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恩人一心求死

　　程垳面色凝重，紧紧的盯着卧在青石板砖上的小马看，程琰跪在他面前，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他突然笑道：“三弟这是干嘛？动不动就要下跪。”
　　三弟没有说话，抖着肩膀，哆嗦着嘴唇，说也说不利索。
　　程垳继续道：“怪不得三弟连大哥送的马都不怎么喜欢，原来三弟早就有一匹神马了！”
　　程琰似乎不相信的抬头看了一眼程垳，表情愣愣的，程垳笑道：“怎么了？三弟担心大哥要抢你这匹神马？哈哈，三弟莫要担心，既然神马肯跟着你，自然是和你有缘的，大哥若是要夺人所爱，怕是神马会生气。”
　　小灰四肢发软，他感觉自己撑不住了，他想，程琰到底讨不讨厌老鼠？

　　小灰最终还是没有变回原形，因为程垳看起来似乎对他是“神马”此事并不上心，也就是惊讶了一番，一番后，他派了两个侍卫把小灰送回了翠梨苑，然后把程琰带到他自己宫殿。

　　等到天上繁星亮起的时候，程琰终于在嬷嬷望穿秋水的期盼里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嬷嬷继续叨叨个不停，程琰耷拉着脑袋先是听着，后来不耐烦了，对嬷嬷道：“我困了。”
　　困了那就睡吧，嬷嬷带着洗漱的水离开了，程琰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小灰移到他床边，脑袋搁在床上，问他：“你有心事？”
　　程琰伸手摸着他的马脑袋，心事重重道：“大哥让我去杀二哥。”
　　小灰眨眨眼睛：“为什么要杀你二哥？”
　　“因为大哥要做太子，可是朝中大臣不同意。”
　　“那就去杀不同意的大臣啊，杀你二哥干什么？”
　　程琰被问住了，挠了挠头皮，道：“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臣子不能杀吧，杀了一个反对的，还会再补上一个反对的，相比之下，杀二哥比较容易。”
　　“那你要怎么杀你二哥？”
　　程琰苦着一张脸：“我杀我二哥干嘛呀？我二哥又没有招惹我。”
　　“要不问问嬷嬷？嬷嬷懂得多。”
　　程琰立马道：“不能问嬷嬷，嬷嬷肯定不让我和大哥来往，可是大哥也没有惹我啊，对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下床在外衣里摸了摸，摸到了一个黑圈，道：“这是冰蚕丝，大哥说是提取了很多蚕丝，被嫘祖一条一条勾成的，非常珍贵，他说你戴了这个会好受一点，我觉得大哥也挺喜欢你的。”
　　嫘祖是黄帝的妻子，善于养蚕，小灰知道这个，于是晃着马头：“那你快给我戴上，我白天真的吓死了，好怕现出原形。”
　　“你不是一匹小马吗？还有什么原形？”
　　小灰发现说漏嘴，支支吾吾道：“对啊，我就是一匹马，对了你大哥让你杀二哥，你想出什么法子了吗？”
　　程琰被他话题带回去，爬上床，继续苦着一张脸：“还没有呢，二哥在东宫住着，我没有传召无法进去，而且就算进去了我也杀不了他呀，二哥跟前有好多侍卫护着。”
　　再说他压根儿都不想杀他二哥。

　　程琰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杀二哥，程垳就给他出了主意。
　　程垳说：“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耍“木马”的把戏，人可以藏在木马的肚子里，然后从马嘴里出来，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杀死太子。”
　　程琰犹豫道：“我们非要杀二哥吗？”
　　程垳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难到三弟对太子有不舍之情？”
　　程琰和程杨自小过得就是云泥之差的生活，很难生出什么兄弟之情，可是要他去杀一个活生生的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做不到。
　　程垳便道：“这没什么的，等大哥做了太子，封你做个王爷，你就可以搬出翠梨苑，还可以在佛寺里供放你母妃的牌位，你不是很喜欢出去玩吗？到时候大哥把东郊的那块地送给你，你可以带着你的小马去那里打猎。”然后他继续笑道：“还有雁然姑娘，我听丞相说，雁然姑娘自从上次狩猎时候见了你一面，对你颇为满意，说‘三皇子机灵可爱，难得’。”
　　程琰眼睛一亮：“大哥你是说雁然姑娘？老丞相家的女儿？”
　　程垳道：“不然还能是哪位？这世间可还有第二位雁然姑娘？”
　　程琰不好意思抿嘴一笑，低头想了许久，随即抬头问道：“可是哪里能找到木马？”
　　程垳对着他一笑，从书桌底下摸出一张布帛，上面写了几行字，程琰一看，正是木马的制作方法。
　　程垳道：“方法，大哥已经给你了，至于宝马，大哥先前送你那么多匹，你自己去挑几个就行。”
　　程琰看了一遍制作方法，有些难受：“非得要活剥皮吗？这也太残忍了。”
　　程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程琰犹豫问道：“大哥，能不能你做好后，我带着木马去东宫献给太子？”
　　程垳看着他的眼睛，收起了嘴边的笑意，一字一句道：“三弟，荣华富贵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需要通过自己去争取得来，你现在和大哥是一条船上的人，想要享受大哥给你的荣华，必然要为大哥做些什么，你何曾见过大哥身边白白养人的？”
　　程琰捏着布帛没有说话。

　　他拿着布帛回了翠梨苑，自然少不得嬷嬷一顿唠叨，哄走嬷嬷后，他和小灰对着烛火细细研究这木马的制作方法，研究到最后，两个人统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灰道：“这也太残忍了，活剥皮，这方法太邪门了。”
　　程琰也这样觉得，于是愁眉苦脸道：“我太害怕了，还得我自己去剥皮，大哥说这是让我表决心，你说我要是没有将一张马皮完整剥下来，还得再活活烫另一匹，我害怕啊。”
　　“那你干嘛要听他的话？”
　　“大哥没有做错什么啊？”程琰反驳：“我觉得大哥当太子挺好的，二哥连床都下不来，怎么当太子？将来别人家的使者来了中晋，一看二哥病歪歪的靠在床上，估计都要笑死了，出去之后还不定怎么说我们中晋呢。”
　　小灰想了想，道：“也不一定非要活剥皮，只要你弄一匹假的木马，把肚子挖空就行，我到时候传点灵气给它，也是活灵活现的。”
　　“真的？人钻进去能从马嘴里出来吗？”
　　“当然能！”小灰不服气道：“好歹我也是修炼过的，你别小瞧人。”

　　程琰自然不敢小瞧小灰，于是一匹木马在工匠的一双巧手下很快制作出来了，程垳在中晋君面前说了很多程琰的好话，中晋君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小儿子，于是便召见了程琰，并赏了他好多东西，夸赞他“小小年纪，便知敬爱兄弟”，夸的程琰飘飘然，愈发对程垳亲近。

　　很快太子的生辰到了，程垳派人带了一名刺客过来，将刺客安置到马肚子里，问道：“这么一个活人钻进去，万一被东宫的侍卫搜出来怎么办？”
　　小灰道：“我能给他隐身，不过撑不了多久。”
　　程垳道：“无妨，能混进去就行了。”然后他对着程琰意味深长的笑：“三弟，大哥是否成败就看三弟这一回了。”
　　程琰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大哥就放心吧。”

　　接下来的事情和戏文上差不了多少，来客对着木马啧啧称奇，连一向床都下不了的程杨也摸了很多遍木马。
　　宴会进行到晚上，散席的时候，程杨特意把程琰叫到跟前：“三弟，真没想到你给我送来这么有趣的一份礼物，”他咳了几声，道：“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和大哥走的很近？”
　　程琰不敢看他的眼睛，便低头点了点。
　　程杨叹息一声：“若非这副病躯，其实我也想和你还有大哥一起去骑马，感受风拂过脸颊的感觉。”
　　程琰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刽子手，二哥也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非要去杀他？
　　他刚想抬头说些什么，结果程杨抬手制止了他，道：“我知道大哥胸怀天下，”大概是一直侧坐着累了，他便仰头看着屋顶：“我也不想坐这个太子的位置，若非母亲一直争强好胜，我大概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可是三弟，我为人子，却无法如平常人一般孝敬母亲，反而让母亲一直为我操劳，如果我连母亲这一点愿望都要反对，是不是非常不孝？”
　　程琰结结巴巴道：“二哥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做太子是理所应当的。”
　　程杨没有说话，就在程琰坐立不安的时候，他突然冷笑一声：“理所应当？我一身病也是理所应当的？”
　　程琰听出来他不好的语气，吓的跪在地上发抖，不知道怎么回答。
　　程杨让他起身，声音透着疲倦：“别怕我，我天天躺在床上，脾气难免不好，我不是冲你，是怨恨我自己，”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算了，你也不过是...咳咳，回去吧，这么晚了也该歇息了，礼物我很喜欢。”
　　程琰战战兢兢的退下了，他走出来时，隐隐约约听到程杨问：“人会有来世吗？如果有，但愿我别再带着一身病了。”
　　程琰也不知道他问的是谁，犹豫了下，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东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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