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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十三
兄弟几个里,十三爷长得与段暄是最为相像,脾气也是一样的冷漠疏离。
但与段暄的阴险腹黑不同,十三爷的气质更直率,杀气也更为明显。
作为朋友,这样的人是非常可靠,但若是站了不同的阵营,便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下官最近有所耳闻,那日在朝堂之上,帮了毕家说话的,除了您还有一人。”
十三眉一挑,“你是想说老六么?”
胡言吾点点头,可他头刚点一下,就见着十三脸色变了。
“你是老十八的人,你过来问这些事,是老十八的意思吗?”
胡言吾连忙辩解,“不是……”
十三爷与六爷结盟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道,大晟皇位争霸赛又多了一个花样,党争越来越复杂。
“十年前,老十八体弱,得了大法师的庇佑,送去了江南养着,这次回来,难不成也是为了那个位置!”
胡言吾瞪大眼睛,急道:“没有的事!”
“哼!”十三爷轻蔑道,“到底有没有!你们这些人心里最清楚!作为大臣,你们不好好为国效力!脑子里都在想权势这些东西!”
“下官不敢!”
胡言吾“噗通“一声跪下,“请王爷恕罪!”
“哟,好好说着怎么又跪上了?”十三爷笑道,“哪有来送礼把自己送跪着的?”
这直率王爷说起话来直率,损起人来也是不加修饰的直冲。
“本王听说,你原本就是一抄书的,抄书么,你安心抄就是了,何苦趟这浑水?”
胡言吾低着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吭。
见他这样,十三爷一叹气。
“罢了,你起来吧,你今天想知道的,也不是什么大不得的事,我说就是。”
“你此前旁敲侧击了那么多,句句小心,你想知道的,不是六爷,也不是毕家,而是我淳于家的故事。”
胡言吾:“……”
“太子爷,并非天子的最佳人选,父皇立他,无非因为大法师的一句‘好圣孙’。”
“太子并没有成为国君的能力,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为了巩固势力,他是最早在朝中拉帮结派的皇子,太子党人私底下做了不少坏事,父皇与众兄弟都知道,我也私底下劝过他收手,但太子固执。”
“太子的做法很快引起了朝中不少大臣的不满,最开始不满的便是御史言官,言官们为了废太子,曾上书死谏,但收效甚微,于是言官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六爷身上,六爷素文才无双,有诗人王爷之称,言官喜欢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我一直都无心皇位争夺,但手下不少官兵都有些蠢蠢欲动,那些明着撺掇我的,我都杀了,后面便渐渐没人敢再提这事。”
“茶宴刺杀事件,算是太子自导自演,他利用了黄河道的流民,想的是借着这事一把铲除六爷,太子手段狠毒,我不希望国家交到这人的手里,六爷来找我,我便应了。”
“那您现在是支持六爷的吗?”
十三爷摇了摇头,“六哥生性敏感,很容易被人蛊惑,若是他得了天下,言官当道,党争必愈演愈烈。”
“那你们下一步,将如何做?皇上眼见着龙体欠佳……”
“本王也不知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真是太子既了位,那也是天意。”
十三爷说这话时一脸的悲天悯人,倒是有几分穷途末路的感觉,太子一旦继位,那不管是十三爷,还是六爷,只要是曾经参与过党争的,一个也活不了。
皇帝现如今病入膏肓,等皇帝一死,太子便会大开杀戒。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它像是悬在所有人脖子上的一把刀,皇帝一死,那刀就落了下来。
这群皇子里,也就这老十三看的最明白,不仅明白别人,也明白自己。
十三王爷淳于翤勇猛无敌,常年的武人生涯让他变得直率暴躁,脾气油盐不进,这样的人,如何与那些大臣们玩心眼?如何能做一国之君?
太子与六爷有心眼,但太子蠢钝,六爷刻薄,都不是皇帝的最佳人选。
作皇帝,最起码需要的是仁,不管手段有多么肮脏,但底子一定是正直的。
仁者,方能万民所向。
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拭兄囚父,世人戳他脊梁骨戳了上千年,骂他来位不正。
李世民不顾及手足亲情,犯下弥天大错,但是个实打实的好皇帝。他的功绩,并不会因为他的过错而抹去。
李世民开启了贞观之治,这个国家第一次如此繁荣,万国来朝,世人皆叹。
他是个明君,也是个仁君。
仁,这一点,太子做不到,众王爷也做不到。
“老十八在江南修身养性,他本不应该回京,”十三爷道,“他若是回来了,必然是大法师的意思,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回来争夺皇位,但我不信,老十八打小就不是那样的人。”
十三爷这话说的倒是有大哥的样子。
想来在十年前,在宫里头十三爷没少疼淳于翾。
一想到那可怜的淳于翾,胡言吾便忍不住心疼。
鬼使神差的,胡言吾问道:“以前,淳于翾是怎样的人?”
“以前……”十三的神色变得柔软,陷入了回忆中。
“作为最小的皇子,一出生,老十八就独得父皇的宠爱,他的母亲是丽妃,容颜冠绝后宫,丽妃母子霸占了父皇全部的宠爱。”
“老十八是个神童,三岁便能出口成章,父皇很中意他,也有传位于他的打算,可那个时候,大皇子已经被立为了太子,大法师也不同意。”
“又过了三年,老十八六岁了,身体却一天比一天衰弱,眼看着熬不过冬天,大法师观星象,说老十八命格与皇宫相冲,后面将他带去了江南,他走后,丽妃也是死了。”
“他这次回来,与幼年时真是大不一样了,可能是在道观修行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冷淡的多,但我知道是他,从小看着的弟弟,错不了的。”
……
胡言吾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淳于翾,那个小孩子已经死在了十年前的破庙里。
他终究是没有熬过大法师口里的那句::“命格与皇宫相冲。”
淳于翾死了,但段暄活着,段暄代替那个小孩子,进入京都,扮演着皇帝的儿子,皇子们的兄弟,大臣们的王爷……
对十三爷而言,这是个善意的谎言,曾经离开的弟弟再次回来,有什么不好的呢?
但段暄,他不是淳于翾,段暄就是段暄。
胡言吾告别了十三爷。
出了毓秀王府的时候,有个人在外面等他。
是段暄。
胡言吾忍不住嬉皮笑脸道:“神机妙算老十八,算到了我今天会来?”
段暄也不回答他,依旧是一副冰雕似的脸,“走了。”
胡言吾知道段暄不高兴他过来找十三王爷,不高兴他掺和这些事儿。
按照十三爷的话说,原本他就应该是个抄书的,不该被牵扯进来的。
淳于翾,应该同他的十三哥关系很好吧。
否则,十三爷也不会对胡言吾一下子说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胡言吾回头,看着那刚刚出来的十三王府。
王府的牌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毓秀,果真与十三爷豁达磊落一致。
“你以后,多替替淳于翾去看看他。”
二人并排走着,胡言吾忽然道。
段暄不回答他,走了好几步才反感的道了一句:“无聊。”
看着这张与十三王爷相似的脸,同样的冷淡如冰。
胡言吾在一霎那真的愿意相信他们是亲兄弟,段暄那生人勿近的特质就是十三爷打小给灌输的。
依着胡言吾原本的性子,他必然是要对这冷漠的段蛮子一番批判,但今天,他想了想,最终没有开口。
世人皆苦,只是这苦各不相同。
春天到了,天空透着一股清透,北方的春天依然料峭,但让人心觉宽慰。
李玄甫走在皇城里,看着天空。
用不了多久,南方的燕子就会回来了。
宫人们见着李太傅纷纷停下行礼,但很快就不需要了,因为太子爷下了命令,即日起,皇太孙被关明华宫,非诏不得出,太孙太傅也不用进宫了。
李玄甫今日过来东宫,就是收拾东西回翰林院。
李玄甫缓缓的在宫里走着,接受着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太子会做很多事,等皇太孙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李玄甫这失职太傅,则早已被外派了,外派的远远的,永不召回。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俩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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