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噩梦
谢瑶不曾想过,原来这书中只一笔带过的人物竟然也有如此拧巴的关系。
阿依慕的母亲是北魏边陲的一个汉人女子,一次外出时遇到了彼时还是太子的可汗。而可汗却是对她一见倾心,连哄带骗的带进了回鹘的王宫。至此之后,阿依慕的母亲一直留在了回鹘。
都说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阿依慕的母亲也一直思念的生育自己的小城。可那座小城早就在两国交战之时化作了灰烟。之后,她的身体愈来愈差,甚至把这份怨怼移到了可汗和阿依慕的身上。而这也造成了她们母女关系的恶化。
谢瑶站在寝宫的窗前,看着窗外皎皎的明月心里竟划过了一丝悲凉。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不过是个附属品。像阿依慕母亲这样的女子多不可数。不过,像她这样怨怼到自己孩子身上的却不多见。
谢瑶长叹了一口气,将右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上。“阿依慕是月亮的女儿的意思,想来她真的是很思念家乡吧。”
她一个人正喃喃自语着,全然没注意哈桑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公主。”她轻声唤道,手里托着一盘圆润剔透的葡萄。“之前王妃也总是如此,一个人对着月亮念一些中原的诗句。”
谢瑶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是吗?或许在她的心里对故土的热爱多于对女儿的爱吧。”
哈桑将银盘放在桌上,轻轻走到了谢瑶的身侧。“公主,其实王妃很爱你。”
她说着抿了抿嘴唇,见谢瑶没有抵触才继续道。“王妃病危前曾和我说过,她希望回到故土喝一口家乡的井水,也想带着你见见家乡的父老。可若是你不愿意,她也不会强加于你的身上。你之所以能如此自由的出入回鹘王宫也是王妃对可汗求情。只不过她迈不过自己的心结,才作出一副不愿与你亲近的模样。”
之前和秦让说话时,谢瑶就不止一次的怀疑过为何阿依慕作为回鹘的公主能够如此自由的来去,这样想来王妃应该没有少费心思。
哈桑见她久久不出声,以为她不高兴了,索性也闭上了嘴只陪着她看着天上的那一轮圆月。
回鹘地处高山,温度本就比其他地方低一些,到了夜晚,清风拂过更是多了一丝凉意。
谢瑶打了个寒颤缓缓的走进内室。“哈桑,这些事你为什么之前不与我说。”
哈桑挠了挠头发,为难的开口。“公主和王妃感情不慕,哈桑就是想从中回环也难。更何况在王妃去世之后你下过命令不许再提起王妃的事情。所以是在今日我才说出口。”
谢瑶微微颔首,捏了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阿娜生前想要踏上故土,如今我们就替她去看看中原景色。”
哈桑笑了笑。她由衷的为公主和王妃关系的缓和而开心,但是她又忍不住担心起来。“公主,我听说北魏的小皇帝是个手段雷霆的,你又是单纯没心机的,我有些担心。”
算算日子,如今已是陆明绥称帝的第六年。先前他铲除许家,清缴世族,真正做到了把君权握在手中。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君主正是臣子该畏惧、臣服的。不过她有信心可以改变这一切。
“对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无妄先生他身为男子却被留在宫中。可汗和可敦没有说些什么吗?”
哈桑自知那日谢瑶从马上坠下之后就忘记了大部分的事情,只能缓缓解释道。
“公主忘记了。那日你在树林中将他救起之后,可敦和可汗都不同意他留在王宫之中。一是因为这人来路不明恐酿大祸,二则是因为宫中女子众多怕不方便。还是王妃出面,说是难得听到乡音才将他留了下来。”
谢瑶低着头将葡萄皮一一剥下,暗暗腹诽。这位王妃真是得可汗的喜欢,如此一句话就把秦让留在了宫里。也怪不得可敦要让她去和亲,留着这么一位受尽宠爱的小公主,那嫡公主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
她正兀自想着,就听哈桑又道。“如今,无妄先生在宫中暂认先生,教导公主王子们汉文。虽然留在了宫中却也不会到内宫里走动。”
这也是合情合理,况且在宫中她也可以更方便同他说说话。最要紧的是还可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如今已定下和亲人选,最多不过一年她们就会起身前往北魏。若是秦让要去北魏,这一条路是最不惹人注意也是最安全的。
夜色将歇,谢瑶也有些困倦,红着眼圈打了哈欠就倚着床头昏昏欲睡。
哈桑轻笑了一声,打来了热水给她净了手,又扶着她躺下。“公主好好歇歇,如今病才好正要多休息。”
她的头刚挨着枕头,睡意就涌了上来。
梦里,她梦到了陆明绥,看到了杏雨。可是与之前的繁华热闹不同,他们的身上带着一片肃杀之气,让人心生寒意。
紫宸殿之上,陆明绥坐在龙椅上,而站在他右侧的正是杏雨。她与往常不同,身着正二品官员服饰,净不是女官服饰。
她沉静的开口,语气中透着一股冷意。“前几日有人上谏提起崔尚书与许家结党营私一事,不知崔尚书有何要辩解的。”
崔尚书师承许家,这些年也是一直尽心尽力的为许家办事。本以为能得到一星半点的好处却不想是黄粱美梦,功亏一篑。
他狼狈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仓皇的跪在地上。“陛下,请陛下明见,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老臣为官二十载,从未有过结党营私之事。”
陆明绥瞧着他那副模样心情倒是好了许多,他掀开面前的玉旒笑的阴冷。“这是朕冤枉你了。”
他说着微微一顿,“说来,这上谏的人你也熟悉,就是你最为亲近的儿子,崔廉。”
崔廉听见陆明绥唤他的名号从群臣中走了出来。与崔尚书不同,他面色平缓,走路不急不缓,依旧是那副风光霁月的贵公子气派。
崔廉微微敛目,行礼。“此事正是臣上谏。虽然崔尚书是为人父,但是此事关系到朝廷根基,臣左右思量夜不能寐,最终决定大义灭亲。若有虚言,臣愿革去侍郎一职。”
他言辞恳切,况且谁又会拿亲族开玩笑。
陆明绥丝毫没有给崔尚书辩解的机会,吩咐元程拟旨。“传朕旨意,崔尚书崔振,结党营私,同许氏一族密谋叛逆之事,削去尚书一职,抄没家财,男子流放,女子为奴。”
他说罢有看了眼崔廉,“崔侍郎举报有功,升大夫,其母擢五品夫人。”
此话一出满堂朝臣皆为震惊。这分明就是君臣商量好一同演的一出戏。
崔尚书怒目圆睁望向了崔廉,他一巴掌甩在了崔廉的脸上。“逆子,逆子,你这个贱人生的逆子。”
他口中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几个词,但最终却也说不出什么。
崔家一族如此便是倒了,可是这是崔氏唯一的血脉。世家大族没有一人是为自己活的,都是为了家族,而崔振心知陆明绥要把他置之死地,只有靠这一丝血脉才能重振崔氏荣耀。
陆明绥看着崔尚书被殿上的侍卫拉走,心里却没有一丝的畅快。“杏雨,你说撷英在天上看到会不会开心?”
杏雨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罪魁祸首尚在人世,这不是最好的结果。”
陆明绥点了点头,“朕清楚,朕只是不想她如此痛快的走了。想一想,如今时机也到了。”
话说罢,画面突然一转。原本肃静的场面突然变得阴冷黑暗起来。
这似乎是一间破房子,不知是宫中哪个年久失修的宫殿。
宫殿的中央放着一个足有人高的水缸,水缸之中隐隐的发出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
待陆明绥走近了些,她才看清,里面的是一个人。
一个割了嘴巴,鼻子,砍了四肢,却独留着眼睛和耳朵的人。
谢瑶吓得一身冷汗,转身想跑却只能站在原地。这是她的梦境,在她清醒之前,这一切都不是她可以操控的。
“你知道吗?”陆明绥坐在面前的那个红木圈椅上慢腾腾的道。“朕今日处置了崔尚书,连同你们许家满门已经有千人受刑。剩下的那些已经不能有什么大作为了。”
水缸里的人被割去了舌头只能呜呜的叫着,可她的一双眼睛却等地又大又圆。周围的人却像是司空见惯了一样冷眼瞧着。
“汉高祖的发妻吕太后为了惩治戚夫人,命人做成人彘,如今朕独留你的耳目就是为了让你看到许家大厦倾颓的一幕。”
许太后的眼角滑出了两行清泪,她想说话却说不出,只能用身体撞击着水缸,以此宣泄不满。
陆明绥慢慢的站起身,“如今尘埃落定,你的眼睛和耳朵也没有什么用了,割去吧。”
他轻飘飘一句话,周围的侍卫却一下涌进来按住了许太后。
谢瑶捂着眼睛,身子抖的如筛子一般。可眼前的红色却怎么遮也遮不住。
她大叫了一声,拼尽了全力睁开了双眼。
淡紫色的帐幔,鹅黄色的花,让她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
“公主。”哈桑捧着刚刚熨烫好的衣服走了进来。“你是怎么了?满头大汗?”
谢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没事,做了个噩梦。”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