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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从剧院主楼后门走到春风楼只要一分钟,而剔除捷径的大路则需要绕个半圈,一般用时是五分钟。
接到柳温文的电话是接近两个小时之前。这期间梁客行做了一次排练,确认舞台走位、音响设备、星火厅的冷气设施均正常运转,当然,在这之前的之前,他还和空琴来进行了一次近乎寝室夜谈的交流。
午餐是排练结束后虞白亲自推着小车拿过来的,配置丰富到流油的便当分给幕后工作人员,口味清淡的三明治则是专门给演员们准备的。
虞白身后跟着之前拍露营综艺临时当梁客行助理的盛磬,根据前两天相思的说法,他现在已经正式变更成CHOICE的助理经纪人了。既然旗下艺人久违的有了个通告,那盛磬自然走马上任,梁客行能在这里见到他并不意外。
梁客行和他打了招呼,两个人相视一笑。
盛磬给他递水的时候捎上了梁客行的手机:“在休息室准备盒饭的时候正好听到你手机响,怕有急事,就顺便带过来了。”
“谢谢。”
消息来自两个小时前独自出走结果被柳温文打小报告的秦恣意。
[他们在家打游戏声音太大,吵得我太烦了,所以我提前来了。]
[好多花啊,真漂亮,希望柳絮不要淹没它们的美丽:)]
[我在读花篮上的贺词,意外得还挺有意思的嘛。]
梁客行没来得及回复,空琴来就抱着自己挑选好的照烧鸡三明治哼哧哼哧跑了过来,他脸上好奇的表情完全不加掩饰,轻而易举就暴露了自己想说的话。
于是梁客行几乎幻视空琴来脑袋上有个字幕滚过,在问他:“小忠犬啊?”
梁客行同时歪了下嘴角和脑袋,默认下来。
空琴来一脸意料之中,并从喉咙空发出了嘚瑟的哼哼,他看上去似乎完全摸清楚了梁客行和秦恣意的相处模式,这让当局者之一觉得……恶寒。
梁客行打了个寒颤,往后连退三步远离安装了鹰眼系统的空琴来,接着挑了两个牛肉的三明治,想了想又从边上多拿了瓶水。
盛磬不知道是看透了什么,还是他仅仅是在履行自己助理的职责,见梁客行这番举动,他下意识往梁客行这边走了几步,微微抬手似乎要拦着他:“你要去哪儿?根据休息室里贴的那张时间表来看,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上妆了。”
可惜梁客行不想让盛磬知道太多,至少现在不行。
面对外人,梁客行多少有些腼腆,虽然和盛磬有点儿交情,但毕竟还是不熟。他一边思考糊弄人的合理借口,一边动作很诚实地把水瓶揣进自己外套口袋里:“我……”
“生活比较重要嘛。”空琴来忽然冒出了头,“外面春光可好了,我也想去庭院里吃,走哇走哇!”
不管外人闲事的空琴来依仗自己的社交天赋,头一次做僚机就自然到毫无破绽。他手臂一抬,左边搭着梁客行的肩膀,右边拿着自己的午饭,不等盛磬和其他人反应,直接把梁客行带了出去。
一把操作行云流水,不愧是混迹剧组多年的老手。
梁客行配合空琴来演出,等走到休息室附近才缓过神,低声说谢,随后单手摸出手机给秦恣意发了条消息说春风楼见。
于是一分钟后,梁客行站在了春风楼门口,空琴来则喜滋滋地跑去春风楼后门的大树下找松鼠和麻雀一块儿吃饭。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梁客行在楼下等秦恣意。往常有排练,就算下楼再着急匆忙,秦恣意也坐在台阶上等着他了。今天身份反转,轮到梁客行等待小忠犬。
为了迎接首演,花匠师傅围绕野火剧院忙活了一个礼拜,修剪灌木,草坪除草,甚至给每棵活着的绿植做了造型,所以直至现在空气中还有一股草本汁液爽利又潮湿的味道。梁客行一边肆无忌惮地嗅着青草香,一边小幅度左右摇摆,心情不由自主变得明朗起来。
不过两分钟,秦恣意就出现在梁客行上下班最常走的那条路上,他是跑过来的。
从长跑爱好者梁客行的眼中看,秦恣意的跑步姿势并不科学,甚至可以说有点儿狼狈。但也许是因为他对目的地太过笃定,站在终点的梁客行只会觉得,这个向他这里奔跑而来的人太可爱了。
帽子遮住了秦恣意只要在阳光下就会显得特别金棕色的头发,眼镜和口罩遮住了他脆弱敏感仿佛瓷器一样会破损的肤质,不过没关系,就算明眼看不见,这些情景梁客行靠自己的脑子都能补全出来。
大约离梁客行还有十米的时候,秦恣意慢了下来,他把自己脑袋上所有的外来遮挡物通通扯掉扔进斜挎包,接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小队长这张脸果然不出人所料,两边脸颊、鼻尖和下巴都红扑扑的,仔细点看,甚至连眼尾都有令人移不开眼的颜色。
急色狐狸,梁客行在心里默默吐槽。
“啊!真是热死了!”秦恣意把头发往后捋了两把,慢慢走过来,撒娇一般抱怨道。
梁客行从口袋里把水掏出来,拧松盖子递过去:“奖励你今年第一次主动运动。”
“……我今年本来就会多运动的啦。”秦恣意接过水,嘀嘀咕咕道,“再出道前,我肯定会把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的。”
秦小队长一向言出必行。
这点从家里咖啡挂耳包的消耗量就可以看得出来,曾经一周稳定在20包的深烘焙挂耳人气再次暴涨,甚至出现了短期缺货的情况。根据某位不知名的周先生线报,他曾撞见明言不喜欢浅烘焙豆子的秦小队长泰然自若地拿温文挚爱的酸咖啡充能,一看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心理素质极好的惯犯。
梁客行忽然联想到过去发生的一件事,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说:“过年前我们去吃小馄饨那次,我说的话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其实你真的没有长胖,我那时候就是逗逗你的。”
秦恣意连连摇头,又重重地点了下脑袋说:“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啊。”
梁客行干笑一声,自顾自低声附上解释:“毕竟我们天天都在一块儿,我怎么可能注意得到那点微小的变化嘛。”
秦恣意听了这话,没着急回答,而是打开水瓶狠狠灌下一半凉水,借此调节自己的体温。等他再把瓶盖旋紧时,决心已经定下,要说的话也已经组织了大概。
他说:“我有个两年前在游乐园买的蓝色毛线帽,就是跟着你去露营的那顶,其实它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刮开了线,我戴了一个冬天都没发现,等看到那个瑕疵的时候都入春了。本来我准备换季送它去洗衣店的时候再处理的,结果它跟着你回来之后就奇迹地恢复了。”
不知哪里来的南风捎带来一阵花枝与青草混合的香气,秦恣意在被这种写意萦绕的时候添上小故事的最后一句:“我想这应该不是我在做梦。”
“不是,的确是我请人修好的。”梁客行难得承认自己做过的好人好事。
他这样坦然反倒让秦恣意有点不习惯,小秦心道:梁客行竟然没有卡壳,轻轻松松就把他的球打回来了,这种体验还真是似梦非梦。等等,难道他没听懂我话里有话?
依梁客行的情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恣意眨了眨眼,大脑尚处于处理问题的阶段,不适合继续深谈变化的话题。于是他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盆栽像盾牌似的举到两个人面前当缓冲:“这个送给你。”
“是什么?”梁客行凑上前仔细观察叶片,“茉莉?”
“嗯。再升升温花期就要到了,照顾得好今年应该可以开三次,直到夏天结束。”
《复调》的演出合同正好签到夏天为止,结束之后梁客行就会做回本职偶像。根据目前的情况,或许那时,他已经可以以男子组合CHOICE成员的身份活动了。
“谢谢。”梁客行用三明治从秦恣意手里交换了茉莉盆栽,“正好可以把它放到三楼外面的阳台上。”
秦恣意点点头:“我想也是。”
“那走吧,简单吃个午饭。”
“好。”
《复调》首演这天,春风楼里还有两部戏在排,所以没有空余的房间可以让人安静休息。梁客行放完盆栽,干脆带人爬到天台,席地而坐,简单野餐起来。
两份牛肉三明治,一瓶半的矿泉水,外加半路从休息室里捎出来的一盒鲜切水果,这就是野餐的全部。
天气太好了,好到人的骨头都被晒得发痒。梁客行松了松已经被阳光按摩得温热的肩膀,把三明治递给秦恣意,对面那人顶着太阳不由自主眯着眼接过食物,犹豫了半天还是拿出渔夫帽戴上遮阳,脆皮人可不敢随便接受紫外线的洗礼。
自从梁客行签了野火剧院,他们四个的事业就重新逐步走向了正轨,与之前在新创不同,这次和忙碌并行的,还有很多曾经在生活中灵光一现却并未深究的东西,它们也跟着这次重建逐渐复苏了起来。
在楼下站着的时候,梁客行和秦恣意都有话没讲满,要是柳温文在场,肯定能看出这两个人满脸欲盖弥彰,满心“男盗女娼”。这两个人实在太别扭,你一句我一句,只字不提“喜欢”,却句句都想证明那股模模糊糊的“喜欢”。
梁客行和秦恣意,一对主唱,八年队友,至今还在玩你猜我猜的游戏。他们有一个人追着提问,就有一个人退守边线,多年养成的古怪默契似乎让他们手不必碰到一起就可以起舞,总给人一种他们要的就是这份欲言又止、渴求不得的错觉。
但也许真的只是侥幸的错觉。
秦恣意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梁客行,两人手指短暂相接,惹出一点静电似的“噼啪”。
没人收手,没人道歉,没人觉得意外。因为他们同时这样想:天气燥热的时候,这种情况就是会理所应当发生的。
毕竟在正午的太阳之下,再模糊的影子,轮廓也足够明显。
梁客行没事人一样擦完手,剥开三明治的包装,边吃边谈家常。
“盛磬今天来了。”
“来监督你工作?”
“来完成他自己的工作吧。我们团最近除了我没人有外务,而且今天演出结束有媒体采访,我想他来应该就是帮我撑个人场,以显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吧。”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和他正经见过面。他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在工作室,来野火的时候我在家睡觉,每次都巧妙错过了。”
梁客行笑着点点头,说:“所以他一直叫你神秘的第四位。”
秦恣意跟着笑了,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三明治,等把食物完全咽下才添补一句:“我神秘?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梁客行耸耸肩:“在外人眼里的确就是那样嘛。”
秦恣意难得不赞同梁客行的观点,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我一直认为我是什么性格都写在歌里了,所以要用神秘来形容我,真的不公平。”
“是哦——”梁客行没带任何情绪,只是拖长音调,听上去极其敷衍。实际上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把自己收到那张没有署名的稿纸的事暴露出来。
“是啊。”
秦恣意可不知道眼前这位仁兄的内心活动,他一心只想把自己刚做完还热乎着的demo送给心上人听。
于是两个人的默契使“理所当然”再次发生,这一次没有人可以再侥幸躲过。
“哥,我最近刚写了首demo你要不要听听看……”秦恣意一心二用,边说话边把手伸进背包里摸耳机和手机。
同时,梁客行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双手抱膝,漆黑的眼睛湿漉漉地看向对面的青年:“恣意,‘缠绵悱恻不如次次你心起恻隐独独拥抱我’这句话你写谁?”
……
沉默,停顿,接着因为惊慌,秦恣意的瞳孔急速扩张,他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好啊,我要听。”梁客行如同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人被他惹到慌乱无神的模样,语气十分轻松地回复秦恣意的上一句话。
“不行了,不能听了!”
秦恣意下意识抓紧背包,连连向后退,他的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梁客行给的三明治。
梁客行没有立刻紧随秦恣意,而是继续问:“要不然我换个问法,缠绵悱恻和心起恻隐的拥抱并不冲突,你偏要二选一做什么?”
好,这下秦恣意确定自己听清楚了,梁客行绝对对他的草稿本做了些什么事……他嘴唇呡成一条线,顺着长长呼出的气闭上眼睛。
逃避现实,是秦恣意现在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即使他早就在送出茉莉之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秦恣意的心上人一直是个温温和和的不太会使用反问句的人,他如今突变强势,实属罕见……甚至,仔细想想,这种偶尔反常的杀伤力几乎已经够让秦恣意丢盔卸甲了啊!
秦恣意的脑子不太听使唤,气血上涌想的却不是该怎么面对目前棘手的状况。他抓不住重点的脑子正在不合时宜地想:我好像的确,在春风楼下做过乱扔草稿的坏事。
种因有果。
这就来了。
“哥,你确定你想知道我的思路吗?”秦恣意认命,语气却带着浓浓的懊恼意味,他讨厌这种掌控力缺失的感觉,这让秦恣意这个人没有灵魂。
“当然。”梁客行看他似乎缓过神了,轻轻往他身边靠了一点,视线有意无意扫过秦恣意的背包,放软声音继续问:“为什么不能听了?”
“太多了……”秦恣意觉得自己的鼻尖酸酸的,眼眶也开始有了热度。
“什么太……”梁问号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喜欢你的那种感情太多了,多到我藏不好,藏不住。现在被你发现了,我怎么办……那是我的心,它是一团柔软的肉。”
“这又不是错,你不需要藏啊。”梁客行又靠近他一点,把秦恣意左手里快被捏爆的三明治拯救下来放到一边,接着换自己的右手去代替它的位置。他纯黑的头发吸热功能非常好,在和煦的阳光照射下已经变成了温温热热的绸缎,散发出一种健康的色泽。
如梦如幻的梁客行像月亮,像风吹过麦浪,像若即若离的花。
秦恣意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重整旗鼓上了胆子,他此时不再想着要保护自己敞开大门的背包,而是默默将手移到梁客行黑绸缎一样漂亮的后脑勺上。
果然很温暖,他想。
接着,秦恣意第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吻梁客行,对方为了方便他吻,甚至半跪着身体朝他前倾过来。
两个人都不太会做接吻这件事,所以这个吻比起情欲,更像是一种互相探索。浅尝辄止,星星点点,却如同烟花一般绮丽。
他们在这之前都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并不知道一次接吻的平均时间是多久,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停下来才不给对方带去困扰。
他们只能尽量让这个吻悠远连绵,你来我往,像潺潺溪水澄清透彻。
后来应该是秦恣意的眼皮撑不住眼泪的重量,掉下来让两人都尝到了咸湿的味道,他们才从头晕目眩中逐渐清醒过来。
只是清醒过来又能干嘛呢?
总不能在这时提问:嘿,你觉得我的吻技怎么样?
也不能在拥有八年时光的厚度之下随口问出:嘿,要不要交往看看?这种轻浮到完全不考虑组合即将重组的话。
办公室恋情果然麻烦,或者说,色令智昏的两个人惹出的祸乱真麻烦。
梁客行和秦恣意一时无言,既说不出话也似乎忘记了他们的另一只手从交握的那刻起就没有分开。
不合时宜却又莫名最优解的“嗡嗡——”声从梁客行的口袋里传来,空琴来打电话叫他回后台,他的午休时间到了。
“嗯……我要走了。”梁客行站起身。
“好。”秦恣意跟着站起来,摸摸鼻子,有点不自在。
“所以还是没能听……”梁客行依然对那首demo嘀嘀咕咕,颇有执念的样子。
“我Airdrop给你,你化妆的时候听。”秦恣意着急忙慌从背包里找手机,刚拿出来,就被梁客行整个人熊抱住了。
“恣意,梦是注定会破碎的,不要只是做梦。”梁客行紧了紧手臂,继续说:“我们不要二选一了,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们可以做到的。”
身前的人没有回答,而是让Airdrop的系统提示音替他说:好的,所以请你接受我的心吧。
梁客行点下接收,之前和秦皎、相思、空琴来的谈话一个一个不打商量全部涌进他的脑海,他想:在江城度过的第一个四季格外漫长,漫长到我熬不过避无可避想问他的心,漫长到我躲不掉无处遁形想吻他的情。
漫长到我有足够的时间确认,为了他的目光,我可以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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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尔蒙这东西真的就……没啥好解释的。
一吻定情写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