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乌云吃掉你

　　那人迈着极缓的步子朝她走来。
　　待人在她身旁坐下，李云朵收回了视线。

　　“李云朵。”

　　她微低着头，轻轻地嗯了声。

　　“回去之后抽点时间出来，我还欠你一顿饭。”说的人随意地拿起桌上的饮料，仰头饮了一口。
　　火车在飞速行驶，李云朵对上他的目光，些许疑惑。

　　“忘了？”

　　“没，没忘。”见他表情有些沉，李云朵以为惹她不高兴了，立马直起身子，不自觉得提高音量。

　　她没忘。
　　人潮拥挤的某个深夜，风里裹着冷气，一阵阵地吹在她的身上，她缩在某个拐角里，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发愣。
　　以为再等一会儿，就能看到他。
　　最终，她等到了。
　　却是放了她的鸽子。
　　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心情是郁闷的，像是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抢了去。

　　当冬日暖阳散去，兰州的街道上终于不再白雪堆积，被石块压了许久的野草也倔强的探出头来，扁塌塌的脑袋微侧着，想要看得更多些。
　　脚踩在湿漉漉的水泥路上，闻着身旁小摊上弥漫鼻尖的香味，迎着扑面而来的微风，李云朵有些恍惚，感觉眼前的一起像是做梦一样。

　　几个月前，她初入兰州，那时候一切都是陌生的，她一个人学着去适应它，接受它。
　　几个月后，她回到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亲切般的熟悉。

　　要好好生活啊。

　　她这么想着。

　　寒假一过吴佳沂倒是变了不少，剪了个短发，也白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
　　前一脚刚踏进宿舍门，后一脚周佩雯就挤进来了，着急忙慌地把行李一甩，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累了吗我给你们拿些饮料。”吴佳沂十分理解地下了床，拖鞋随便一套，就扭着腰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一开门，里头俩人愣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
　　吴佳沂不明所以，顺手关了门，小心翼翼道：“你们……笑什么？”
　　两人努力忍住笑，瘫在椅子上的那位抬手指了指她的鞋，然后侧身跟着李云朵一起笑。

　　当事人低头一看，羞愧难当。

　　艹，鞋穿反了。

　　难怪刚才一路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了。
　　努力忍住满屏的尴尬，吴佳沂赶紧换了回来，把东西往桌子上一丢，“吃吧。”
　　随后默不作声地爬上床铺，一头栽进电脑屏里。

　　　“吴佳沂，你好可爱。”周佩雯凑过来，眼底满是笑意。
　　某人忙着打字的手倏地顿住了，眼底满是诧异。

　　周佩雯不太喜欢她，这件事她一开始就知道，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因为什么，但她也没怎么放心上。虽然是三个人的宿舍，可她常常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

　　周佩雯只和李云朵黏在一块儿玩。

　　大多时候吴佳沂一个人躺在床铺上听着他们闲聊，这种时候她会变得很沉默，因为大多时候她们的话题，她一句也插不进去。
　　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她会选择性地避让，留给她们充足的时间和空间

　　可就在几秒钟之前，周佩雯夸她可爱了。她知道，这是褒义的夸奖。
　　“快、快喝吧。”她喜不自胜。

　　隔了几天，还在睡梦中的许繁星是被连着几个电话吵醒的。

　　第一通，被子没动。

　　第二通，被子动了，人没醒。

　　第三通，睡觉的人眉头紧皱，快要挤成一条线。

　　“哎呀！谁啊？”她烦躁地顺过手机，半眯着眼在屏幕上乱点一通，凑到耳畔。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缓缓开口：“姐姐，双倍工资不要了？”
　　一听“工资”两字，刚才还睡眼朦胧的人眸子倏地骤变，瞪得圆圆的，瞬间清醒了：“要！当然要！你等我……我马上，马上就来。”
　　还没等对方开口，许繁星懒得去听，掐了电话就往厕所跑去。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分钟，许繁星终于出了门。

　　兰州南区。

　　一个中年女人迈着步子走上楼，站在门外停了会儿，抬手轻敲房门。
　　“小畅，醒了吗？”她说话的声音很轻，生怕打扰到房间里头的人。
　　“嗯。进来吧。”隔了几秒，里头儿的人才闷声道。
　　随后，女人抬手旋转门把，走进房内。
　　“小畅，待会儿我和你爸爸要出去办点事，刘阿姨会待在家里，有什么事你就和她说。”
　　周畅对着手机埋头苦干，手速飞快：“知道了。”

　　见他这般，女人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拨开窗帘。一瞬间，阳光照射进来，整个房间都徜徉在明亮的日光下。
　　正饶有兴趣打游戏的人被那光线突兀地照射，一抬眼，光线直直地闯进他眼底瞳孔瞬间皱缩，被刺得生疼。
　　他下意识抬手去挡：“妈，你要做什么能不能先提前知会我一声，这么突然，你儿子眼睛都快被刺瞎了。”
　　对方没回话，瞥了他一眼就要往外边儿走。
　　果然是他亲妈，有脾气。

　　周畅不禁感叹，“等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喊住就要出门的人。
　　对方转身：“还有事儿？”
　　“家教的事你不用忙活了，你儿子我已经找着了。”
　　对方有些诧异，不禁提高音量：“你找到了？不是骗我的？”
　　见对方一脸怀疑，周畅却是得意洋洋地点头：“当然不是。人家可是楠大的学生，还能有假再说了，骗你有意思吗？”
　　听着倒是有点道理。

　　她低头思考许久，“什么时候来我得见见。”
　　“不急，你不是忙吗下次再见吧。”

　　好不容易把父母劝出去，周畅抬手看了下表，还来得及。
　　便着急忙慌地跑下楼，一跑边朝厨房里头喊：“刘阿姨！”
　　里头的人闻声探出头来：“怎么了小少爷？”
　　“我新找的家教快到了，你中午做些好吃的……一定要让她留下来吃饭。”
　　“好。”
　　“还有……上课的时候你就不要给我送牛奶了……我，我得认真学习。”说到后边儿，他都有些虚了，声音也弱下去。

　　此刻，许繁星站在门外，仰头。
　　卧槽，果然是富家子弟，住的都是豪华别墅啊。
　　站在它面前，她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有多么渺小和突兀。
　　感叹之余，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照。
　　“以后也要阿奇给我买这么大的房子。”她低头看着照片，小声嘀咕。

　　整理好情绪，走上去敲门。
　　刚敲两下，门就开了，从里头探出一颗园园的脑袋，眼睛弯弯的：“你来了，许老师。”
　　“嗯，为了我的双倍工资。”
　　被金钱所支配的我。某人心底无限感慨。

　　“进来吧。”

　　许繁星扫了一圈，“你家没人吗？”
　　“刚出去，”周畅走到厨房拿饮料，说完又想到什么，又说，“别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见。”
　　许繁星：？？？
　　他这是什么意思那只眼睛看出来了她很急了？
　　当事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扯开话题：“走吧。”

　　“去哪？”

　　她给气笑了：“你上课，我上班。 ”
　　“哦。”原来还有这茬儿。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一开门，许繁星的表情就变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腥味，许繁星紧咬着下唇努力忍了会儿，还是崩了。

　　“这什么味儿啊？”
　　只见周畅挠着后脑勺，有些难为情道：“昨晚上和朋友吃了几桶螺蛳粉……忘记叫阿姨收拾了。”
　　这理由她竟无法反驳。

　　“要不……去书房吧。”她提议，毕竟这味儿确实有些呛的慌。
　　只见对方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笑笑：“这里就是书房。我妈不让我在房间里吃些味道重的东西，所以我们就在这儿……搞的有点乱，确实不怎么像书房……”
　　许繁星：“……”哦，怪她眼拙。

　　“算了，就在这儿吧，我去把窗户打开。”说着，她就探手去开窗，一直拉到底，这才好受些。
　　果然是个小屁孩。

　　周畅十分乖顺地把一堆试卷掏出来，抬手想把书角的褶皱捋平。这么来来回回好几遍，周畅手一离开，那角又乖巧的皱回去。
　　搞的他心烦意乱。

　　许繁星走过来坐下，随手抽了几张试卷扫了几眼，感叹道，“弟弟，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没事儿，这不是有我们许老师了嘛。”
　　嗯，说的有点儿道理。
　　某老师抿着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放心，许老师可是专业的。经过许老师的正确教导，周畅同学一定能一雪前耻！让老师刮目相看！”

　　周畅：“……”

　　许繁星：“……”卧槽，吹牛吹大了。许繁星，你忘了眼前这人可是自大上学以来就在倒数躺着了多少年一雪前耻？刮目相看？
　　呸呸呸。

　　“额……那个，刚才那句话有歧义，得把‘一定’换成‘可能’。”许老师尬笑，羞得无地自容。
　　对方笑盈盈地凑过来，“我相信许老师。”
　　你可真天真，我可不相信我自己。

　　“开始吧。”

　　“许老师。”

　　“嗯？”听的人眉目微挑，视线稳稳地落在他明亮的眸子里。

　　“螺蛳粉虽然闻着臭，但真的是人间美味。在它腥臭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甜美的心。”主人一本正经地给她安利昨夜和兄弟们大战一夜的人间美味螺蛳粉，说得激动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试卷上潇洒一画，直接把人家给说无语了。
　　“许老师，你觉得呢？”
　　“许老师，你怎么都不说话？”
　　“许老师，待会儿留下来吃饭吧。”
　　“许老师……”

　　刚摆脱掉一心想拉着她逛街的周佩雯，李云朵走出宿舍深吸一口气。
　　可算是活过来了。

　　和周佩雯一起逛街，那简直就是噩梦中的噩梦。早上出发她能直接带你逛到半夜，一日三餐全在外边儿解决。
　　在这方面李云朵打心底儿的佩服她，那两小短腿跟插了飞火轮似的，刷刷的从商业街入口飞到出口，再从出口回到入口。
　　看她逛的挺带劲儿，回宿舍第一个倒下的就是她。
　　我身旁有只奇怪的生命体。
　　李云朵常常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么想着，手机震了震。
　　是许灿的短信。

　　“吃饭去。地点你挑。”

　　李云朵眸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也没想出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却还是问道：“我挑吗？”
　　“嗯。”刚点下发送键，不出两秒，对方发过来。
　　“行。”那她可得好好想想了。

　　十几分钟后，许灿站在一家店面过于熟悉的餐馆门口，仰头看看“美味餐馆”这四个字，又把视线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呦，稀客啊。”对方话里有话。

　　李云朵朝过来说：“你让我随便挑，我想了想去就想到了何伯伯新开的餐馆。”
　　她凑近，轻声细语道：“你……不喜欢要不，我们换家店也可以。”
　　对方摆手，瞧了眼面带挑衅的何方奇，也学着她侧过身子，靠在她耳旁：“不用换，你挑哪儿就是哪儿。”
　　“我可听见了。”某人不轻不重地打断，双手环臂。
　　两人又怼了几句就推推搡搡地进了门，落了座，李云朵把包一放，先跑到后厨房和何父问了声好，帮着他打理了些盘子。
　　没过多久就被“赶”出来了。

　　回到座位上，许灿佯装生气道：“李云朵，好歹是我请你吃饭，是不是得先尊重下主人。怎么就包一扔兴冲冲地跑后面去了？”
　　李云朵没多想，一听他的话这才反应，一时间愧疚不已，连声道歉。
　　见她这举动，心满意足的许灿也没再为难她。

　　因为来了两个特别的客人，何方奇特地送了他们好多小菜，一道接着一道，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颜色各异，看的她眼花缭乱。
　　临走前还特别嘱咐一旁的许灿：“好好享用，客人。”
　　于是许灿俊脸一沉，半开玩笑道：“我觉得还是换家店吧，这么多菜，我怕他下毒。”
　　李云朵见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严肃点，这事儿不简单。”

　　“嗯……”你编，你继续编。

　　和许灿相处的这几个月以来，李云朵发现这个少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相反，虽然只会讲些冷笑话。但是，却意外的可爱。

　　正当她出神的想着，店门开了，挂在上头的铃铛随着推门的动作在空气里旋转着发出声响。
　　李云朵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影靠过来，欢喜地叫了声姐姐。

　　随之而来的是她身后的颀长身影 。

　　“呦朋友，有点儿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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