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之楔]无欲之爱

　　夜色渐深，店里的客人开始变少。
　　Ceres的原住民都知道，这个点，正是和情人尽情享受的时刻，待到凌晨，大多数人才会沉沉睡去，在梦里迎来第二日的黎明。
　　路克喝了不少酒，被席德扶着，口齿不清地说些什么。诺利斯和Guy也吃的差不多了。
　　Riki见状，招呼了侍应生，马克已经彻底变成了Riki的迷弟，一直眼冒星星的看着Riki，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闯出Ceres的缘故。
　　“一起结账吧。”
　　Guy和诺利斯正要拦着Riki，觉得让他这个久别重逢的人请客不太好。
　　Riki摆摆手，从口袋摸出一张黑底金字的卡片，这是Iason准备的不记名卡，里面的数额远超过Riki一个月所需的花销。
　　“用这张卡的余额吧。”Riki对着他们眨眨眼，“这是上司给我的经费，不用白不用。”
　　像这种店里，都有用来提取余额的刷卡机，帐号都是Ceres内部通用，所以，Iason给的终端并不能用来付款，除非能够找到拥有Midas帐号的关系人士。而那些流入Ceres的卡，其最终归宿也还是Midas，所谓第九区的自治权，也不过是将明面上的监管变为地下而已，第九区从来没有真正的自由。
　　变革还需要很长时间。
　　马克刷完了卡，神色竟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双手将卡片递给Riki。
　　“怎么了？”Riki疑惑。
　　“这……卡上……还有五千……”马克犹犹豫豫地开口。
　　因为和联邦存在夸张的汇率，第三区的游客大多是使用面值一千的卡片，一张卡也就能在Midas吃两顿宴席，甚至叫不到一个质量上乘的陪酒客。但在封闭的Ceres，却够一个人安稳生活一个月。
　　席德架着路克，一脸麻木，“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的上司对你很好这种话了。”
　　放一个月假还准备了够用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他就不怕Riki不回去吗？转念又想到，Riki怎么可能不回去。
　　Riki无奈笑笑，Iason那个家伙，明明恨不得他早点回去。
　　“好了，你们路上小心点，路克这家伙酒喝得太多了，还有，席德，你要不要把握一下机会，路克现在可是任你摆布，还有诺利斯——”
　　“Riki，我们也回去吧。”Guy打断了Riki的话头。
　　Riki的笑变多了，待人也不像当初一样尖锐，这是短短一年能带来的改变吗？现在的Riki，是真的变强了，他不需要表现得尖锐冷漠去防备周围的危险和麻烦，他本身就透露出强大的气息，让觊觎他的人敬而远之。
　　仿佛曾经被套进枷锁的幼兽，终于长成，带着强大的成兽气息，哪怕只是慵懒地小憩，也无人敢侵犯他的地盘。
　　“恩。”Riki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快，只是朝诺利斯挥挥手，又转向Guy。
　　这让Guy欣喜了几分。
　　“还记得路吗？”
　　“记得。”
　　“Riki，我很高兴。你还能回来。”
　　Riki沉默了片刻，突然停下脚步。
　　“Guy，我不后悔曾经发生的一切，但此刻，我还是怀念多过思念。”
　　“你能念着我们已经很好了，至少，你没有一去不归。”正是这点，让Guy坚信，Riki依旧是Riki，外表尖锐，却十分在乎同伴。
　　“快点吧，就在前面了，回去再说。”Guy催促着驻足的Riki。
　　“好吧，那就到你家再说。”
　　熟悉的街道，Guy的大门中依旧记录着Riki的身份信息，这是他住过两三年的地方，似乎什么都没变。
　　Riki解下挂在腰上的盒子，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这里还真是什么都没变呢。”
　　“啊。你走之后，我一直没动你的东西，你的衣服也有按时清洗，我总想着，你有一天会回来。”Guy坐在床铺上，双手交叠。
　　“Guy，谢谢你。”
　　“我们是对侣嘛，做这些是应该的。”
　　“其实……”Riki摩挲着盒子光滑的表面，突然之间有些开不了口。
　　也许是现在的Guy还没有做出这些事的缘故吧，Riki多少会有些愧疚，毕竟这一次，是他主动选择离开的。
　　“其实，我回来，是——”Riki深吸了一口气。
　　“Riki！不管你要说什么，可以等会再告诉我吗？给我点时间。”Guy低吼着，双手攥在一起。
　　“那……好吧……”Riki低头，不去看Guy的反应。
　　寂静在小小的屋子里张牙舞爪，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带起些许波澜。
　　“Riki……你要不要先去洗澡，你有什么事情要谈的话，在那之后吧。”Guy的声音低哑极了。
　　Riki闻言，只是默默地去柜子里取了一件款式还算保守的睡袍，也没和从前一样，毫不顾忌地在卧室脱光，然后光溜溜地跑进洗浴间，而是穿着衣服进去。
　　洗浴室很小，带着衣服进去洗很容易沾湿衣服，不过也只能如此。
　　因为床铺设在角落，在Guy的位置是看不见洗浴间的，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熟悉的声响仿佛尖刀，落在Guy的心脏。
　　从前，Riki会肆无忌惮地脱了衣服，扔在床上，Guy则会收拾好他的衣服，等两人都洗完后，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尽管麻烦，但Guy从来没有数落过Riki一句。
　　拳头狠狠地锤在并不算柔软的床铺上，发出一声闷响。
　　Guy抬头看着Riki留在桌上的盒子，双目通红。
　　Riki已经对他生疏到这种地步了吗？是另有所爱？
　　Guy痛苦地猜测着。
　　Guy从来不认为Riki是那种为了向上爬可以牺牲同伴的人。
　　即便是Riki有了新的爱人，他也不想放手，他们可是约定要相伴一生的对侣啊。
　　心中的阴暗渐渐滋生，到底是什么人，夺走了他的Riki。
　　Guy魔怔般地盯着小小的黑盒子，许久，终于起身，拿了起来。
　　崭新的盒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机关，Guy试着打开，盒子却纹丝不动，看来也只有Riki能打开。
　　Guy瞄了一眼洗浴间的位置，Riki还有一会才能洗完。
　　他翻看着盒子，仔细分辨每一处，只有在提手内侧刻着一行小字：“Iason·Mink所属Z-107M.”，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信息。
　　Guy用衣服仔细擦了一遍盒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将发现的那几个字深深地刻在心里，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Riki在洗浴室思考了许久，还是苦笑了一声，即使会让Guy痛苦一段时间，但那样对大家都好。
　　拧紧了水龙头，Riki抽出那条依旧属于他的毛巾，叹息着擦了擦头发，换好睡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拉开门走出去。
　　Guy依旧坐在原位，不过，似乎平静了许多。
　　“Riki，你要说什么，可以毫不顾忌地告诉我，我会好好听完的。”
　　Riki有些惊讶，Guy平静得这么快。
　　“Guy，我希望，可以解除我们的对侣关系。”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Guy并没有歇斯底里，这让Riki放松了不少。
　　“是我个人的原因。”
　　“个人的原因？你是有了相爱的人了吗？”Guy的心抽痛着，却仍然装得风平浪静。
　　“恩，我有了一个很爱的人，他也很爱我。”
　　“Riki，如果我说，我还爱着你，你会愿意回来吗？”Guy清楚，这只是徒劳的挽留。
　　“你……对我很好，我也一直把你当做相依为命的家人，但——只是家人。”Riki顿了顿，“如果说爱到能为了对方放弃生命，即便折断自己的翅膀也在所不惜的地步，那个人，不是你。”
　　我爱你啊，Riki，爱到即便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地步！Guy在心中嘶吼着，却没有说出口，这样的表白只会让他更可笑而已。
　　“那个人，会疼你，会在你乱来的时候保护你，在你脆弱的时候安慰你，在你寂寞的时候陪伴你，成为你的后盾、你的缰绳吗？”
　　Iason从来都是如此。
　　“恩。”Riki脸上出现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
　　“我明白了。”
　　“那个人，是你的上司吗？”
　　“……”Riki迟疑了一瞬，“是，虽然如此，但我们的爱情是平等的。”
　　“平等的……吗……”Guy失神般的呢喃着。
　　“我可以同意你的要求，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恩？”
　　“不要忘了我，好吗？即便你爱着他，也不要忘了我。”
　　“怎么会，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在意的家人，虽然很无耻，但我仍然希望得到你的谅解。”
　　“我不会怪你的，Riki。”如果不是那个家伙，强占了Riki这一年多的时光，Riki怎么会离开他！
　　“谢谢你，Guy。”Riki对Guy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不用谢，我们是家人啊。”Guy对Riki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先休息。”
　　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如果是在Eos，Riki早已经睡下了，Guy这么一说，Riki立刻感到一阵疲惫。
　　“也好，我今晚就借用你的沙发了，明天，我会去找个地方住的。”
　　不等Guy反对，Riki就拖了一条薄毯，在沙发上躺下了。
　　“你还真的……”Guy失笑。
　　“晚安……”Riki几乎刚躺下就承受不住睡意的侵扰，没多久就睡熟了。
　　“Riki？Riki？”Guy试探地问着，有些不敢相信Riki会睡得这么快。
　　同时，心中又是一阵窃喜，Riki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这代表Riki还信任着他吧。
　　Guy又静静地坐着等了一会儿，直到Riki睡相不好地开始翻身，他才真的确定Riki睡着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Riki。
　　Riki侧着身，因为睡姿而显得露出的脖颈尤其修长，Guy情不自禁地理了理Riki稍长的黑发。
　　Riki依旧睡得毫无所觉。
　　Guy深吸了口气，将Riki散落的刘海拨到耳后，露出那张显得十分安静乖巧的脸庞。
　　拇指摩挲着细腻得仿佛脂膏一样的皮肤，他的Riki，变得更美了，也变强大了，变得不再需要他。
　　如果Riki就这样一直在他身边安睡，该多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