礼崩乐坏

　　冷光幽幽地映照着如帝王陵般宏大而冷寂的宫室。
　　“这点时间能修出这么大的地宫？！”楼光脱口而出。
　　“这地宫是隐莲世家原本就有的，天工司只是打通了两侧的通道。”
　　“隐莲世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地宫？”
　　龙藏玄燃起明焰去看壁上的符文，“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啦。”
　　“这是隐莲世家的秘密吧，不可能记载在任何书籍上。”
　　“其实我都不确定莲侯知不知道脚底下有这种东西，我是从异人司那里听来的，说是始皇帝下令建的。”
　　他们慢慢地穿越了三个宫室，一个比一个大，全部按道家阵型修建了炼阵台，壁上有密密麻麻的符文。
　　“对了，你把魔胎藏到哪里去了？”
　　“还在邪域呢。”
　　楼光一愣，“你不是计划过来做第二阶段的闭关吗？！”
　　龙藏玄悠闲地说，“第二阶段的闭关已经结束了。”
　　“什么时候？！ ”
　　龙藏玄笑，“你们以为我在邪域，邪域以为我在营地的时候。”
　　楼光不理解，“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试试不依赖你独自完成，现在来看，还挺顺利的。但接下来的第三阶段就棘手了，”龙藏玄声调有异，“以眼下之局面，我若七七四十九天不露面，会出事的。你曾问过我为什么这么急——就有这么急，急得不得了。”龙藏玄的话中满是楼光听不懂的东西，“不过今明两天一过，尘埃就该落定了。”
　　楼光困惑地问，“那你来地宫是为了？”
　　龙藏玄的表情轻松下来，“我突破天发神谶功的第五层之后，不管再怎么精进，始终在界限边缘盘桓，无法打通第六层，我翻遍古籍，找不到答案，异人司建议我找寻原初道源，借力突破，隐莲世家的地宫正建在一处道源上。”
　　楼光沉默了一会儿，“那我来没用，你是来炼功的，我又没法给你护法。”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用处。”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第五个宫室，而后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惊讶地看向宫室中央巨大的异形神像。在清幽的暗光下，那神像看来多头多臂，形状十分诡异，龙藏玄掌心燃起丈高的明焰，终于照亮了神像的真容——
　　两人同时愣了一瞬，楼光反问龙藏玄，“这也能是始皇帝建的？！”
　　那多头多臂的神像其实是相互交缠的男女二人，衣袂翩然，丝涤飞舞，环佩叮当，激情的肢体若雪白莲花盛放，对望着彼此的神态极其生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动起来——
　　这是清圣莲花圣母与莲家先祖的欢喜双修神像。
　　龙藏玄笑着说，“我想到这里可能会有莲花圣母像，但没想到是这种——大概是圣母将始皇地宫改为了自己与相爱之人的修炼场。”
　　楼光无奈道，“圣母真是真性、真情、奔放之人——”
　　龙藏玄简直笑坏了，“那是你既不习武，也不修道，道门秘籍里有的是这种真性真情奔放的内容。”
　　楼光不甘示弱地说，“我那的医书，也不见得会比你的秘籍内容逊色，只能说先人真是率性天然，敢想敢做。”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什么时候我们来共享一下彼此的宝藏。”
　　“来就来，谁怕谁。”

　　司马乂沉默片刻，轻声说，“玉公子是因此，才成为太子少师的吗。”
　　“让王爷见笑了，玉某被安排进太子宫时，只有这个头衔是空缺的，玉某也觉得惶恐。”
　　司马乂明白玉逍遥未言明的那个安排人是谁。
　　“太子近来如何。”
　　玉逍遥回答，“太子很聪明。”
　　司马乂点点头。
　　厢车缓缓地停下来，有人前来迎接，看完龙藏玄的手书，“请贵客稍待片刻。”
　　不多时，出现一位戴面具的男子，“时候太迟了，公主与莲公子已经歇下了，明日无极宫宫主会安排会面之事，在下三才，贵客请随我前往今夜的下榻处。”
　　司马乂一行人跟随三才殿进入一座半宫殿半祭坛式的建筑，“此处是帝垣，玄帝与公主所居之处。”三才介绍道。
　　司马乂与随从住在相邻的房间，玉逍遥稍微再远一些。
　　与玉逍遥告别时，司马乂说，“你那个炉子的说法很有意思，我会记住的。”
　　“我也是临时起意，因为看见了眼熟的东西——那个炉子是先帝宫中之物吧，我有一位旧友，家里也有这么一个神雀三足炉，曾有一次我们夜饮兴起，指炉对诗，她起头一句‘身是红炉雪’。”
　　“……那不是瞬间就没了吗。”
　　玉逍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中浮出一抹极度心痛的悲哀，“是……”
　　“你怎么对的？”
　　“‘魄压九重天’。”
　　司马乂赞道，“好！接着呢？”
　　“没有接着，她听了不高兴，把我赶出去了。”
　　“为何不高兴？”
　　“她平生最不喜狂傲自大之徒，可怜我大年初一流落街头，满眼皆是喜庆之色，自己却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你这朋友也太不讲义气了。”
　　“是我自找，屡次冒犯，她终于忍无可忍。”他感叹道，“今天也是大年初一，让我想起那一晚。”
　　司马乂也轻叹，“能在大年初一与朋友对饮，是我不敢奢望的事。”
　　“话说回来，这是王爷在南方过的第二个元旦了吧。”
　　“如果这也算得上是过节的话。”
　　两人一起轻轻地笑了。

　　楼光无法想象，始皇地宫之下，竟然还有东西。
　　莲花圣母神像所在的宫室中，有一条密道，盘旋往下。
　　密道尘封了数个世纪，虽已被异人司清理过，楼光走来还是很吃力，他觉得这条道无穷无尽，是通往地狱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闻到潮湿之气，且越来越浓烈，龙藏玄护住楼光，更加小心地通行，出口隐隐约约的，那头极黑，看不清有什么，但能感到又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走出出口时，龙藏玄一脚踩到了水里。
　　他停下步子，指尖弹出数十点明光。
　　光芒如萤火虫般，四散掠过水面，隐约照亮这个地底空间的模样。
　　这是一片远古的废墟，已完全浸泡在地下水中，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当年巨大阵型的轮廓。
　　楼光忽然想起一件事，猛然心惊，“这里不会是当年逆天之阵的一个阵眼吧？！”
　　“是，”龙藏玄轻声说，“‘逆天命’借始皇之力，以九州为阵局。这里是古荆州的阵眼，曾连接着天地混沌原初之道源。”
　　楼光沉默了一会儿，“当年阵起的恢宏，已湮灭在历史的烟海之中了。你想重启阵眼、打通道源？”
　　“没那么大能耐，我只想偷一点边角料。”龙藏玄轻轻掠上水面，几点明光环绕着他。
　　楼光站在通道口，潮气令他脚底生寒，几乎站不稳，他交换着两只脚的重心，远远地看见龙藏玄在一处停下来，似乎结了什么阵型，过了好一会儿，一缕烟尘般的清辉从水底贯出，但很快就消失了。
　　龙藏玄又试了好几次，终于引出一丝持续不断的清辉，他抬头看了看清辉向上贯穿的方位，“我们上去试试。”
　　两人走到半路，楼光不行了，“等我歇一歇。”
　　“让你习武修道吧，不听，算了，我背你。”
　　楼光配合地趴在他身上，“你还记得那道光是通往哪个房间的吗？”
　　“放心，不是那个房间。”
　　楼光的脸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龙藏玄笑。
　　“你笑什么！”
　　“我也不好意思，修为不够，没那么强的定力。”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