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情人

　　家中客厅一片狼藉，姗迪本来应该联系装修工人过来，更换窗户玻璃，修补墙壁，重新铺地板，不过她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先缓一缓。
　　她敲了敲门，“吃早饭了。”
　　里面的人没有应声。
　　姗迪叹了口气，罗科已经把自己关一晚上了，不上学，不说话，连饭都不肯吃了。
　　亨瑞却跟没事人一样下楼吃早饭，准备去上班，也可能是去找文森特，姗迪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亨瑞临走以前，用商量的口吻道：“你劝劝他，有必要的话，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说完他看看地板，“那些玻璃渣子，你找钟点工来处理，别割伤了自己的手。”
　　每次亨瑞做了可恨的事情，第二天就会特别温柔特别好说话，姗迪已经看穿了他。姗迪喝完这杯咖啡，收拾厨房，清扫地板上的碎玻璃碎瓷片。
　　她坐在家里的客厅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她什么也看不进去，只是在那里想心事。
　　罗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早上亨瑞离开时，他终于走出了房间。
　　“先喝点热牛奶。”姗迪把一早准备好的牛奶递过去，“想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做。”
　　“随便吧。”罗科哑着嗓子道，随即喝了一口牛奶，他喝得很慢，一脸生无可恋。
　　“如果你觉得有需要，我们去看看心理医生，怎么样？”姗迪问，“我已经帮你预约好了。”
　　“不用了，我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自杀，也不会杀了你丈夫。”他用“你丈夫”来指代亨瑞，语气也特别冷淡。
　　姗迪把一盘水果沙拉和煎鸡蛋培根面包卷放到罗科跟前，“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是你记住，我爱你，我会陪在你身边。”
　　“那你还爱他吗？”罗科斜着眼睛看姗迪，仿佛她是陌生人。
　　“不，我想我早就不爱他了。”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我……”
　　罗科冷笑，那神情仿佛一夜长大，他的脸依然幼稚，内心里却已经进驻一个恶魔，“你离不开他，不是因为你爱他，是因为你怕他，你没有勇气反抗。看看你现在，住着大房子，开着豪车，不用上班，多舒服啊，多惬意啊。你离不开他的钱，是吗？”
　　姗迪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
　　“被我说中了，哈！”罗科叹气，“钱真是个好东西。因为钱，文森特可以和亨瑞.波斯特鲁这样连大学都没上过的暴发户在一起。我以为艺术家是很清高的，是不惹灰尘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是个真正的艺术家。狗屁！艺术是什么，艺术就是卖*！”
　　“别这样，罗科。”
　　“你不也一样吗？商学院的高材生，康涅迭克州来的拉拉队长，你给他生儿子，为什么？也是因为钱！”
　　“罗科，不是你想的这样，我真的爱过你父亲。”
　　“是他追求你的攻势太火热了，是他送你父母的房子太漂亮了，所以你被感动了！爱？这叫爱吗？”
　　姗迪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想你是不预备考艺术学校了吧？”
　　罗科继续“吭吭哧哧”地笑，“哎，说真的，我读大学的钱也得问老子要啊，我也是个贱货，没骨气的东西。要不，我不读大学了，我出门去流浪？然后我哭着鼻子，妈妈，外面的世界好冷啊，我想回家！我就是这种人，我知道的。我在外面能活下去吗？说不定可以，你看文森特离开家照样也可以活下去，只要找一个金主就可以，哎，不行，他挺漂亮，天生适合，我不行，你看我长这副矬样，谁想要我呢！我跪下来求文森特，免费不要钱或者我可以给你钱，其实他根本不想动我。好可悲啊，是不是？”
　　“罗科，我会带你离开这个家，我会保护好你，请相信我。”
　　“哦……妈妈，你终于想到要保护我了吗？爸爸现在喜欢男人，他现在还喜欢你吗？肯定不了吧？如果我够好看，如果他想要我，你是不是会帮着他按住我？我知道，你做得出来这种事。家庭和睦最重要，你成了意大利家庭的媳妇，你恪守这个家庭准则，是吗？我们做幸福的一家人吧！太棒了！不对，我不够好看，所以爸爸找文森特去了。你一点也不伤心。他上一次找情妇的时候你就不伤心，你还很高兴呢。哪一个妻子，在他的丈夫找了情妇的时候一点也不伤心呢？就是你这样的。”
　　“罗科，别说了！我发誓，我会带你离开他，我会离婚！现在还来得及，好吗？请相信我。”
　　“我要做妈妈的乖宝宝，接受你的保护，对吗？”
　　姗迪的眼泪默默地流过面颊，“孩子，我们会好起来的，我发誓！”
　　“滚你的！你这娼妓！”罗科把所有的盘子碟子扫到地上，什么东西也不带，扬长而去。

　　姗迪约了亨瑞在外面谈话。
　　亨瑞有些不耐烦，这两天文森特不见他，让他回家安抚妻子儿子。他还回家干什么，回家不是火上浇油吗？罗科天天在外面找事，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亨瑞去警察局领人，他在人家警局门口当众脱下裤子，露着他毛都没长齐的，大喊大叫，“你们谁给我舔，舔一次一千块钱，我爸会付账的。我爸是亨瑞.波斯特鲁，他就喜欢花钱找男人，他有钱！他超级有钱！”
　　亨瑞提起他的后衣领，跟提一只小猫似的往前走，想快点把他塞进车里。
　　罗科现在快赶上他的身高了，所以在短暂的挣扎之后，竟然被他逃走了，他跑到街对面，继续喊：“来啊，谁给我舔老二，一次一千块！或者更多！”
　　亨瑞阴着脸，扭头就走。
　　最后还是姗迪去把罗科领回家的，她送罗科回到康涅迭克州，由外公外婆代为照顾，换个新环境，男孩会渐渐平静下来。
　　然后她决定刻不容缓地解决问题，现在亨瑞坐在他对面，看了她推过去的一叠文件。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离婚吧。”
　　“如果罗科不想看见我，那就把他送去寄宿学校，你跟我离婚就没必要了。”亨瑞一脸苦相，他搔了搔头皮，显出不知所措的憨傻朴实。
　　“之前我愿意维持婚姻，是觉得你对罗科来说还是一个好父亲，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而且我早已不爱你了。我觉得你现在也不爱我了，那么这段婚姻实在没必要维系下去。”
　　“我看你是电视剧看多了，一天到晚爱啊爱的，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你觉得好，我觉得不好。你如果像以前那样威胁我，要给我脸上泼浓硫酸，要杀了我全家，那么随便你。这个家反正早就完了，你不离婚，也一样要家破人亡。”
　　亨瑞恨恨地盯着她，这个女人，她现在说话的口气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她究竟什么时候变的？就因为罗科最近这么个闹法吗？
　　“你最好同意协议离婚，否则我只能起诉，我先回康州了，我要照顾罗科。等你想通了给我回信，如果你不肯离婚，我也不会再见你。”姗迪站起身，“亨瑞，你爱文森特吗，你想过他的立场吗。”
　　姗迪没有负气离开，事实上她整个说话的过程中都很冷静，甚至在临走的时候，还拍了拍亨瑞的肩膀。
　　这让亨瑞觉得恐惧，他意识到他的婚姻真的走到了头。他灰溜溜地回家，家里空无一人，地板上还留着之前的弹孔，他翻了翻离婚协议，以前姗迪求他离婚的时候，说她一分钱都不要，只求亨瑞放过她。而这份离婚协议，却是仔仔细细，一条一款，将他们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进行了分割，真要这么离，亨瑞得去掉半条命。
　　亨瑞找了律师，准备打离婚官司。
　　他的叔叔和婶婶听说他要离婚，都跳了起来。因为看起来他们的婚姻很美满，母慈子孝，怎么说离就离了。亨瑞自然不能说，因为他睡了儿子的心上人，还是个男的。
　　他摊手，“姗迪已经带着儿子回康州了。”
　　“那你去把他们找回来啊。”
　　没多久，他的其他一些亲戚朋友也听说了这事，亨瑞在酒吧喝酒的时候，他的堂兄也劝他。“失去姗迪你会后悔一辈子的，真的，快去把她追回来。你看，你车行里有谁私下贪污了钱她都知道，有了她你才有财运。”
　　亨瑞苦笑，“我早就失去她了，从我第一次打她开始。”他捂住脸，“天啊，我真不敢相信，当我要跟她结婚的时候，我怎么会想到将来有一天我会打她。”
　　他回到文森特的公寓，这种时候，文森特不是安慰他，居然还是跑去看变装秀，他画室里的工作进度也从未停止过。亨瑞气呼呼地坐在房间里等文森特回家。
　　“她要和我离婚！”文森特一进门，他就气呼呼地嚷嚷。
　　文森特把手里的花拿到餐厅的桌子上插好。“亨瑞，放过她吧。”
　　“你希望我跟她离婚？”
　　“我怎么想不重要，我只是劝你尊重她的选择。”
　　“为什么你好像个局外人似的，我是因为你闹离婚的啊！”亨瑞委屈地说道。
　　“别把我扯进来，我已经够内疚了。”文森特坐在对面抽烟，“我明知道你是个有妇之夫，我还和你上床，我明知道你是罗科的父亲，我还接受你。天啊，这真是又一段失败的感情，比我过去所有的加起来还要糟糕。”
　　亨瑞走过去，在他跟前半跪下来，姿势仿佛求婚，“文森特，你说什么？你是说，你爱我？”
　　文森特触摸他像钢刷一样的胡子，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原本我只是觉得你能给我钱花，而且我们在床上也挺开心的，我就想，那就在一起吧。在我以前你就有情妇，所以这也不算破坏你的家庭，我从来没打算让你离婚，好跟我长久地在一起。至于罗科，我从来没有爱过他，我有权利选择和我上床的对象，即使那个人是他父亲又如何。现在我觉得我错了，我想我应该离开你。”
　　“你觉得你离开我，就能挽救我的婚姻吗？”
　　“我已经说过了，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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