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珀耳塞福涅

　　美狄亚①？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哎……但我苦思冥想愣是记不起她是谁。

　　美狄亚微微低着头，棕色长发挡住了脸，她看上去十分瘦弱，似乎戳一下就会摔倒，裸.露的肩膀上还有几块淤青。哈迪斯对她说：“抬起头。”

　　美狄亚战战兢兢地抬起脸，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金色的，如同正午的太阳，但此刻那双金色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神气。

　　金色眼睛，在凡人中很罕见，但神祇中倒是有一位——原太阳神赫利俄斯，听说这位把神职交给阿波罗后就退休云游四方去了，我没见过他本人，但在万神殿中见过他的画像，一双眼睛与美狄亚极为相似。

　　阿瑞斯刚被雅典娜暴揍，现在又差点着了一个凡人的道，现在心情可想而知非常糟糕，他凶巴巴地问道：“说吧，你把她认成谁了？”

　　美狄亚嘴唇有点颤抖，她说：“一个……一位长辈。”

　　雅典娜：“赫利俄斯执掌光明数千年，他的后辈何时与冥界扯上了关系？”

　　美狄亚快要哭出来了，她悄悄把手背到身后，一声不吭。

　　哈迪斯瞥了她一眼：“不要耍花招，你的力量对我们没有影响。”

　　美狄亚颤抖一下，默默收回手，犹豫一会儿，道：“您是——”

　　“冥界。”哈迪斯的回答简单明了，美狄亚的脸色却开始发白，鬓角已经被冷汗浸湿。

　　我问她：“你是谁的祭司？你的力量……来自哪里？”

　　美狄亚开始装聋作哑，站在那不吭声。

　　如果她是太阳神的后裔，就算有神力也该是从属于太阳的光明之力，与幽冥之力背道而驰，但她现在却浑身缠绕着冥界的气息，实在是古怪。

　　冥界的神祇不多，三大判官整天待在冥府足不出户，睡神修普诺斯一睡就是几百年，经常往返人界的只有死神塔纳托斯一个，但是……可能么？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前任的冥府女王——赫卡忒。她消失多年，如今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要说她给自己找了个女祭司，也不是不可能。

　　我凑到美狄亚耳边，悄悄对她说：“你刚才认错我，是不是因为，那个人的气息与我很像？”冥界与月亮，这两者的混杂，也许就是她认错的原因。

　　美狄亚牙齿都在微微打颤，但就是不说一句话。

　　哈迪斯周身散发出黑气，比美狄亚刚才使出来的浓郁百倍不止，雅典娜和阿瑞斯十分自觉地默默退后，黑气直接缠绕住美狄亚，她奋力挣扎，露出痛苦的神色，却紧抿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连忙拉住哈迪斯：“你干什么？哎哟你看她都快死了！”刑讯逼供也要有个度啊，凡人可经不起您的折腾。

　　哈迪斯冷笑：“赫卡忒的祭司，怎可能那么容易就死？”

　　美狄亚睁大眼睛，紧盯住哈迪斯：“你——”

　　我只好钻进黑气中，把美狄亚拉出来：“差不多就行了——怎么，招吧？”

　　美狄亚垂着头，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她把我推开，疯了一般地扭动身体，拉扯自己的头发，眼中流出两行泪水：“我杀了阿布，杀了我的孩子，换来的……就是这种下场么？”

　　她的头发已经被扯下好几缕，鲜血顺着脸颊流下，红得触目惊心，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摔在地上，又看向我和哈迪斯：“冥府的王者，愿您带走我的魂魄，带走我的罪孽……”

　　我手中的小月亮迅速变大，直到镰刀大小，我用它勾住美狄亚的脖颈：“你若心有不甘，就不该在这折磨自己。”

　　美狄亚瞪大眼睛：“你懂什么……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早就无颜存活于世……”

　　她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手腕，鲜血源源不断地流淌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火焰纹路，但纹路刚刚形成，地上的鲜血却像蒸发一般散成血雾飘散在空气中，美狄亚愣愣地看着地面，惨淡地笑了：“您也抛弃我了么……”

　　刻耳柏洛斯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中间的脑袋还叼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它兴冲冲地把山鸡扔到我脚边，晃着尾巴邀功。

　　这么大一条狗突然出现在面前，还长了三颗凶恶的脑袋，一般人恐怕早就吓破了胆，但美狄亚显然胆识过人，愣是没搭理刻耳柏洛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山头照到我们身上，特洛伊附近绵延几里的营帐又一次热闹了起来。美狄亚抬起头，金色的眼睛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她沉默着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条，包扎好自己的伤口。接着，她站了起来，伸开五指梳理自己的长发，与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判若两人。

　　她向我们屈身行礼：“我是赫卡忒女神的祭司——如果你们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请答应我一个条件。”

　　阿瑞斯歪歪脑袋：“你还敢提条件——挺有自信的嘛……呃，你说的是赫卡忒？”

　　“是的，”美狄亚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微笑，“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她的信息。”

　　雅典娜灰色的眼睛冷冰冰地扫向她：“赫卡忒给予你力量，你就这么出卖她？”

　　美狄亚的笑容更灿烂了：“我原本就是不择手段的人，自私、狠毒、忘恩负义……我从未有半分善良的心思——现在我别无所求，只希望用尽余生之力，手刃那个将我毁灭的负心人。至于出卖？呵，对于我这种人，这根本不算什么。”

　　哈迪斯说：“我答应你。”

　　美狄亚微笑着垂下头：“感谢您的恩赐。”

　　阿瑞斯和雅典娜面面相觑，我问他们：“你们要把这件事告诉神王么？”

　　阿瑞斯左右看看，没有回答，雅典娜很直率地说：“赫卡忒重新出现，神王陛下该知道这件事。”

　　她朝阿瑞斯后背狠狠地拍了一巴掌，笑道：“常败的‘战神’阁下，我们该走了！”阿瑞斯怒目而视，却不敢还手。

　　他们走后，我奇怪道：“那么着急干什么……要是碰到克洛诺斯，多几个人一起不是更好么？”

　　哈迪斯说：“如果他们继续与我同行，必定要整日整夜地担心我砍了他们的脑袋。”

　　我心想也是，哈迪斯与宙斯不对付，名声又一向糟糕，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生性残暴几乎都成了他的代名词——虽然“生性残暴”这点我暂时没看出来，雅典娜和阿瑞斯既是宙斯的子嗣，又是他的得力干将，自然不敢跟哈迪斯接触过多。

　　“你的那些名声，都是怎么传出去的？我之前听几个宁芙说‘冥王陛下生吃幼童’，是真的么？”

　　哈迪斯毫不在意道：“换谁做冥王，都会传出差不多的东西，那些整天生活在山林间的宁芙，只要与她们提到冥界，恐怕就要吓到走不了路。”

　　美狄亚正在擦拭着头上和脸上的血，破烂的衣袖上红彤彤一片，手腕上的伤口还在哗哗淌血，浸透了布条，她却毫不在意，脸上无喜无忧，很有一种看破红尘的超脱感。

　　刻耳柏洛斯绕着她转了两圈，还龇开尖锐的牙齿想吓唬她，却没有成功，因此只好哀怨地蹲在一边，时不时翘起腿来挠挠自己的脖子。

　　我对哈迪斯说：“我身体里原本的力量，现在还在么？”

　　哈迪斯皱皱眉：“你又要干什么？”

　　我指指美狄亚：“你看她一头一脸的血，说不定一会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哈迪斯：“赫利俄斯的后代没那么容易死，你最好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怜悯心，德墨特尔平时究竟教了你些什么……”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身体用起来很不舒服，最近总想着拿把刀把多出来的地方砍了，你说……”说出这话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恶毒，哎……

　　意料之中，哈迪斯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伸出手，掌心凝聚出一点浅绿色的神力，那是属于春之女神的力量，可使万物恢复生机。一条细嫩的藤蔓从绿色光团中伸出来，绕美狄亚转了几圈，不过五分钟的功夫，她身上的伤就好了大半。

　　治愈伤口这个能力，我之前一直没用过，现在看来貌似挺管用。我一直以为珀耳塞福涅那点微弱的神力就是一条鸡肋，没想到还是有点用处的。

　　碧绿的藤蔓逐渐变得枯黄，最终化为白色光点消散在空中，哈迪斯向我摊开手：“用完了。”

　　好吧，其实还是很鸡肋，连这点小伤都治不好……我一直想不太通，宙斯的儿女个个神力强大，就连先天不足的赫淮斯托斯也有不小的本事，而德墨特尔也是十二主神之一，为什么他们生下的珀耳塞福涅神力能微弱到这种地步？

　　美狄亚见自己的伤口恢复原样，有点意外地看了我们一眼，很有礼貌地再次行礼：“感谢你们的帮助。”

　　哈迪斯：“行了吧？”

　　我诚恳地点点头：“行了，谢谢你。”

　　他不耐烦地丢给我一句：“麻烦！”

　　唉，这么大年纪还走傲娇路线，很快就要过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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