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死后风靡三界

　　温雪明被盯得背脊发凉。回头，小弟子并未看他。
　　重启没用，外面一点变化都没有。

　　温雪明语气幽幽：“灵山要完啦。”
　　萧扶觑他，薄唇抿成一线，依旧是不语。好像在透过他看着谁。
　　这种令人生畏的眼神，温雪明不止一次见到过，下意识炸毛。
　　是真的炸毛，从头到背脊浑身白色毛发竖起，活脱脱一个毛球。

　　萧扶将他拎起来，粗暴揣进怀中。应该是温雪明的错觉，这小弟子眨眼间脾气变大了。

　　半个月前，萧扶去了一趟罗浮山。

　　山中怨气肃清，野花烂漫。栽种青竹、桃花千棵，小竹屋一座，养了一窝红锦鲤，还有一座无名坟包；起初动工时，人人都想掘了这座坟泄恨，却没人敢动。
　　皆因念在剑尊之情饶了这坟。花老祖的尸体也成了三界景点，每次人们打开棺盖时，总能看见干尸上刺拉拉的笑容。好像他死的时候，是很开心的。
　　后来，就再也没人敢去目睹花杀尽死后容颜，因为晦气，那干尸上爬满了蛆，恶心至极。

　　萧扶很少去那座坟周围打转，一般在山里休养生息，或者喂喂锦鲤。
　　除此之外，无人敢来打扰。成年累月，只和那干尸作伴。闲了时，将埋在树下的酒挖出来，一口不喝，只拿出来看看就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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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阵腥风吹来。温雪明眯起眼睛，变天了。已经恢复人身，他转了转手上箭袖，身后黄沙卷天，似要将整个天地撕裂开来。
　　“呸。”温雪明吐了口沙子出来；却见小弟子岿然不动，手摁在剑柄上。

　　温雪明仍旧是笑吟吟，好像遇见什么事都在笑。
　　“走吧，跟程意远他们会合。”

　　萧扶眉山淡淡，目光却骤冷如冰，底下有寒潭。
　　很久以前想不通的事情，今天忽然想通了。

　　那把普通的佩剑，就这么压在了温雪明脖颈上。

　　哦豁，他被针对了。

　　“你想试剑，还是想杀我啊？”温雪明问。掸了掸剑身，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割掉他的脑袋轻而易举。
　　萧扶不知在想什么，重新把剑放下，铮一声入鞘。十五年前也是这样，他选择转身，却迎来了长达数十年的厮杀。

　　“是你？”

　　温雪明笑笑：“啊？”

　　“温岚。”萧扶斩钉截铁。

　　温雪明不以为然，睨着小弟子眉眼，格外清醒。不就是个小弟子吗？他杀了就是。
　　刚要动手，小弟子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温岚？！”

　　“……”莫名其妙忽冷忽热的。温雪明道：“你说是就是吧，温岚又是谁？”
　　刚才在地窖时，萧扶就该明白什么。一时间两人对看，瞳孔倒映彼此，互相沉默。温雪明猛地一滞，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气氛陡然尴尬。

　　“小师父！”
　　这时传来程意远的声音，温雪明转身间衣袍迎风翻飞，手里的断枝一路带起火花，见势狠狠劈过去，巨物轰然倒塌。
　　程意远等人在后方遭到埋伏，虽然跑得快，但还是有几个弟子命丧妖口。

　　“见到小师父真是太好了，话说你刚才去哪啊！”程意远破锣嗓门大，气焰不减登山那日的嚣张。
　　林如鱼解释道：“那些大妖全冲我们来！”
　　所以他们才那么狼狈。
　　温雪明知道是为什么，揉揉眉心：“你们往前走，不管碰见什么都别回头。”
　　程意远眨眨眼：“那小师父你呢？”

　　“我当然是……”话音未落，电闪雷鸣，黑云压顶。温雪明压着嗓音：“我不会死的。”他好不容易回来，不能再死了。
　　众人不再犹豫，如潮水勇退。身后的大妖穷追不舍，却在见到温雪明时止步；
　　温雪明独自屹立在飙风中，周围被雷击出大坑冒出浓浓黑烟，他双手抄着袖子，冷得小腿发抖，样子很拉胯。

　　那些大妖目的不是杀人，是来找他温岚的。
　　一只浑身黏糊糊的大虫子突然弯下腰，半个身子倒在地上，想要温雪明摸摸头。身后众妖如重重叠叠的高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几百丈高，身形庞大，人在其身下不过只有指头大小，秋风吹过鬼门关。
　　温雪明却是有点笑不出来，众妖的脑袋齐齐打转望着他背影，动作整齐划一。

　　“你们快走吧。这回我没办法护着你们。”
　　众妖呜咽。
　　温雪明咧嘴笑：“我早就不做温岚啦，温岚早就死翘翘！”说完这句话，莫名落寞。

　　众妖听话开始遁匿，不稍片刻，温雪明眼前恢复清明。他朝血阵中心走去，一束红光贯穿阴霾连接天际。风沙刮得猛烈，阵眼中血气飞冲，温雪明挽高右袖，掌心即将摁下时，被冷剑挑开。

　　温雪明怔怔笑道：“找死啊！”
　　萧扶没有看他，一剑插入阵眼，盘腿坐下，周围燃起淡淡白色屏障，和血气相冲。两道逆流冲撞在一起，画面登时诡异到极美；温雪明叹气：“这样没用。”
　　半响，温雪明咬牙踹他一脚：“赶紧滚出去！”

　　一眼就能认出他温雪明的人很多。而要认出萧扶，只有他知道该怎么办。
　　萧扶眼睫簌簌，猛地睁眼，笼罩身体的白气瞬间蒸发。温雪明单膝压上来，攥住了他衣襟逼近，一气呵成。虽然面对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蛋，但温雪明还是起了兴趣，贱兮兮的笑着：“连你这个混蛋也夺舍重生了？！”
　　他摸上小弟子的腰，狠狠一掐，果然被一掌拍了出去，当场吐血；萧扶从拔剑到剑锋对准他，不过三秒。

　　就是现在。
　　温雪明右手迅速摁进阵眼，密如牛毛的细针顿时扎进肉里，地面剧烈摇晃，裂开的地缝开始愈合，风啸渐停，角落里枯木逢春。
　　萧扶冷冷地看着他。那右腕被扭断，骨头直刺皮肉穿了出来。温雪明用大袖子挡上，扶着自己起来，冲他笑得很开心：“还是这么没长进，都不知道关心一下人。死东西，是老子救了你。”

　　萧扶剑也没收，直接抓住他受伤的右手，温雪明一声不吭，只是在那笑。这口气，憋得他足够折寿十年。
　　“你为什么又回来？”
　　这话无端好笑，温雪明：“回来看你这杂碎怎么死的啊。”
　　萧扶皱皱眉：“既然是故友，何必出口成脏。”
　　温雪明作呕道：“谁跟你是朋友了？草你大爷，滚开。”
　　萧扶：“我没大爷。”

　　右手还是被萧扶彻底弄断了，彻底垮在那。温雪明重新将手扶起来，重新接好，变回没事人。

　　“跟我回灵山。”

　　温雪明回头，“你夺舌也不知道捡个长得好看的，对着你这张脸说话，我都硬不起来。”

　　萧扶：“跟我回灵山，受审。”

　　果然是天下第一晦气。温雪明每次碰见萧扶，不是断手断脚就是没了半条命。他确实想回去，不过他是想杀回去。
　　萧扶盯着他伤口，从下至上，目光终于落到他脸上，模糊又清晰的脸上。

　　“疼不疼？”

　　温雪明傻了下，鬼使神差。
　　“疼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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