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记

作者:Dec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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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捉虫)


      女尸还陈在原地,没被挪动。
      江牧云和谢柏尧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手脚扭曲,双目圆睁的女人,半张着嘴躺在一方地毯上。

      “这原是柳拂晓的房间,”章捕头对江牧云道,“死者叫芜娘,是七天前才搬进来的——怎么李姑娘没来?”
      江牧云一怔,继而道:“她一宿没合眼,便留在驿馆了。章捕头是想请她来看看鸦青毒?”
      章行远点头,“我推测毒就藏在柳拂晓的某样东西里,只是咱们的人都不懂毒,一时也不敢妄动。”
      “红绫这几日曾略给我讲了一些,章捕头,能让我瞧瞧么,兴许能帮上忙。”江牧云说着,已走上前一步,谢柏尧伸手想拉她,却只摸到一片衣角。
      “自然可以。”章行远说着,看了眼薛十安,原是想征求下他的意见,却见薛十安双眉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地毯上散落着几只瓷杯,其中一只瓷杯距离死者右手较进,杯子里还有残留的水渍,从桌上落下的茶壶摔得最远,撞上了一边矮几突出的脚,碎成几片,壶里的茶叶萎蔫地耷拉在碎片上。
      死者手里抓着从桌上扯下的桌布,符合逻辑的推测是死前正在喝一杯茶,鸦青毒突然发作,她倒下时抓紧了桌布,将桌上茶盘整个摔在了地上。

      按照李红绫先前所说,鸦青毒并不是中毒之后即刻发作,至于是间隔一个时辰还是一天,并没有定数,因人而异。

      章行远说他们不懂毒,其实江牧云比他们更不懂。但她比他们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沾上鸦青毒,害死了柳拂晓。

      一个女人,住进另一个女人来不及收拾的房间,她会所有好奇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可芜娘已经死了,她自然是起了好奇的那一个。

      江牧云绕着不大的屋子缓缓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在章行远打算叫住她的时候,她忽然停在了梳妆台前,俯身看着妆奁旁边开了盖的胭脂盒。

      “这胭脂的颜色真是好看,”江牧云喟叹一声,偏头看向谢柏尧,“你轻功那么好,出去抓只麻雀呗。”
      谢柏尧摸摸鼻子,看一眼色泽如桃花妖娆的胭脂,又看一眼那边正头来疑惑目光的章行远,道:“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就给你抓去。”

      章行远和薛十安就这么冷眼看着,没出言阻止,也没打算代劳。

      谢柏尧身轻如燕,出了屋门,三两下便没了踪迹。不消片刻,他果然逮回来两只小雀,其中一只倒的确是麻雀,另一只扑棱欢的却不晓得是什么品种了,扯着脖子“嘎嘎”叫,尤其一双小圆眼睛,十分凶狠地瞪着“罪魁祸首”江掌门。

      江牧云非要跟鸟一般见识,仗着眼睛比鸟大,在一番眼神的厮杀中让其败下阵来。她就着谢柏尧的手把鸟推到章行远面前,道:“章捕头,我猜鸦青毒是混在那盒胭脂里了,不如拿这鸟去试一试如何?”
      “啧,”章行远皱了皱眉,“虽说只是雀鸟,但好歹是条无辜的性命,就这么试毒……”

      江牧云却瞪了瞪眼睛,“谁说要喂鸟吃胭脂了?”说着,手指拂过麻雀颤抖的背脊,“这鸦青毒一旦碰上鸟羽便会令羽毛化为带有光泽的乌青色,但用银针却什么验不出来。我不大擅长为鸟拔毛,是以才要借捕头之手。”
      章行远轻咳一声,“这个……好说,呵,好说。”

      在场几个人,谁都没先动手去拔鸟毛,大概是觉得荒诞无稽,像闹着玩似的不正经。最后还是一边捋着山羊胡的仵作瞧不下去,叹着气过来拔了两根毛,脾气大的那只叫得格外凄惨,声声泣血,将苦情戏演得十分足。

      “这鸟挺会演啊,”江牧云摸着下巴打量着这只杂毛鸟,“跟牙牙像是一个爹生的——章捕头,能帮忙找个笼子不?”
      鸟在江牧云放光的眼神中感知到命运的无常,两眼一翻便出气多进气少,顿时不欢腾了,垂头丧气地耷拉在谢柏尧手上。
      谢柏尧举起手,左右端详了一番,道:“你是打算把它给牙牙当小弟?”
      江牧云认真地想了一想,点头,“算是吧。”
      鸟垂死挣扎两下,绝望地歪在一边不动弹了。

      “有了!”仵作老爷子兴奋地捧着手帕举到众人眼前,“确如江先生所说,变为了乌青色。”

      江牧云和谢柏尧对视一眼,旋即看向章行远,“章捕头,看来凶手的确是把毒下到了胭脂中——薛大哥,那传说中的燕西楼可曾这样处心积虑地用毒杀过人?”
      薛十安目光扫过那盒颜值,道:“据我所知,不曾。”

      旁边一个衙役端详着芜娘的脸,问道:“江先生,你是如何知道毒是下在胭脂中的?”
      “我蒙的,”江牧云直言不讳,“芜娘和柳拂晓都是有姿色又爱美的女人,平日里胭脂水粉是少不了的。尤其这一盒制得如此玲珑别致,实在难得,我猜芜娘不会任凭它晾在一边的。”
      “可……毕竟是死人的东西,”那衙役撇撇嘴,“这么不忌讳。”

      “住在凤鸣居里的女人,哪个不是看透了红尘俗世,生死轮回的,”章行远瞪了那衙役一眼,“怂蛋玩意,一边去。”
      说罢,他望向薛十安,请示道:“那个……薛大人,您看是不是要排查下这一个月往来凤鸣居的人?”
      “查,”薛十安斩钉截铁,“但凡来过,总会留下踪迹。”
      “是。”章行远一拱手,转身安排去了。

      江牧云看一眼横尸地毯上的芜娘,叹道:“无辜的一条性命,就这样没了。”
      “芜娘的死阴差阳错地让我们知道了凶手下毒的位置……说到底还是命运弄人,”谢柏尧把手里的杂毛鸟装进衙役拎来的鸟笼里,垂手提着,“是回去还是在这等等章捕头他们查问的结果。”
      “回吧,排查恐怕也不是一两个时辰能有结论的。”江牧云目光有意无意掠过背对着她的薛十安,“而且我还有一车的话要问你,”她顿了顿,“要再胡扯,留神你的小命。”
      谢大公子得了句威胁却甘之如饴,乐呵呵跟在江掌门身边,提着“牙牙的小弟”,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去了。

      薛十安交待完几个衙役,转过身才发现江牧云和谢柏尧已经离开了。他暗自叹息一声,那些丝丝缕缕冒出的情绪让他无端低落了一瞬。

      江牧云和谢柏尧牵上马,将鸟笼挂在马鞍旁,晃晃悠悠往驿馆走。

      “你大可不必生薛兄的气,”谢柏尧偏头看看江牧云,道,“照我看,即便不是我,他也不会让那支袖里箭伤着你。”
      江牧云脸上露出几分惊讶,随即又想到什么,轻哼一声道:“别企图祸水东引,你到底跟燕西楼什么关系?”
      “啧,”谢柏尧唇角一翘,“说可以,但你如果因为这句实话要跟我变成仇人,那我可要肝肠寸断了。”
      江牧云瞟他一眼,“到底说不说?”

      “你还记得薛兄说秦易有个败家徒弟吧?”
      “怎么?”

      “我就是那个散了燕西楼的败家子。”
      “……”

      江牧云脑袋里“轰”一声炸开了锅,一百个问题争先恐后挤进了脑子眼里,让她忽然一下语塞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脚下也跟着顿住,扎根在地上似的不动弹了,险些被溜达过来的高头大马给撞倒。

      “怎么傻了?”谢柏尧不怕死地伸手在她眼前晃晃,“看着点啊,你差点被马踩过去。”
      江牧云总算把目光从远方的一面招牌上拔过来,安在了谢柏尧脸上,“有些想不明白的事,似乎都通了——但你还是别在我眼前晃了,我怕我一个失手拿刀扎死你。”
      谢柏尧:“……”

      江牧云牵着马径自走了,谢柏尧停在原地没去追她。
      他苦笑着看了眼挂在马鞍边上的杂毛鸟,“她这回像是真气着了,哄不好了。”
      鸟“嘎”地叫一声,扑棱下翅膀缩一边去了,懒得搭理他。

      江牧云回到驿馆,只扔给李红绫一个呆滞的眼神,连句话都没说就回房睡觉去了,直睡到玉兔东升,才从床上爬起来。
      李红绫听谢柏尧说了前因后果,怕她一时想不开,只好揪了几根狗尾巴草坐在她门口坐了整一天。
      谢柏尧回来之后又出了门,到江牧云起床都还没回来。

      房门“吱”一声打开,李红绫从台阶上蹦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江牧云,“睡、睡好了?”
      江牧云眉心轻蹙,“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结果子了?”
      李红绫舒了口气,看来是没事了。
      “厨房给你留了清粥小菜,去吃点。”李红绫突然化身成老妈子,唠叨她,“你这么颠倒着睡可不行,回头身子熬坏了你那个门派不就歇菜了。”
      江牧云回头望她一眼,点头,“知道了。”
      李红绫惊得一瞪眼,什么时候成顺毛驴了?

      厨房里昏黄的光透出来,落了一地温暖。江牧云走近了,才看见薛十安正在方桌旁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牧云脚下一顿,拧身要走,却被薛十安叫住,“江姑娘,我能与你说几句话吗?”
      江牧云干巴巴的转身看他一眼,“自然可以。”

      江牧云心里的疙瘩还没解开,她不晓得薛十安这样一个谨慎的人到底是出什么考虑才会拿她当诱饵去试探谢柏尧。假如谢大公子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一装到底,那薛十安预备怎么办,当真看她无辜受死?

      两人走到驿馆的回廊下,挑了个不引注意的拐角坐下来。江牧云下意识离薛十安远了点,薛十安苦笑着,道:“江姑娘是怕在下再突然出手?”
      江牧云一时尴尬,摇头道:“并未。”

      “你曾救我一命,此恩还未报,莫说旁的,只冲救命之恩我也断不会伤你。那时……即便谢柏尧不出手,我也能救下你,不叫你伤到分毫。”薛十安说的十分艰难,“江姑娘,你信我,以此法子试探他,我是迫不得已。”

      江牧云沉默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半晌才道:“薛大哥,如你所说,你只是一心要帮我找出害死师父的仇人吗?”
      薛十安轻轻溢出一声叹息,“当时的情形,已容不得我再言其他。”

      江牧云问:“你恨燕西楼的人?”
      薛十安诧异一瞬,旋即释然,“应该说,我对任何刺客都是一样的厌恶。”

      薛十安沉默片刻,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江牧云望着头顶朦胧的毛月亮,轻舒了一口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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