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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离别
花雪推门前听到一阵急促的慌乱,进屋后看到赵承郢俨然要入睡,她问,“小五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赵承郢在木屋里待了有两个月的时间,这是花雪第一次见他酉时入睡而且他今天白昼睡了几近一天。
赵承郢的目光钉在花雪受伤的手上,看上去伤口有些深,他薄唇抿的有几分用力,到底是说不出关切的话。
他目光缓缓上移,有些艰难地看着那张精致的脸,花雪长了一张很干净的脸,遥遥的看,与汉人无异,可是走近了一瞧会发现她的眼睛比中原女子的大一些,眼窝深邃一些。
赵承郢的心就如破了洞的口袋,漏风。
花雪见他失魂落魄又唇色惨白模样,真以为他生病了,一只细嫩又带温度的手敷上赵承郢的额头。
赵承郢一直冒冷汗的额头突兀多了一抹令人舍不得忘记的温度,可这个人却是自己的死对头,她如果是耶律宗正的妹妹,便是辽国耶律景绪的女儿,害死自己生母的贼人的女儿,
他浑身僵冷了刹那,抬手猛然打掉了花雪的手,赵承郢没控制力道,花雪的手腕被打出一小块红印子。
花雪被这猝不及防的拍打惊吓得张圆嘴,可一见着赵承郢现在的神情,她一个字都没喊出来,手腕被打的密密集集的发麻。
缓了两下,花雪才问他,“你怎么了,小五?”从没见过这样的赵承郢。
赵承郢低着头,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勇气抬头看面前的人,如果他最强劲的对手耶律宗正是仇人的儿子,他还能压制住恨意。
可是如果花雪和他的仇人有这一层关系,他无法接受,只觉得天崩地裂,这个残忍的真相在一瞬间抽去了他所有复仇的希冀和动力。
花雪看到赵承郢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冷的发抖,仿佛是承受不住天大的打击因为恐惧和痛苦双重折磨的战栗。
“小五,你晚上又没吃东西,我给你……”
“你先出去,我想好好睡一觉。”赵承郢沉声打断了花雪的话,他双手紧紧地抓着床沿,手上青筋暴起。
花雪的话到了嘴边被及时切断塞吃了一口气,她纤密如鸦羽的眼睫毛颤了两下,她的声音是那种万里无云似的亮色,此时却像是绣了的刀,声音也有点钝了。
“那你好好休息。”花雪转身前又多看了他一眼,他的状态不尽人意。
她出来时正好碰上了耶律宗正,他点了几个灯笼放在廊下,这样到了深夜廊下也有几缕残光铺路。
耶律宗正知道花雪为何有些垂丧,他开解花雪,“你让赵小五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罢,他或许是想家了。”
听到“想家”两字,花雪才抬头看他,目光中似乎有几分认可,“可是他说过家中并无亲人牵挂,他怎么会是想家了?”赵承郢确实和花雪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好多留在木屋一段日子。
“这就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即便他与家中亲人感情不深可到底那儿是他熟悉的地方,有他熟悉的人,在外时间一长自然想家,我猜,今天他突然情绪跌入低谷,想必今天与他而言是个什么重要的日子,令他想起了一些不那么好的事情。”
夜里凉风习习裹挟着雨后泥土清新的寡淡味道,吹在人身上,让人又清醒几分。
花雪还未开口,她先是觉得有道理地砸了几下头,“我知道了。”
赵承郢守了一整夜,思路意识不仅没有丝毫混杂混沌,却越来越清楚,他支撑着沉重看着窗外黧黑换了灰白再到明白之色。
卯时,丛林还很安静,安静中又有一丝轻手轻脚的动静,他迅速起身大步跃至窗前,便看到耶律宗正和花雪正笑谈着走在最宽敞的路上,那一条路直接连接着出口。
清醒了一夜的神经再次绷紧,他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暴露,被耶律宗正发现端倪,赵承郢迅速地从桌底摸出一把短刀藏进袖中,他轻轻开门,耶律杨还在睡觉,很好。
赵承郢跟了他们一路,发现他们并未去什么地方,只是去了一趟药铺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接着他们又去了万家。
不过赵承郢是飞檐走壁进去的,得时刻警惕被人发现,他在屋檐上听的话也是残言片语不太完整。
他发现花雪与万双蝶说了一阵话便要回涿狼,赵承郢必须在他们前面回去,且这个时间点,怕是耶律杨已经醒了很久了,他还得先过耶律杨这关。
赵承郢快步回到涿狼时,已经过了午时,可耶律杨还在睡大觉,甚至从床头睡到了床尾。
作为一名军中要塞人物,贪睡可不有什么好下场。
赵承郢收拾了一下,做好了午食时他们正好回到了涿狼丛林。
“小五,我们今天去了一趟庭州小镇买了一只莲花鸭回来。”花雪看赵承郢已经恢复如常了,心中便更加觉得耶律宗正说的话不假。
“回来的正好,洗洗手坐下吃饭罢。”赵承郢接过油纸包着还藏不住香气的莲花鸭。
花雪看这一桌子好菜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很快她就知道少了什么,她从桃树下挖出一坛酒,这次没有错,这是一坛尘封多年的好酒。
她给赵承郢满上,“小五,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赵承郢看着她明动的眸子,回想起今天听到的不完整的字眼,“什么时候启程归京”再加上她把药材拿去药铺兑换了银子,赵承郢心底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碗。
他的眼皮重重一跳,视线里只有花雪这张明朗的脸,耳旁猝不及防响起了耶律杨撞钟般的声音。
“你们几个!也太不讲义气了,喝酒吃肉也不叫上我。”耶律杨睡够了,闻见了酒香肉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时还晕天转地。
花雪刚想说的话就被耶律杨打乱,她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耶律杨,“你继续睡罢,醒来直接啃骨头。”
耶律杨拿了一只碗先给自满上浓香的酒,他意满地一口气喝了一碗酒,酒肉也封不住了他的嘴,他反驳道:“阿雪,是不是阿正教坏你了,现在吃饭都不叫我了。”
花雪要说的话被他突兀打断,她想了想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她拿出一个荷包送到赵承郢面前,“小五,这是这些天我们挖的一些草药换来的钱,你拿着,应该够你回家交差。”
赵承郢看着荷包没有伸手去接,倒被耶律杨一手抢走,他打开一看,双眼放光,“阿雪!这么一大包银子,你要都给他?”
耶律杨才不想把这么一包沉甸甸的银子给他,他手一缩,护住这一包银子。
花雪夺过荷包,“这钱对小五来说很严紧,再说了这是他自己挖草药兑卖而来的,你凑什么热闹。”
她把荷包放在赵承郢手边,赵承郢心情复杂如云,漂浮不定,他知道花雪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出他所料。
“小五,今天我去庭州见了双蝶,他们三天之后就要启程回汴京了,我和他们说了,他们答应带你一起回去。”
所以今天才会有这好酒好菜,是给赵承郢践行的。
眼睁睁看着鼓鼓的荷包落入了赵承郢之手,耶律杨本来心里还不乐意觉着他捡着大便宜了,原来他马上就要走了,顿时,耶律杨又觉得酒菜香了。
“赵小五,祝你一路顺风。”耶律杨迫不及待地要送走他,他斟满酒兀自一饮而尽。
“小五,我知道你很舍不得这里,可是从涿狼回汴京山高路远,要是每个人帮衬路上很难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等你下回运送货物去契丹,路过此处你可以来找我。”
赵承郢精神了一整天,此时才有些疲乏,身上的力气也提不起几分,他道:“谢谢你的好意。”
这话就疏远了,似乎在无形之中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推远了。
下次见面,不知是否会物是人非。赵承郢端起酒碗喝了一碗闷酒,旁边有耶律杨的兴高采烈吃肉喝酒的声音,也有花雪和他说路上注意的事宜的温温细语,更有耶律宗正无声胜有声的心话。
总之,在涿狼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似乎已经迎来了终结,赵承郢突然心痛难耐,他额头浮现一层密集的汗珠,他寒声道:“花雪,待我回京便去为你寻找花姨的家人。”
他们似乎约定了下一次会面,而且在约定幻想之中,再会也许还是个好时机好日。
“等你寻到了花姨的家人,你便飞鸽告知我,我一定要亲自去见一见花姨的家人。”花雪的声音很明快,是那种干净泉水倒进干净瓷器里碰撞的声音,很耐听。
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却像是撞了赵承郢心中的警钟,他一碗接一碗地喝闷酒,结果不尽人意,举杯消愁愁更愁,这些酒下肚不过是心事的下酒菜。
喝光了一坛酒,赵承郢声音有些沉哑,他抬头看着花雪,耶律宗正正在和她说一些契丹的新奇事,他只看着花雪,突然问道:“花雪,我们一同回京,我帮你寻找花姨的家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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