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蜗氏

　　茸城，天空乌云散不去，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嘲笑的声音。这是东氏在茸城的一处宅基地，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光顾这里，门前都长出了杂草。与其说这里是城郊，还不如说就是乡村。一道闪电，在不远处凌厉得着地，一点雨滴滴在男人的衣服上，他站在东氏家的门口，扣响了门。“你找谁呀？”一个长相丑陋的婆婆探出了脑袋。看不清她的眼睛，都被脸上的疙瘩给遮挡住了，毫不夸张的说，就是蟾蜍身上的泡般。她操着一口闽南话，梳着老旧的发饰，油光锃亮。“请问，马氏在吗？”男人问着。婆婆的脸上突然没有热情，“早死了，找来做啥？”婆婆非常生气，正要关门的时候，一把被男人拦住，“请问死了什么意思？”婆婆拿出屋子里的扫帚要赶男人的意思，“十年前就死了，就在这个屋子里。”男人看到婆婆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玛瑙戒。而在婆婆拿扫帚的一瞬间，屋子里崭新如初，并不像外头那般杂草遍布。
　　男人就这样被赶出来，他摘掉头上的帽子，乌鸦还在讥讽，他是K先生，他走向一个他认为要去确认的地方。
　　“这位大爷，我想请问一下，东氏墓怎么走？”K先生问一位挑着担子，向他走来的老人。老人放下担子：“这位后生可否买我的莲子，其他的都好说。”想必若不买他的货，K知道在这方圆几里的田间，一个时辰都不会过来人的地方，是很难问到路的。况且这里是距离茸城十几里路的老茸城，古话曾讲的好：“老茸城人士，贼兼气小，一个肚腩里也撑不起乡绅。”正因为如此，K就更不敢拒绝老人的莲子。
　　“那我要二两。”K指着中间几个绿油的莲蓬，让老人包起来。老人自是心中欢喜，边包边指着过田间那个山坡方向，“后生，过了这片田，在那个望得见的山坡坡上就到了。”K先生尝了一颗莲子，它们从绿色的莲蓬中蓬勃而出，像雨露一般，噼噼啪啪的欲滴，停留口中，舌尖有点苦涩，但久久之后，便能有一阵凉意，是夏日泥土的残渣，腥但却香。吃着吃着，在田间的绿色中游走。老人再次挑起担子，看着K先生远去的背影：“真是怪人，怎么要去东氏？”
　　果然是走过田间，遇到一座山，有一条上坡的山间的路，走了不到一里路，就到了一片群墓中。纵观这些墓里当葬着东氏家族，走到第五块墓碑前，上面写着“东青水妻马氏”，正在这时却不料碰到之前在东氏老屋遇见的女人，她手里提着香还有食物，想必是来祭奠的。她看到K，慌张得逃跑，将篮子里的饭菜打翻在地上。突然一个老人家，正放着山羊，往山上爬，嘴里还唱着小调，好不惬意：“村里有朵花，说来奇怪不奇怪，一片土地，一根根茎，却有两种花骨。”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却在快到时戛然而止。原来是老人的山羊挡住了女人的去路，一跟头，栽得不轻。K先生正要扶起女人，但老人好像满不在乎，阻止了K。“骚娘们儿，不值得同情！”说完老人赶着群羊向山上走去。女人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利索的站起来，向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呸！也不看看什么东西，糟老头！”说完，女人没有顾及K先生看到的这一切，而是大步流星的往山下走。
　　K上前追女人：“你和这个东氏家族什么关系？”
　　女人冷淡回应：“关你什么事情？”
　　总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东青水，前两日在茸城里暴死。”
　　女人恐惧的看着K，难以置信的表情流露出来。
　　女人没有回答K，而是放慢前进的步子，似乎是在等他一样。K先生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跟着她走进了一个非常陌生，却很热闹的村落。就好像里面的房屋跟人群都是捏造出来般，K开始怀疑当时来的路。
　　“又带着个男人来，真是不要脸！”一个正在村口收拾稻谷的妇人跟周围一群妇女们唠唠。
　　“就是，前两天不是刚带来一个，今个又？”紧跟着妇人的肥姐，磕着瓜子，随声附和着。
　　“呸，狐娘门儿！”一个傻子一改乐呵傻呼的样子，而是面露鄙夷的脸子扔给了女人。
　　女人没有理会他们，反而在他们面前变得更加风骚，甚至扭起了她天所赋予的大臀。这个原本是好生养且持家的标志，如今到了她这里便成了狐媚。人们同样把异样的眼光投向了K先生，他们的情感暴露在世界的村庄里，正在腐烂着。好似K先生是姘头，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们都是先知。唯恐这个世界除了他们穿着布衣，吃着粗茶就是纯净的，而所有穿上鞋子的“文明人”都在窑窝里玩弄着猪。
　　穿过鄙夷，唾沫，终于走到了一幢土楼，小二层，没有砖瓦的铺盖，只有稻草和泥墙。“进来坐，屋子寒碜，不要介意。”女人边引K先生进屋，同时还不忘倒茶。她让K先生先坐定，随后她从屋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摆在K的面前。
　　“走得时候再打开吧，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
　　“他？”K一头雾水的，不知道女人所说之人。
　　“应该是杀青水的人。”女人很淡定得回应着。
　　K先生想要马上知道到底是谁来找女人，同时留宿必然会给女人带来困扰，那些村子里的长舌妇们又多了一些谈资，于是还是决定现在告辞才是明智的。女人也没有要留K的意思，只在K准备走的时候，为自己的清白陈述一些事情。
　　“不管你是青水什么人，我其实是他的发妻，但是现在我却顶着小妾的身份活着，因为青水杀的人。”女人慌张的说着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而K却没有回头再问她。那个樟木箱子里的女人也许就是女人所说的小妾吧，这个女人可是K干掉的，一场没有什么情感的雇佣，却让自己深陷泥潭，这也许是K先生没有想到的。
　　K刚将女人家的门打开的时候，没想到一群人如同多米骨牌一般，齐刷刷倒向里屋，K认出是刚进村的时候，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妇人们。此时出现在这里，无非就是来验证她们的推断，被人当做姘夫，真得是一件食不是滋味的事情。K先生没有理会这些人，离开，留给好事之人一些冷漠。
　　“这位先生，要不要留宿呀？”一个光头的老汉，上前很热情得想要留K先生歇脚。K先生却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地方，“我要赶路！”K果断拒绝了老汉。而老汉泱泱的离开，突然K想到什么，试图喊住老汉：“请问，有没有车去茸城城？”
　　老汉一时并未反应过来是否是问自己这个问题，“咱这里不是就是茸城城？先生真是会说笑话。”老汉一脸糊涂，引来K先生的着急：“大爷，我指的是城里的茸城！”这么解释一下，老汉才反应过来，“有的，我儿有车可以带先生进城。”
　　K先生在村口等待老汉所说的车，却看到一个青壮的小伙，骑着一辆驴子拉的板车。
　　“先生，上车吧！”小伙儿催促K，依这样的架势估计明日能够到茸城，也算感激天地了。
　　K强装苦涩，上了驴车，“呦呵。”小伙儿叫喊了一声，小毛驴便屁颠屁颠的跑了起来，走出村子，在田间奔走。
　　好像走了很多路，过了很多的小村庄，黎明中的余晖是暗色系的红，照应着星落散布的村落里的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烧麦秆的味道，伴随着茸城潮湿的气候，在交汇的瞬间，变得浓稠。视线模糊的地方，有几只犬在啼吠，看不清毛驴车与它们之间距离。那些烦人的蝉，发出延长刺耳的鸣叫，似乎在发情，又似乎在百无聊赖中蹉跎。小伙儿的后脑勺逐渐从橙红色变得寡淡，直至乌黑，这个地方没有洋人的贡献，夜晚的时光，那叫一个伸手不见五指。
　　“先生，我们到下个驿站休息。”小伙儿征求K的意见。
　　“行。”说完，K就在稻草里打起了盹，迷蒙中有闻见江水的腥味，但是忽有忽无，鼻腔的粘膜无法粘连捕捉。
　　前方有亮处，是个类似客栈的地方，腥味到了此处便消失了。
　　“强生，你今儿个是住店呢，还是打尖。”门口一个穿着妖艳，浓妆的女子冲着驴车上的小伙儿问着。这种问法，在茸城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有些官员认为白话，就要彻底的白话，应该把一些日常用语都白话，因此茸城里这句话的询问方式也就是绝迹了。
　　“云老板，今天是住店，顺带炒两个菜，明儿接着赶路。”这个叫做强生的小伙儿卸下毛驴身上的货物，K先生也顺势下车。这位叫做云老板的人上前迎来，虽然装束浓重，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她胸口的痣，却清晰得在灯光下显露。K先生不经意的朝那里看去，相同的名字，相同的部位，让他想起一个人。恍惚出神之间，被一声尖叫给戳醒，“色狼，看啥看，看你长得帅，今天饶你一命！”云老板发出娇嗔的声音，故作姿态的，让屋里屋外的人以为这个刚到的客人是何等的色。K先生意识到，云老板在指自己，他立马收回眼神，装作无事人一般踏进了这家叫做江湖的地方。
　　云老板引强生跟K先生到一处坐下。这家客栈，人员稀少，大都是到茸城做生意的人，听着口音以徽帮为多数。与其说这是一家客栈，酒楼，还不如说是一个马帮们的驿站。星星两两，在此处做着倒卖的生意，也有几桌正在筹备明日到达后如何在古玩市场，将自己手中的文房四宝卖个好价钱。传闻，在遥远的西北，有个取人命，群龙混战的龙门客栈，而此地则是江南的聚宝盆，随便跟个不起眼的人谈上一段时间，这他人兜里的钱，自然就成了自己兜里的钱了。
　　“赛螃蟹，素三鲜”，一道道菜，云老板都是亲力亲为端上桌。这可把强生得意的，他在K耳边低语：“你不知道，这家老板看上我，所以对我们这么热情！”K先生听完，差点没把刚送到嘴边的饭喷出来。这明眼人一看就懂，风情的云老板，每上一道菜，都要多看K先生一眼，但是K都没有在意这件事。直到最后一道菜，云老板好像为了再次引起K的注意，故意提高了声音，K先生抬头仔细看了云老板。她的眉间有颗红痣，这是唯一的不同。世上之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或许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一个双生花，只是我们往往因为时空的相隔，很难相逢。
　　“你跟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很像。”K先生专注得看着女孩。
　　“你这样搭讪的方式有点老土。”云老板上完菜，干脆的没有停留，而是又往后厨走了。
　　这两人的对话把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强生给着急了。
　　“先生，你可别打我家云云的主意，我可是争取卖掉更多稻谷，来娶她的。”强生很较劲的看着K先生，似乎他也明白现实，自己跟K先生坐在一起，就像白萝卜跟土豆种在一起的不堪对比。
　　K先生没有理会强生，而是疑惑得看着游走在客人中间的，这位也姓云的云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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