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玫瑰三愿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依萍回头看见石磊站在身后。
　　依萍点点头，示意石磊跟她回房。石磊跟着依萍进了房间，故意把门开着。一则孤男寡女避免瓜田李下之嫌，二则免得傅文佩送吃食上来的时候也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雪姨来过了？”依萍习惯了跟石磊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问题简单直接。
　　“岂止雪姨来过，何书桓的妈妈也来过了。两位太太上门做客都是不带提前打招呼的，害得咱们险些招架不住。”想到白日的那场混战，石磊依然心有余悸。
　　“何伯母？她来做什么？”依萍想不到何书桓的妈妈会来看他，吃惊极了。
　　“她听说你生病了，过来看看你。”石磊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对何书桓的妈妈，他有着天然的敌意。
　　“哎，我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依萍猛然醒悟过来，冲到梳妆镜前检查自己的容貌。镜子里的女子头发散乱，面容憔悴，实在不是能见人的样子。
　　“怎么？丑媳妇怕被公婆嫌弃？”石磊的胸口涌起一阵阵的醋意，鼻子里哼了一声：“放心，你这病歪歪的样子何太太并没嫌弃，看样子还挺心疼的。”
　　“胡说。”依萍被石磊提了个醒，急忙否认：“何伯母是如萍的婆婆，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不想蓬头垢面的失礼人前，尤其是长辈面前。”
　　“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哄我的？”石磊走到依萍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依萍。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里，略带病容的依萍反倒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柔弱的美感。
　　依萍被石磊看得不自然，扭身走开，也不知是对着石磊还是对着自己说：“当然是真心的。对了，雪姨来干什么？”
　　石磊没有回答依萍的话，却不依不饶地重复了自己刚才的问题：“依萍，你是真心的还是哄我的？”
　　“石磊，你这是在干什么？”依萍簇起了眉头，石磊今天有些反常，让她隐隐地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石磊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男人一表人才。纵然家世不如何书桓显赫，但论样貌、论人品、论学问他总纵然不能胜过何书桓，也该旗鼓相当吧。
　　石磊对着镜子里依萍的影子告白：“依萍，我爱你。”
　　依萍没想到石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之间有点手足无措，但很快，她镇静了下来，冷静地回答：“石磊，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石磊仿佛知道一定会收到这个答案，嗤笑一声，涩涩地说：“我知道，你依然还爱着何书桓。连梦里，你都叫着他的名字。”
　　依萍被人看穿了心事，脸一下红了起来，矢口否认道：“我没有。我才没有梦见他，更不会叫他的名字。他已经跟如萍订婚，是别人的未婚夫了，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梦见谁都不会梦见他。”
　　“撒谎。”石磊冷冷道：“你每次被人说中了心事就会气急败坏地否认。可是你这回否认不了，因为我听得清清楚楚，清楚得我甚至无法欺骗自己你说得不是“何书桓”三个字。事实上，如果我听得不是这么清楚，我就不会这么嫉妒，更不会让这种情绪控制我、左右我把雪姨打入了地狱。”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石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好好地跟我说。”依萍被石磊搅糊涂了。雪姨？地狱？李副官的话在依萍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依萍失声惊呼：“你把雪姨的事情告诉爸爸了！”
　　石磊冷笑一声，道：“我并没有想告诉陆伯父，是雪姨自己倒霉，陆伯父恰巧站在门外！”
　　依萍的脸色变得惨白，颤声道：“我爸爸都听到些什么了？”
　　石磊见依萍有些被吓住了，不再纠结感情之事，用简练的语言将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对依萍叙述了一遍。
　　原来警察厅为了讨石家的好，连夜审问了那个歹徒。重刑之下，歹徒把这辈子干过的坏事一点不剩地全吐了出来。
　　“依萍，这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我早被人惦记上了。在打电话给李副官的时候，大上海的内鬼把路线透露给他们，所以他们才能提前在附近埋伏，合该我有此一劫，竟然恰好在那个点停车，给了他们绝好的机会。他们的计划是绑架勒索，杀人灭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会随身带枪，更没想到你竟敢开枪杀人。最让他们没想到的，你竟能凭着声音，认出他们是当初打你的凶手。所以他们不得不把犯罪事实都招供明白——十个大洋，毁掉你的脸和清白。但他们并不知道花钱雇他们的究竟是谁。来人行事诡秘，带着墨镜蒙着脸，深更半夜在胡同里做的交易，根本认不出来。”
　　依萍回想起那一日的凶险，有些头晕目眩，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对石磊道：“认不出来也没关系，打我的人是谁，我自己心里有数就够了。”
　　石磊看着依萍故作坚强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当初秦五爷调查的时候，也用到石家的力量，所以你的事情我很清楚。找人打你的是雪姨和她的情夫魏光雄。”
　　依萍吃了一惊，瞪着石磊：“石磊，你！”
　　石磊对依萍的反应颇为满意，继续说道：“秦五爷与我爸爸是拜把子的兄弟，过命的交情，他们本一直互为援引，大上海舞厅我们石家也有股份。你是大上海舞厅的歌星，有人对你下毒手就是跟秦五爷和石家过不去。我们当然要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我们的人下手。”
　　依萍看着神色在戏谑和冷峻之间切换自如的石磊，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他们认识有小半年了，石磊示于人前的始终都是玩世不恭又泰然自若的形象，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满不在乎却又都成竹在胸。此刻的石磊，她从未见过，也有些意外。
　　“我不认识你了，我真的不认识你了。”曾经，是谁在怎样的心境之下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依萍的脑海里不期然漂浮过何书桓的影子，就这么一瞬间，依萍有点儿了解何书桓的震惊和失望。
　　石磊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依萍一眼，依萍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依然认真地听他说话。石磊知道，依萍接受了他不能轻易示人的另外一面。于是他继续道：“警察厅王局长一早就到我家报道，还将犯人的口供录了一份给我们。我看完之后，一心想着你，这样想着，就跳上车子，飞驰到你家里来报道了。陆伯母对我的到来很是欢迎，还问起我爸爸妈妈对这儿的印象。依萍，你想知道我爸爸妈妈对你的印象吗？”
　　依萍沉默不语，作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孩子，总是想知道别人对自己的观感，可是在这种语境之下，“想”和“不想”都蕴含着特别的意思，依萍对此除了尴尬，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石磊苦笑一声，了然道：“你那么在意何太太对你的印象，却一点也不在乎我爸爸妈妈对你的印象，可见你心里真的没有我。”
　　“石磊，我很抱歉。”依萍的抱歉，等于承认了石磊的话。
　　“抱歉什么？”石磊微微一笑：“抱歉你不喜欢我？依萍，你太小看我了！”
　　依萍觉得自己还是把话对石磊讲明白为好，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何况含糊不清的态度本不是她的风格。“石磊，你实在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我想，这世界上没有几个女人可以抗拒你的魅力。只是，我曾经爱过，真真正正的爱过。虽然这份爱情已经弃我而去，但是我依然清晰无比的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以我知道我并没有爱上你。石磊，辜负了你的付出我真的很抱歉。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并不想伤害你，可是我不得不伤害你。希望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无谓的感情。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界上的好女孩千千万万，我只是最最普通的一个。甚至，我都不知道我算不算一个好女孩，我曾经用那么残忍的方式伤害了如萍和书桓，我······我。”依萍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她用双手捂住了脸，可眼泪依然沿着指缝流了下来。
　　石磊静静地看着依萍，他很想走上前去将依萍拥在怀里。可是对依萍，他始终不敢放肆。也许是一年多以来在大上海作为听众的经历，使他对依萍产生了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根深蒂固的心理。也许是他们成为朋友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了解甚深。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他真的伸出手拥抱依萍入怀，依萍也会毫不迟疑地躲开他。
　　于是石磊什么都没做，安静地陪伴着依萍，让她流着眼泪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这时，傅文佩不失时机地出现在门口，看着哭泣的女儿，心里一阵的慌乱，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依萍的情绪只要有一丝反常，她就会提心吊胆。她也知道自己的神经或许是有些过敏了，可是老天在上，这一年多以来，依萍实在受到太多的伤害，太多的折磨，可作为母亲，她除了担忧，还能做些什么呢？
　　“依萍，你怎么哭了？”傅文佩战战兢兢地问。
　　“妈，我没事。”依萍不想让傅文佩担心，连忙擦干了眼泪，走过来将傅文佩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
　　傅文佩熬了一些清粥小菜，正对依萍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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