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

　　戚长明亲自出马办的事，又经过冯敏等人的确认，自然是没什么问题。沈彧一直跟在一行人后面，只做个陪衬的活，就足够了。
　　等看完了新的安置区，其他人基本都已经散了，沈彧看戚长明一直与昌将军说话，很自觉的告知他自己还有事，就先回医馆了，戚长明知道他忙，便随了他去，末了只道：“晚上来我府上一趟，有事与你说。”
　　沈彧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又等不到晚上，于是忍不住问：“什么事？”
　　戚长明笑，低声道：“这么心急做什么？晚上不就知道了？”
　　沈彧脸腾一下红透了，他只得低下脑袋佯装客气，轻声道：“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去吧，晚上酉时之后，我都在的，等你。”
　　“好。”

　　沈彧随着冯敏一块回了医馆，戚长明又跟昌将军几人在一起聊了些近日边关的军情，昌将军道：“上次东洋人的火.药库被我们炸了干净，没想到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又有了补给过来，那个姓郎的东洋将领跟之前的将军不一样，这个人总喜欢来阴招，这都几次了，明着斗不过我们，总是想方设法用这些法子来阴人，真他娘的不是个玩意儿。”
　　戚长明温和一笑，说道：“此次埋伏在城内的细作已经让人查过了，是从前赵坚将军在的时候就已经潜进来的，这次炸毁安置区的火.药，也是这些人很久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东洋距离西凉边境路途遥远，想要补给军需物资，不会这么容易。我早让伯考派人在沿路设防，不曾看到有东洋的物资运来，所以此次的火.药，不会是重新补给过的。”
　　昌将军叹气道：“这些东洋细作狡猾的很，有了这第一次第二次，肯定还会有三四次，我们能抓现成的，也抓不了那些藏的深的。”
　　戚长明思索一番，皱眉道：“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出于十分被动的局面，即便是十战九胜的情况下，也得想法子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才行。昌将军，长明一直以来都以西凉军为主，听从将军安排，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将军还是要及时将主动权抢回来才行。”
　　昌将军叹气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可如今陛下总是顾忌太多，严令我等死守，却只字未提主攻，我，也是实属无奈，如今有大帅的虎豹骑和青州军在的话，我们吃不了亏，却不想在大帅来之前，我军实在是被三国联军攻打的......我知晓大帅的意思，今日我已拟了奏折送往京都，不日便会有消息传来，看看陛下如今到底是什么意思......”
　　戚长明苦笑一声，没再说什么了。

　　说到底，与三国这场仗，主要还是看西凉的意思，大夏作为辅助军队，只要保证西凉国土安在，百姓安在，就已经足够，若真想彻底攻退敌军，如果西凉国不铆足全力，大夏想要撤兵，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而已。
　　可谁不想自己的家国太平，百姓安乐呢。

　　戚长明回去的时候，赵庭渊已经在前厅等候他多时。帝京传来的消息，说是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实在已经到了濒危的地步，戚长明收了密信，脸色十分沉重，良久，才终于开口道：“小藕这次过来，已将陛下的具体情况详细说明了一番，可如今看这消息，却是比小藕说的还更严重一些。目前在陛下身边的服侍的太医还是李惠？”
　　赵庭渊正色道：“张贵妃那边的人一直盯着，长亭不好在太医一方下手，再加上李惠每日照例三旬，实在是没有我们能钻进去的空子。”
　　戚长明问：“你爹和蔺相怎么说？”
　　赵庭渊顿了顿，才说：“他们的意思，还是希望大帅能亲自赶回去一趟。如今张贵妃一脉的势力，已是在朝堂内外如日中天，张相门生众多，他们手里又握着景元这个筹码，没人敢多说一句什么，所以如此一来，陛下更是任由他们摆布，这个时候若是没有个能拿捏的住事的人出来，恐怕陛下也会被......”

　　戚长明双手支撑着额头，眉心之间微微簇起，看起来颇为烦躁，赵庭渊有些不忍他如此心烦劳累，岔开个话题，说道：“如今不管朝堂内外如何，我们暂时也是鞭长莫及，还不如继续等我爹和蔺相的消息，看看之后会如何......大帅，六公主此次前来，怕不是单纯只为了陛下这一件事吧？”
　　戚长明十分疲劳，半合着眼睛，也不知道听到赵庭渊的话没有，半晌没有反应。
　　赵庭渊忽然一笑，说道：“长明，公主这次能千里迢迢从帝京赶来找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什么想法？”

　　“什么？”戚长明终于睁开眼睛，人已经正襟危坐起来，问道：“我该有什么想法？”
　　赵庭渊撇嘴：“你还在这装不知道呢？”他说罢坐了下里，继续道：“明眼人我们都知道六公主来西门关是为什么什么，你倒好，这些日子对人家爱答不理不说，只等人家送完了你需要的东西，就直接派人送人家回去，连一句告别安慰的话都没有，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像个男人的作风。”
　　戚长明将眼前小山高似的奏章开始翻阅，漫不经心道：“边关军事重地，她贸然前来已是极大的风险，张贵妃他们本就防着你我，如今她不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宫里任何人知晓，陛下也会跟着多受一份牵连，再者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此任性......”
　　他说道后面便没了声音，赵庭渊知道，谢姮从小就刁蛮任性的很，做事从来不顾及旁人的感受，也就是个戚长明，她还忌惮个一二，因为从小到大，身边的这些人，也就戚长明从来不会惯着她，久而久之，谢姮就觉着戚长明跟别人不一样，就多了些小女子隐秘的心思，以至于不顾这边陲战地的危险，也要不顾一切的来见他一面......情谊倒是深切，可惜戚长明根本不吃这一套。

　　赵庭渊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公主人美心善，除了脾气倔了一点，其他倒真是没的说，尤其是对你，你看看，她人还没到之前，就先把咱们这边需要的东西给先运了过来，这一切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就算不感激人家的功劳，也总得记着点人家的苦劳，今晨那么着急的让我派人送她回去，你是不知道，那六公主一路，哭的都成了个泪人儿，一直问我为什么你不亲自出来送她，听得我这个心啊......”
　　“心疼了？”戚长明打断他，面无表情道：“心疼大可以去安慰她，反正长亭不在，我也不稀得找她告你的状。”
　　赵庭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要是真不喜欢人家，你就直说，老让人家盼着你等着你做什么？”赵庭渊不满道：“六公主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要是不要，追着上杆子的人可多得是，你直说就行了，这样老吊着人家，总不好吧？”
　　戚长明莫名其妙：“我何时吊着她了？我可曾有过一次给过她什么承诺或者希望？”
　　“......”赵庭渊哑然：“行吧，就算一直都是她在一厢情愿，但你要是拒绝得狠，我就不信她还能把你怎么着.......”

　　戚长明冷哼一声：“非要跟我扯这个？”
　　赵庭渊：“也不是，就觉得吧，你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戚长明不接他的话。
　　赵庭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福至心灵，眼底登时就跟着一亮：“哎，你要是真不喜欢，不如给公主找个更好的，这样她就不会老缠着你了，你以后就不必总挂着这个累赘了。”
　　戚长明对他的话题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继续沉默不语，反而赵庭渊对自己这个提议满意的不得了，越说越来了兴趣，扬眉道：“不过这世上能跟你比较的人当真是寥寥无几，更别提比你更好的......哎我倒是突然想起个人来，我觉得若是把他指给公主，你以后就不必再被这件事烦恼。”

　　话音一落，戚长明就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赵庭渊兴奋道：“那个医馆的沈大人我看着不错，年纪跟公主相仿，张相也是颇为出色，而且那一手通天的医术，哪怕是在李惠跟前，也丝毫不见逊色，哎长明，你说要是把他跟六公主说和到一起的话......长明，长......”
　　戚长明冷冷的看着他，赵庭渊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他卡壳了半天，忍不住跟着动了动喉结，不敢吭声了。

　　“......我没说他比你好的意思，我是说，若真要找个能跟你差不多的人，也就那位沈大人还勉强合适...而已...，长明你看他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没要跟他计较这个，是不是？”
　　戚长明手中的笔还顿在半空，笔尖出鲜红的朱砂缓缓滴落在白色的宣纸上，很快就印出一大朵潮湿的墨迹，他似乎生气了，又似乎没生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或是在回忆。
　　赵庭渊倒是真不敢出声了，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了这位祖师爷。
　　少顷，就见戚长明终于动了动僵硬的双唇，出声道：“医生此人，岂是随意什么人都可与之攀比的对象？”

　　简简单单一句话，虽无任何表情任何语气，却让赵庭渊听得心头一震。
　　戚长明接着又道：“谢姮与他，根本不配。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没脑子的话，没什么事下去吧，待会儿他要过来，别被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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