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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
“砰!”温润的茶具被大力摔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四散飞溅,再也没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正如皇上和太后的关系。
“皇上!你这是干什么!”太后喝斥着,面色依然平静。
皇上直视着太后的双眼,双眸中隐藏着噬人的风暴,“难道太后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朕提醒您一句--皇贵妃的药渣,太后可真是隐藏得深啊,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是母后,而是太后,太后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却不可能松口,缓声道:“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上气冲冲地直奔哀家这里来,进门便摔摔砸砸,皇上的孝道到哪里去了?”
“孝道?”皇上冷笑着讽刺道:“你是朕的什么孝道?!”他已经与太后撕破脸了,“你不是朕的杀母仇人吗?杭贵妃!”他的话语如针般直刺进太后的骨髓里。
当年懿安皇后和婉舒皇贵妃成水火不容之势,当今太后当年的杭贵妃是站在懿安皇后这一边的,药杀大皇子和婉舒皇贵妃,陷害任相,这些都有她的手笔,最后先皇亲自开口,立懿安皇后所出二皇子为太子,这才遏制了当年的夺嫡之势,先皇还令太后抚育当今圣上,变相保下了当今圣上的性命。
“别以为朕不知道朕的大哥和母妃是怎么去的!说是什么恶疾,不过就是你和姜氏贱人的毒手罢了!”皇上露出狰狞的一面,步步紧逼,“姜氏以为杀了大哥和母妃,废了李相,她的儿子就能是太子,可惜啊!天道好轮回,她自己的那几个废物儿子都遭到她的恶行报应,活不长!贵妃娘娘你也是个废物,做了那么多,可父皇从没正眼看过你,从没考虑过让你的儿子继位!最终还是朕,是朕得了天下!”
太后已经被皇上逼到了台阶下,浑身颤抖,皇上的话直戳她内心痛处,让她羞恼愤恨不已。当初她们三个人一同进宫,可所有人都只记得懿安皇后与婉舒皇贵妃,她是堂堂贵妃,却没人将她放在一个天平上较量!懿安皇后与婉舒皇贵妃互相厮杀,大小妃嫔朝中重臣纷纷站队,而她连参与争斗的资格都没有,连她的哥哥都没有想过要支持她!皇上宁可将皇位传给婉舒皇贵妃被遗忘在角落的六皇子都不愿给她的哲儿!
可太后终究是太后,她克制着心中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对皇上道:“淑宸皇贵妃之死并不是哀家所害!哀家也许是让袖雨为难了她,可哀家并没有插手她的生产!皇上为皇贵妃报仇之心哀家理解,也不想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皇贵妃她含冤九泉。”
皇上又怎么可能相信,他看着太后摇头,“你竟仍是死不承认,不见棺材不下泪!”他将袖袍中的口供抽出,甩在了太后的脚前,一字一句道:“好好看看!”
太后蹲下身去,僵硬的双手捡起口供,翻看了几页后,便死死地攥住了双拳,整个人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她被人陷害了,太后十分清楚这个事实。她最亲近的袖雨,现在成了把最利的尖刀插在了她的喉咙。她甚至无法去辩解,辩解什么?辩解这一切都是假的?跟了她三十年的袖雨是被人收买,是自作主张?连她听着都不会相信,可真是完美的杀局。
皇上瞪着地上的太后,用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声音生硬道:“您放心,您好歹养育了朕这几年,朕不会让您也‘恶疾去世’的,您也不用担心九弟,”太后猛地抬起头来,皇上收了笑容,“朕会好好照顾他的,毕竟,正如您当年对朕做的,母债子偿,不是吗?”
“不!”太后猛地拽住皇上的袍摆,声音终于软了下去,“皇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有插手任何事,他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皇上,哲儿什么都没做啊,他是把你当亲哥哥一样看待的!”太后深知此时是绝不能为自己求情的,只能拿出昭王和皇上之间一起长大的情谊来怀柔,奢望皇上能放过自己的儿子。
皇上的步伐顿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脚踢开太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外走去,“太后因皇贵妃大哀,身体有恙,于寿康宫修养,从即日起,不准任何人进入寿康宫打扰太后养病!太后身边宫人服侍不力,全部杖毙!”
太后手中抓着白纸黑字的口供,跪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皇上到承乾宫的时候,皇后正在喝安胎药,她在那日受惊动了胎气,便在宫修养,也是为了躲过这次的风波。
可惜,风浪一起,难以轻而平静,必须要摧毁一些东西。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看着面色阴沉走进来的皇上,心中沉下去又放松,终于来了。
“都下去。”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宫室,将偌大一个房间留给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夫妇。
皇后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变,眼睛看着地面,看着金黄色的下摆来到自己面前,一双手将她扶了起来。
皇上看着面色苍白的皇后,目光中糅合了各种各样的情绪,最终只剩下失望和平静,“梓童,坐。”
皇后小心翼翼地坐回软榻上,皇上握住她的手,也坐在了她身旁,皇后心中紧张不已,也不敢回握皇上。
皇上感受着这双素手上的汗意,似是漫不经心道:“梓童如此紧张,为什么?害怕吗?”他看向皇后,话中带了冷意,“是对皇贵妃有愧,怕她来找你吗?”
皇后身子一僵,却心平气和地回道:“臣妾心中无愧于任何人,怎么会有怕,皇贵妃与臣妾情同姐妹,臣妾对她入梦求之不得。”
皇上笑了,松开了皇后的手,“皇后啊皇后,你可真是太后的侄女,连这睁眼说瞎话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他笑着说着,却突然给了皇后一记耳光,打得她头偏过去,“你这个毒妇!”
皇后捂着左脸,扭回头来,直视着皇上,不卑不亢,“臣妾与皇贵妃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二人互相直视着,谁也不愿先移开目光。
皇上手中没有皇后直接参与皇贵妃之死的证据,袖雨只是人证,皇后可以咬死她不过是胡乱攀咬,皇上也并不能对皇后怎么样。
一切证据都是太后的罢了。
真是滴水不漏。
皇上又笑了,他和善地拍拍皇后的手,轻声细语,“朕与你成婚三载,梓童,朕自认对你不差,给你皇后的尊荣,给你皇后的脸面。朕就算再念着静娴,朕也没有忘了你!”他抬起头,却是满面寒霜,“你是朕的妻,是朕的正室,你应该是朕最亲的人。静娴是朕的妾,她不过是个妃子。她腹中的孩子,所有妃嫔腹中的孩子,以后都是你的孩子,他们都要叫你母后。”
皇上紧紧攥着皇后的手,用力得手指都变成了青紫色,他凄笑着道:“可你为什么就容不下他们?你为什么连朕最爱的人都容不下呢?安晚雯?”
皇后心中一直有一团火在狠狠叫嚣,灼烧着她的理智,而皇上的话则烧光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猛地站起,直接还了对面的男人一耳光,“最爱的人?皇上!我是你的皇后,可你也知道,你对她有多么痴迷!我是皇后,可我除了皇后的尊荣呢?皇上你又有多少情意是在我这里?皇上,你敢说对我可有对她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我是皇后,可我也是你的妻子!”
“妻?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她和朕的孩子挡了你们的路罢了!”皇上挨了打却没有愤怒,反而嘲讽道:“不是吗?她没有孩子的时候,朕对她再好,你也能忍,她一怀上朕的孩子,你便忍不住了!你怕,你怕她会生下朕的皇长子,你怕她会威胁到你日后孩子的地位!朕知道,朕都知道。”皇上惨笑着,不知是在说皇后,还是在说自己的亲生兄长与懿安皇后,他起身自嘲地大笑道:“嫡长子!嫡长子!为了一个嫡字,哪个皇后都是一样,都容不下任何人!”他哈哈大笑着,像失去了方向一般转着圈,拿起随手可拿的东西通通砸在地上,碎片飞溅伤到他的手臂,他却没有感觉,轻微的刺痛更让他想起那些任人凌辱的岁月。他愤怒着眼前的皇后,愤怒着淑宸皇贵妃和他自己,更愤怒着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愤怒着死去的哥哥和母妃。
皇后向后退了两步,笑出声来:“你疯了,我也疯了……”
皇上抬眼瞅她,脸上笑着眼中却哭着。他们是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他们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如此丑恶得没有任何遮掩,却可以在彼此面前肆无忌惮地吐露疯狂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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