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溺水人间人还醉 之 玉天仙

　　嵩山少林大会共召开三日，前两日均是各类比试、武榜排名之类，第三日则是商讨目前武林中牵涉颇广的大事。近几日的传言则说，关于灵剑山庄《星月剑谱》被盗之事，也会在第三日的大会上提出，并由少林寺牵头，寻找应对之法。不过各大门派心中也都清楚，唯有在前两日的比武中博得好排名，自己才可能在第三日的大会上获得发言权，也才有资格参与到武林秩序的制定与维护中去。
　　所以，江湖中的人为了这一天，往往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与努力。
　　以如今的武林格局来看，还是以四大世家实力最强。参考他们这几年在江湖中的名声，要在武榜上占有一席之地自不在话下。少林寺为本次大会主办方，加上以空闻方丈为首的数位高僧在场，实力也是不可小觑。反观数十年来都与少林平起平坐的武当，这次可有些不妙。先是几年前掌门病逝，而后青谷子座下大弟子丰哲临危受命，继任掌门。然而他毕竟太过年轻，虽然号称武当几十年难见的奇才，但少林大会之前，却未曾在重大场合露过面，因此真实实力如何，目前尚不清楚。再则武当近几年人才青黄不接，除了掌门与两位师叔级别的人物外，再没有什么名动江湖的才俊出现。
　　除去这些，则以江南灵剑山庄为个中翘楚。再次则是华山、峨眉、衡山、天山、青城这些门派，大多都以剑法为长。另外还有一些较偏远之地，比如岭南白露家，回疆五毒教等，都派了人手过来。再加上其他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门派，几乎将整个少林寺都填满了，可谓热闹非凡。
　　后来根据《武洲志•大事篇》记载，元和三年的这次少林大会，前后共有大小一百三十多个门派或自由侠客参加，人数之多，规模之大，是为百年来之最，之后数十年亦无可比肩。
　　然而与江湖中其他人的跃跃欲试比较起来，四大世家则表现得过于平静，甚至有些冷淡了。除了为首的玖兰家带了十来人不到，一条家、锥生家都只来了两人，而架院家甚至连人都没有看到。
　　正在群雄纷纷猜测其中缘由之时，架院家的人终于出现在了少林寺中。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架院家居然与一条家、锥生家一样，只派了两个人。
　　这两人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男的身形健爽，五官俊朗，女的高贵翩然，容貌倾城，站在一起，直让人想起四个字：男才女貌。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于昆仑求医的架院晓与早园琉佳。那日架院于昆仑冰窟中求得灵药，终于是救醒了昏迷中的琉佳。然而大约是因为昏迷时中毒太深，琉佳醒来后却将从前的一切忘了个一干二净。或许也不能说是完全忘了，而是把七岁以后的事情都忘记了。然而她却还记得架院，不过也是架院小时候的样子。架院照顾了她好些天，琉佳才渐渐接受了现在的架院就是自己记忆里那个架院的事实，并且从那以后，总是特别依赖他。
　　话句话说，现在的琉佳，虽然身体是二十多岁，心理却停留在了七岁左右。
　　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十分悬乎，架院也懒得一一去解释。
　　倒是蓝堂，两年后第一次见到架院，果然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颇有不扒下架院一层皮就不罢休的架势。架院见着蓝堂的神情，心想英的反应果然与自己所料的丝毫不差，不由得微微苦笑。
　　好在枢及时出现，蓝堂不敢在自家主人面前有所发作，架院才躲过一劫。
　　而琉佳，虽然失去了所有关于枢的记忆，但在看到那名宛似天人的黑衣男子时，眼睛还是眨也不眨地盯着枢看了很久。

　　第二日比武开始，一条因为某些事耽搁了，便让枢先行过去，自己则在稍晚的时候往演武场赶去。
　　走到半路，忽然听到前方拐角处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一条本想快些走过，却在听清两人对话的内容以后，不由停住了脚步。
　　“你究竟想怎样？”其中的一个声音有些低沉，却十分好听。
　　“不怎么样。”这次说话的是一个清润的嗓音，却微微带着些邪气。
　　一条不禁咋舌，居然是蓝堂和架院，如果自己就这样出去，只怕会让两人尴尬，而自己也没办法如无事般径直走过，倒不如就先躲着听听动静好了。
　　一条心中主意已定，便细细听了起来。他本不是那种爱窥别人私密的人，此次不过是恰好撞见，又不便献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然而两人谈话的内容也颇不寻常——
　　“晓，你太无情，两年前你一走了之，却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你便真的这么不愿见我么？”
　　“并非是不愿，而是我知道，如果等你醒了，我便走不了了。”
　　“你知道？你既然知道，还如此一意孤行？！”蓝堂的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隐隐透出些恼怒的意味来。
　　“那时琉佳重伤，救人之事，不过旦夕之间，我已顾不了你。”架院回答得十分平静，听起来对于两年前趁蓝堂伤重昏迷离开一事没有丝毫歉意。
　　蓝堂听得架院的语气，却是怒了：“顾不上我？好一个顾不上我！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愿顾我！我就是让你讨厌，让你烦，你不愿见我，所以才走的是不是！你还拿琉佳来当借口，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你胡思乱想什么，我为何要拿琉佳来当借口。”架院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已不如初时的沉稳，“我只是……”
　　话到这里，却是忽然没了声响。
　　“只是什么？”蓝堂冷笑一声，“你心虚了么？还是你不知道如何面对我？”
　　“我确实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英，或许我……”
　　“不要叫我的名字！”仿佛是被架院的话戳到了痛处，蓝堂忽然粗鲁地打断他，“架院晓，你混蛋！枉我两年来费尽心力打探你的下落，你却这样对我！你……”
　　“够了，英！”架院居然也难得的发怒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的抱怨，你说你有话对我说，难道就只是这些么？！”
　　“是又怎么样！”蓝堂的声音有些发抖，似乎已是怒极攻心。
　　架院知道蓝堂已是怒极，稍稍压制了心中的火焰，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英，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我们什么时候好好说过话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沉稳的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痛惜。
　　“我以前是怎样？”
　　“至少你不会无故地乱发脾气。”
　　“我什么时候乱发脾气了？架院晓，是你的错你不承认么？”
　　“我需要承认什么？”
　　“你！”冷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让是人从头冷到了脚跟，“你是不需要承认什么。我们之间不过是床底间的关系，如今你用不着我了，自然要把我一脚踢开……”
　　话还未说完，架院已捂住了蓝堂的嘴，压低了声音道：“这些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怎么，你害怕了？”大约是架院送开了手，蓝堂接着道，“有胆做就不要没胆承认……”
　　这次回答蓝堂的却是架院的低沉的吼声，仿佛压抑许久的野兽，忽然爆发出的那种力量，让身在暗处的一条也为之一凛：“英，你为什么还不明白！当初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我，是你先逃避的我！如今你却要我怎样！！”
　　蓝堂大约也被架院的气势所迫，稍稍顿了顿，才又讥讽道：“所以你才找上了琉佳？”
　　“她不一样！她是我过去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讽刺的声音愣了半晌，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笑声却极为怪异，“原来如此……原来她才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原来一直都是我想错了……”
　　“英，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架院晓，你……唔……”
　　原本该冲出口的大骂瞬然淹没在喉间，取而代之的是唇齿间的缠绕，绵绵不绝。
　　即便没有亲眼看到，一条也能够猜想出这是一个多么温存而让人沉醉的吻，直到一个响亮的声音蓦地响起，打破了长久的缠绵。
　　紧随着“啪”的响声过后，是一个人快速离去的脚步声。
　　不用猜，也能知道离开的人是谁。
　　一条微微皱着秀气的眉，看起来情况不太妙呢。
　　也是在这一刻，他听到一个叹息似的声音，如同流水般缓缓蔓延开来：“这种不愿听人解释的个性也是一点没变……英，你为什么就不肯再细心一些呢？”
　　是啊，如果他肯的话，或许就不会是如今的状况了。
　　一条不由得想。
　　叹息般的声音停了片刻才又响起，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拓麻少爷，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哦。”
　　一条悻悻然笑了笑，心想到底还是被他发现了，索性大步走过拐角，也没显出任何心虚的样子，笑道：“我还道我掩藏的很好，却不想还是被你发现了。”
　　眼前的男子虽然右边脸颊肿了一大块，却依旧无法掩盖他的俊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条笑道：“你这么说倒把我说得像个贼似的，我可不是故意要听的。”
　　架院也是笑着回应道：“说得也是。”
　　一条道：“就这样让他走好么？不解释清楚的话，他可能会恨你一辈子哦。”
　　架院却是捂着红肿的脸颊，闷闷道：“随他去吧，如果他真的能听进解释，我也不用挨这一下了。”
　　“你这也是自作自受。”一条双臂环胸，对于架院的遭遇倒也没有同情，“谁让你要说出‘她是我过去最重要的东西’这样的话的？以蓝堂的个性，会误解也是正常。”
　　“你也说是正常？”架院抓了抓有些散乱的短发，微微叹道，“可是这种话，明明连你这个旁观者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他那么聪明，却偏偏想不透……”
　　“陷在局中的人，便是再聪明，也是想不透的。”一条眯起眼盯着架院的脸，“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那么冷静。”
　　“我还是错了么？”帅气的脸上似乎有些沮丧。
　　“倒也不全是你的错。”一条微微摇头，微谓，“蓝堂故意躲你，故意不想听你的解释，是因为他内心有所怯懦，所以他也有一半错。”
　　架院倒是不说话了，只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容貌倾城的绝世男子，忽然道：“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当初枢少爷会说不想与你为敌了。你确实是个可怕的对手。”
　　对于架院不着边际的感叹，一条倒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就着眼前的现实道：“虽然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不过建议你下次见到蓝堂时，除了说‘她是我过去最重要的东西’以外，还要把剩下那句‘你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也说出来，唔，或者不说前面那句更好。”
　　“或许吧。”架院随声附和了一句，忽然想到某些事情，于是道，“对了，拓麻少爷曾经上过昆仑玉座峰是么？”
　　一条肯定道：“是，怎么了？”
　　架院道：“那，可有见到玉霄仙子？”
　　一条道：“自然见到了。”
　　架院道：“您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一条想了想，回道：“我虽见了玉霄仙子，却并没有看到她的脸。除此之外，并无奇怪之处。”
　　架院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神色变化：“没有看到脸么？”
　　“不错。”一条点了点头，心中却也隐隐升起一丝疑惑，“怎么了么？”
　　“不，没什么，可能是我多虑了吧。”听得一条反问，架院又是习惯性地抓了抓头发，不准备再谈下去，“时候不早，还是先去演武场吧，比武该快开始了。”
　　一条眼神闪了闪，才终于恢复了惯有的笑容：“说得也是。”

　　两个人赶到演武场的时候，临时搭起的擂台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而在更外圈的高台上，主办方已按了门派划出一片片区域，区域里摆上了相应的椅子，看起来是专门给现今武林中颇有分量的门派留的。
　　枢似乎早就入了场，此时已坐到了安排好的座位上。他的位置紧挨少林，几乎正对着整个擂台，旁边是四家中其余三家人的位置，对面则是灵剑山庄。
　　迎客的僧人见到一条和架院，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一条家少主到！架院家少主到！”
　　两个人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一条家势力仅次于玖兰府，因此一条的座位离枢也是极近，几乎就在身侧，一条方才落座，枢已凑到一条耳边，轻道：“你来的真慢。”
　　一条也不准备解释，只道：“有什么关系，反正比武也还没开始。”
　　“话是如此。”枢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一条的手背，指着某个方向道，“不过你看。”
　　一条顺着枢的指示看过去，只见斜对角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那女子面貌姣好，肤若凝脂，玉手青葱，竟是说不出的高贵与美丽。如果不是知道女子的身份，恐怕很难想象似南蛮荒夷之地，竟也能生长出这样标致的人物来。
　　“竟然是岭南白露家的更小姐。”一条微微惊愕，“白露家不是一向不将这种英雄大会放在眼里的么。”
　　枢点头道：“确然。白露家虽为江湖世家，却素来少与人来往，而此代的继任者白露更，更是可以用深居简出来形容。然而如今她却来了英雄大会，恐怕另有所图。”
　　一条听得枢的话，却是微微一笑，道：“不过你却已经猜到她是为什么而来的，不是么？”
　　枢面色不变，眼中却有莫名的光火一闪而过：“何以见得？”
　　一条看着枢：“你若不是知道些什么，又何必对我说这么多。”
　　看着眼前人无不自在地撑着下颚，枢却不得不再次审视起这个容貌绝世的男子。果然是陷进去的人就会比较容易看透么？枢暗自忖着，最近自己想的事真是越来越瞒不过他了呢……
　　枢正暗自出神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迎宾僧人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犹如在人潮中投下一颗惊雷：“暗河少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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