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眸

　　花玉来到了云晴的小院时，太阳已老高了，花满楼一大早又去忙生意了，为了安全起见，花玉会在花满楼离开花府后再来看云晴掷骰子。
　　但见云晴正神情专注地看着手里竹筒和骰子，不时地用手摇一摇，倒扣在桌上，反反复复。
　　春花看着花玉站在栅栏外，刚要说话，却被花玉用手势制止住了，仔细看着云晴动作，突然云晴一脸惊喜道：“春花，我明白了。”抬眸见到花玉，笑了，笑得如同天上的太阳，那一刻，花玉有些呆了神，这明媚的笑容，曾经的那个人也有这样的笑容，心中不觉有些悲凉与愤恨，片刻又回过神来，她不是她，云晴只不过是个小姑娘。
　　春花诧异地看着云晴，昨天大半夜的，不时地听到她在房里摇着竹筒，一大早上也不说话，又摇着竹筒，不会摇上瘾吧，有那么好玩吗？
　　花玉推门进入，云晴眉眼带笑，倒拿着竹筒快速摇了几下，扣下桌上，得意地说：“四个点”又摇了几次，每次都能猜中。
　　花玉懒洋洋似不屑一顾地开口，道：“自己摇，当然能猜中，我也能做到。”
　　春花一脸的羡慕，又有些失望：“我就做不到。”
　　“你！”花玉忽然认真地盯着春花，上上下下打量着春花的脸，道：“我会看面相，你信吗？”
　　春花一脸期待地点了点头，突然脸红了起来：“花玉哥哥你说说我……我，将来……将来……”
　　花玉微微一笑道：“你将来会嫁个好人家的，但是要记住一定不要做坏事，只有这样，你才能嫁入好人家，虽说不会成为那人的妻，但那人也会对你很好，衣食无忧，但如果你做了坏事，比如说出卖了朋友或主子，那后果就……就不可想象，明白吗？”
　　春花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云晴，云晴有些羡慕地看着花玉，道：“花玉哥哥，你懂得可真多！”
　　春花又见花玉严肃地样子，嗫嚅道：“我怎么会出卖朋友和主子呢，姐姐对我这么好，不会的！”
　　花玉一笑：“你怕什么，我只是就面相而论，你也别当真，看相而已，一大早，我就被花公子找去谈事，现在还没吃早饭，你去弄些吃的。”
　　“是！”春花去了厨院。
　　花玉看着云晴有些呆呆不解的样子，一脸无奈地道：“你呀，知道什么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云晴有些不解地道：“春花对我挺好的！”
　　花玉不满地道：“你认识春花才几天？就觉得她对你好？要知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认识花玉哥哥也没几天，对我很好啊！难道你不是——真的对我好？” 云晴俏皮地看着花玉。
　　花玉白了一下云晴：“那是因为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饭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看一眼我就知道谁好谁不好？记住我的话，对你有好处。”
　　春花端着早饭过来了，花玉匆匆吃过，又从怀中拿出些银两给春花道：“今天你去把昨天云晴弄坏的乐器到城东头那家店修一修！”
　　春花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去城东头那家，坐马车去也得去修一天才能回来，城南头有一家店！”
　　花玉有些不悦：“是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那家店修的好，剩下的银两都是你的，记住，不该说的话别说。”
　　春花惶恐地点了点头，心里不明白今天花玉是怎么了，好像自己也没有惹着他，有些闷闷不乐地去修乐器了。
　　花玉见春花已走远，道：“你去换男装，化个妆跟我出去，我带你见见世面，还有……”突然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云晴闪着眼睛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句，花玉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头，低声道：“这个……这个你知道男女有别，你要女扮男装，就该知道男女有别，长得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男的有喉结，女的没有！”云晴看着花玉的喉咙说道。
　　“嗯，除了这个呢？”花玉又问道。
　　“好像……”云晴突然想起山洞里给那个什么轩公子上药的事，道：“我明白了，胸长得也不一样！”
　　花玉看着云晴一脸坦然的样子，有些不明白，就是再不懂男女情事，也该姑娘的腼腆，可她居然说得很自然，要不是自己知道她什么样子，还真以为是从花楼出来的姑娘。
　　花玉一脸严肃，低声道：“既然知道不一样，穿衣时就该把胸部束起来！”又怕云晴不明白，又解释了一句：“就是用布裹起来，看起来像个男子一样！我在院外等你！”说完走了出去，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个弧度，自己都快成老妈子了，什么都得教。
　　云晴倒像个男子汉，确实没有在意，不知不觉又充当了一回男子汉。
　　云晴转身回了屋，换衣服时，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哑然失笑却带着点点泪花，自己太可笑了，居然认为这两大块是练出来的肌肉！
　　突然有种难以名状的悲哀，用白布一层层将胸裹了个严严实实，拭去眼中的泪花，走到院中，有些担心地问：“那花公子问起来怎么办？
　　“不用理他，他要问起来，就装傻，一问三不知。快说说你怎么猜中次次猜中竹筒中的数字。”花玉急切地问道。
　　云晴拿起竹筒，说：“你听！”说完摇了摇，又扣下桌上，反复几次，又说：“一个人每次摇动竹筒的力道基乎不变，那么不同的点数撞击竹筒壁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最后落在桌面上的声音也是不同。”
　　花玉有些惊讶，以前也听过有这样的人，能过声音辨别点数，但从来没有见过，呆呆地看着云晴，心中佩服，这需要定力，排除一切干扰才行，云晴从小听佛经，后又长年在云山，心思单纯，毫无杂念，适才很容易就听出来了。
　　花玉似有点不信：“你能听出来？”
　　云晴点了点头，确定地道：“我能听出自己摇了几点，至于其他人，得反反复复听。”
　　花玉脸上露出惊喜，道：“好，别告诉任何人你能听出来，也别告诉任何人，我带你去永乐坊！连公子问也不能说，切记。”
　　云晴点了点头，似乎也明白她好像不是件太好的事情。
　　这时花玉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放在云晴的手上：“画画妆，不画妆一看就是女扮男装。”
　　“哦！”云晴打开小盒，里面各种颜料，还有烧焦的柳枝，就知道这个是画眉毛用的，别的都不知道怎么用，有些发蒙地看着花玉。
　　“真不像姑娘，我教你！”花玉看着云晴呆愣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
　　云晴嘟囔着：“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是个姑娘！”
　　花玉心道真不是一般的傻，她这个年龄哪个不知道打扮自己，也许正是这样单纯，他才喜欢她，这种喜欢无关风月，无关男女之情，又道：“学着点的。”
　　说罢拿起那焦黑的柳枝，告诉云晴该怎么用，还有那个假喉结，边说边做示范。折腾了两柱香的时间，终算画好了，花玉上下打量着，还是有些不满：“就这样吧！我们走吧，以后自己多练练就好了。有时间我再教你化不同的妆，记住，这是秘密，不能跟任何人说！那样别人就会轻而易举地认出你来！”
　　云晴点了点头，看着花玉穿着厚厚的衣裳，不解地问：“花玉哥哥，你不热吗，这大夏天的怎么穿这么厚的衣裳。”
　　花玉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笑嘻嘻地道：“我练的功夫就是冷功夫，不热，别瞎操心了，管好自己。”
　　花玉手拿着琵琶，带着云晴躲过院中的人，来到后院中一个偏僻墙根处，云晴不解：“我们为什么不走大门？”
　　“我们这叫偷偷出去，知道什么是偷偷吗？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云晴“哦”了一声，又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花玉手中的琵琶。
　　花玉一拉云晴的手，道：“你别好奇了，跟着我走就是了！”
　　云晴随着花玉来到后院中打水的小院，在花玉的吩咐下，云晴把一些大石头简单垒起来和木墩子放在墙底下，分放了三堆。
　　看看踩着石头和木头能不能爬上墙，云晴看也没看，道“不用它们，我也可以跃过墙那边！”
　　花玉瞪着眼睛道：“你让爬你就爬，记住，你是个不会功夫的姑娘，不能动不动的就飞来飞去。”
　　“哦”！云晴耸拉着脑袋，轻而易举地翻过了墙。花玉很满意地看了看云晴：“不错！”
　　花玉带着云晴尽量走偏僻的路，很快来到了永乐坊，一前一后进了永乐坊。
　　花玉刚到永乐坊就被一个大汉拦住了，客客气气地道：“花公子有令，不让……！”
　　未等那人说完，花玉白了那人一眼道：“我看看还不行吗？”
　　那人连忙点了点，又对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个伙计立刻到各桌，通知他们不收花玉的赌注。
　　云晴看着热闹的永乐坊，清一色的男人，有愁眉苦脸的，有脸上乐开花的，有大呼小叫的，也有平静不语的，还有窜来窜去，一会到这桌看看，一会儿到那桌看看。
　　这时走过来一人恭恭敬敬地说：“小兄弟第一次来吧！想玩什么？”
　　云晴也不言语，从怀中取出一个骰子在那人面前晃了晃。那人立刻会意：“玩这个，在那边。”
　　云晴点了点头，走了过去，见花玉早已站在那里，自己则站在了庄家一侧，恰在花玉对面，认真地看着其他人玩，在嘈杂的声音中，云晴微低着头，仔细听着摇动竹筒的声音。
　　花玉不时有些焦急地看着庄家，用眼角的余光扫着云晴。
　　没有人注意到云晴，只有人注意到花玉，也有人和他打着招呼，揶揄道：“还没输够！”
　　花玉满脸不在乎，头一甩，道：“我已从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只看不玩！”
　　大家一笑，也没人在理会他。
　　半个时辰过去了，有人从身后挤着云晴，道：“你玩不玩，不玩走开，给别人让地方。”
　　云晴歉意地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原来是个哑巴！”挤她的那个人不满地说道，没人注意到花玉瞪向那人。
　　又一次要开，还有没有下注的，云晴将十两银子全押在了写着六那个格里，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云晴，就数她下的注大，一般都是几个铜钱，最多的一个人是一两银子押在了二个点上，只见她低着头，看不太清全貌。
　　大家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看向了庄家那只按在竹筒上的手，随着他的手慢慢移开，伴着长长的一声“开”，六个点，庄家将钱收起递到云晴的面前。
　　云晴依然低着头，眸中充满欢喜，原来赚钱这么简单。
　　随着庄家再次喊道：“还有下注的吗？”大家自然看向云晴，云晴低头不语，没有下注。
　　片刻，云晴再次下注，并将刚才赢的银两全押了下去。这时有人跟了云晴，庄家有些慌张地看了看云晴，大家仿佛猜到了什么，喊道：“快开，快开！”
　　随着庄家极不情愿地将手挪开，云晴又一次赢了。
　　人们议论开来：“小兄弟你的手气真好！”
　　“是不是有什么诀窍，教教我们！”
　　“他是哑巴，不会说话！”
　　这桌的人越聚越多，庄家毕竟是庄家，高声道：“看啊，有人赢了，快快来下注。”
　　人们纷纷下注，云晴时而在一旁看着，时而下注，但只要下注，准赢。云晴看了看眼前的银子，快一百两了，拿起来装入怀中，转身走了。
　　“别走啊！”有的嘀咕了一句。
　　庄家使了个眼色，有人跟了出去。
　　那人是跟着云晴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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