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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先生（二）
暮春的晚上已逐渐变得暖和，是以，虽然时间已过午夜，顾佳雪和古泽琛仍能穿着单薄春衫在街头上慢慢散步。整个晚上，古泽琛都在讲述他撰写的推理小说中的情节，让顾佳雪来猜测凶手。
“凶手是那个戴着帽子的流浪汉？”顾佳雪猜测着说。
古泽琛的语气带着点挫败：“又让你猜中了。你确定你没有提前买过我的推理小说全集？我还以为我在悬念设置上还算成功。”
顾佳雪轻笑：“我以前没有买过，不过我稍后会去买来仔细学习揣摩。我能猜中凶手，并不是因为你悬念设置的问题，毕竟，自己阅读小说和听你讲述情节，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我猜中凶手不是因为所有线索均指向他，只是因为你在讲述这个人物的出场时，语气会不自觉加重，但你的表情却故意不动声色而已。”
古泽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出版社的联络人多次跟我强调，千万不要和别人剧透。”
片刻，他们已经走到了顾佳雪所住的酒店楼下。
古泽琛问道：“所以，我们的第三次见面，还是会在我始料未及的时间、地点？”
顾佳雪回答：“如果你是在变相对我发出约会邀请的话，我可以回答你，你偶尔也可以掌握主动权。”
古泽琛点点头：“好。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谈恋爱送女友回家的时候，会在楼下兜兜转转，总也不愿离开。”
顾佳雪揶揄道：“那么，你又可以把你理解到的这种情绪写进小说里了。”
“我突然觉得，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似乎变成了一个只会写小说的书呆子。”古泽琛自嘲得说。
顾佳雪状似思考得回答：“虽然是个书呆子，但也是个值得佩服的书呆子。再见了。”
她又一次潇洒得走远。
古泽琛在她的身后，看着随着顾佳雪的脚步，茶色发丝飘摇招展，酒店喷泉前黄色的灯光洒在了她的肩上，某个瞬间，曾环绕他的蔷薇花香气似乎更加浓墨重彩。
古泽琛拥有很多警队工作者的良好习惯：精力充沛、严格自律，并且持久保有着对世界、对他人的悲天悯人。外加古泽琛是个业余小说家，即使顾佳雪与他的约会总是天马行空、不期而遇，顾佳雪也能找些浪漫主义的由头搪塞过去，不会追根究底的人，让顾佳雪觉得舒心且舒适。
将在这个世界所需的生活用品采购完毕后，顾佳雪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揉着酸痛的肩膀缓步行进。看来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许久不健身了，连独自购物也变成了力所不逮的事情。顾佳雪打量着周边的商铺，招牌上的“壁球馆”三个字向她发出健身邀请。
不需要太多犹豫，顾佳雪走了进去，毕竟有句老话，择日不如撞日。
顾佳雪顺着甬道走进去，周末早晨的壁球馆门庭冷清，只有两三个人打球的声音响彻屋内。顾佳雪的眼神随意打量着，却看到有一个人的背影像极了古泽琛。
在周末的清晨一个人打球，这倒是很像他的作风。顾佳雪忍住想笑的冲动，向后走近他，果然，不止背影很像，连侧脸都很像。
“小心！”突然发现有人闯入自己的练习室的古泽琛十分紧张，他放下了拍子，高声提醒道。
顾佳雪被古泽琛的高声叫喊吓得丢下了购物袋，从墙壁上弹回来的网球失却了力度，软绵绵得落在了地上。
顾佳雪无奈得笑着：“大作家，你是不是高估了你打球的准确性和力度？”
古泽琛蹲下，帮顾佳雪捡东西：“那也好过球真的打中你。诶，你说，我在下一部小说里面，如果将凶手杀人的凶器写为网球场中的网球，可不可行？”
“当然可行了，拜托你了，如果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在想什么杀人手法、不在场证据，真的很让人不寒而栗。”顾佳雪吐槽道。
两个人一起蹲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生活用品放回购物袋中，某一瞬间，他们同时触到了同一样东西，两人都抬起头来看向对方，静默的凝视，微笑的沉吟，连时间似乎都善解人意得放慢了脚步。
顾佳雪嘴角的弧度扩大：“你在想什么？”
古泽琛回答：“我在想，你帮助我想到了下一部小说的灵感，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中午一起吃饭？”
顾佳雪笑着说：“我却之不恭。”
古泽琛拎着购物袋，和顾佳雪有说有笑地走出壁球馆后，才想起没带自己的东西：“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背包。”
等古泽琛再次出来，顾佳雪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神变得相当凝重：“怎么了？”
古泽琛叹了一口气：“我想，我中午没办法和你一起吃饭了，我姐姐的病情恶化了。”
看着匆匆打车跑向医院的古泽琛，顾佳雪挥手拦了另一辆出租车，跟在了他的后面。到达目的地后，看到“仁爱医院重症监护病房”的指示标志，顾佳雪决定留在外面。她靠在墙上，看到进出这里的所有人都要么面无表情，要么悲伤难抑。
过了两个小时，顾佳雪才看到古泽琛步履凌乱、神情颓废地走出，一向洞察力良好的古泽琛竟然没发现她一直跟在了后面。
顾佳雪跟着古泽琛走入了一个拐角，他像是失却了所有控制一般地，用力踢着巷子中的易拉罐和纸箱。
顾佳雪隔着一段距离遥望着他，直到古泽琛像是将全身气力都发泄完毕，她才默默上前，用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古泽琛没有抬头，只是低泣着说：“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不公平？我姐姐做了这么多好事，救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为什么？”
默然许久，顾佳雪静静开口：“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经常见证死亡，应该会比我更加懂得这一点。”
古泽琛的眼泪再次掉落，顾佳雪双手扶着他，古泽琛抱起顾佳雪，他的泪水将顾佳雪的肩膀渐渐濡湿。
原本约好的午餐变成了下午茶，顾佳雪将柳橙汁放在古泽琛面前，事实证明，补充糖分有利于稳定情绪：“只有你情绪平稳、身体健康，你才能努力支持你姐姐渡过难关。”
古泽琛已经渐渐恢复了精神：“我明白。事到如今，我只能接受现实，再朝着好的方向努力。”他的目光飘远，“无论我还能陪姐姐多久，我都一定要让她剩下的日子，毫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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