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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7
Chapter 27
克梅尔穿好衣服,跟着利亚姆一起前往了破釜酒吧,他们是坐出租车过去的所以多花了些时间。克梅尔能熟练运用幻影移形,可是既然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就不愿意再挑战那微乎其微的风险。
奥斯顿站在破釜酒吧的门外等他们,见到两人下车掐灭了手中的烟后才走上前来说道:“几分钟前我确认了一眼他还在里面。”
“谢谢,奥斯顿。”克梅尔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对身旁的利亚姆说,“在这等我一会儿吧,我想不会太久的。”
奥斯顿的神色有点古怪,他压低声音询问道:“你确定要一个人进去?他从下午就开始坐在那个角落里喝酒——”
“没事的。”克梅尔用柔和但坚定的口吻说道,她冲他们颔首示意,然后推开破釜酒吧的门走了进去。混杂着酒精和食物气味的暖风拂面而来,喧嚣也随之灌入她的双耳,破釜酒吧里人声鼎沸,许多巫师们都在这里纵情狂欢,很显然他们还没有从兴奋的余韵里缓过神来,庆祝活动一连举办了三天都还没腻。
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莱姆斯,他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不过当克梅尔接近以后才发现他没有睡着,只是双眼迷离痴痴地看着手中只剩下半杯酒的酒杯,他面前的桌上子还有一大堆已经空了的酒杯。
莱姆斯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让她不禁蹙起了眉。有一瞬间克梅尔很害怕在他的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以至于坚定的决心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动摇,但是她又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想到了曾经他温柔的笑容,她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这么快就退缩。她走过去,在莱姆斯的对面静静坐下了。
莱姆斯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扬起嘴角笑了,他的声音很轻:“克梅尔,我在做梦吗?”很明显他喝醉了,而且是酩酊大醉,他的身上不再有让克梅尔感到害怕的戾气,此时的莱姆斯就像是某种温顺的大型犬类,丝毫不在意被他人触碰。
“嗯,这是梦,所以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忧,不管梦里发生什么,醒过来一切就结束了。”克梅尔平静地回答,“来聊聊天吧。”
莱姆斯迷蒙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但是神情看起来很单纯,他似乎接受了克梅尔的说辞,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思考要说些什么。
半晌,他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口齿不清地开始了喃喃碎语:“这个梦真可怕啊,我梦见詹姆、莉莉和彼得都死了,梦见小天狼星是杀害他们的元凶,我最好的朋友都不在了。”
他没有看克梅尔,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像是真的把她当成了梦境里的背景人物一样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还梦见我和你吵架了,我不该对你发火的,可是我真的很生气,很痛苦……我觉得你越来越陌生了,一点也不像我喜欢的姑娘了,你到底是谁啊。”他痴痴地笑了。
克梅尔平和地开口询问:“莱姆斯,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莱姆斯又一次皱起了眉头,思考了半天才勉强做出了回答:“安静,沉着,温柔,会像现在这样倾听我的话语。”
“还有呢?”她循循善诱着,心中还留有一丝能从他那里听到自己希望听到的词汇的期盼。
他迷迷瞪瞪地想了一小会儿,然后苦着脸说道:“想不起来了。”
“没有敏感、冷淡、固执或者冲动、冷酷之类的词语吗?”她挑了挑眉,试图给他些提示。
莱姆斯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异,有一瞬间他看起来有些清醒了,所以克梅尔不动声色地将酒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他顺从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又回到了之前那种软绵无力的状态里:“那不是你,是别人,是我……不喜欢的人……”
“看起来你对我有很多误解。”克梅尔垂下眼帘,她想起了五年级和莱姆斯单方面冷战时的事。在某种意义上这又是一次立场转换,只是这一次是莱姆斯给她套上了美好而空洞的假面,而且一套就是六年,所以当她越来越偏离他给她构想的人设之后,那些连接着两人的细微的东西就开始崩坏损毁了。
被自己在意的人误解还真是让人为难啊。
她收回思绪,望向似乎快要睡着了的莱姆斯,决定更主动一些,于是开口问出了想要听他亲口说出回答的问题:“为什么一直不向我求婚呢?”
莱姆斯的脸皱成了一团,他看起来颓丧无力,低低的话语几乎变成短促的鼻音:“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婚姻。我只是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狼人!而你,你是住在豪宅里,有体面工作和庞大家族的……大小姐。”
“莱姆斯,我告诉过你,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他大吼一声,眼泪突兀地从睁得大大的眼眶里滚了出来,“我在乎……”然而他没有清醒过来,又趴回到了桌面上,痴痴地说道:“你的家人都看我不顺眼……我就是找不到工作啊……我根本不想在什么服装店兼职……我成绩明明很好,只因为是狼人所以一直被畏惧,被唾弃,这个世界还是毁灭算了。”他笑了,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出了天方异谭般的任性话语。
克梅尔心疼又怜惜地看着莱姆斯,但同时也很冷静。如果是以前的她,此刻应该是泫然欲泣地朝他倾诉自己的爱意吧,但今天她并不想这么做了。她没有犹豫,提出了自己曾经构想过的计划之一:“跟我一起离开英国吧,我们可以去爱尔兰,去红堡隐居,那里只有一位和善的女管家,她不会介意你是狼人的。你不用再出去找工作了,我们可以一起培育草药、炼制魔药,并以此维生。”
莱姆斯又一次露出了笑容,但是那笑容冷淡得就像是冬夜里静静飘落的雪花:“不。”
“为什么呢?”克梅尔轻轻问他,她发现自己又一次变得卑微起来,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祈求他,但那样是不对的,她明明知道这一点。
“别的国家,都可以,但是爱尔兰和美国,不行。”他的笑容里慢慢透露出让她感到心寒的恶意,他伸出手隔着桌子抚摸她的脸颊,那手指很冰冷,像是他酒杯里的冰块一样冰冷,“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得背井离乡呢,要是你真的爱我,不如和我一起体验颠沛流离的滋味?”
克梅尔收紧了桌子下握着的手,感到彻骨的寒意裹住了自己的身体。这场对话,她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在演戏,但或许莱姆斯从最初就是清醒的,只不过因为想看她出丑,才提起了兴趣配合她演戏。
她看不透他,或许也从来没有读懂过他。
她阖眼沉思,任由他粗糙的手指细细描绘自己的面容,但那动作里再也没有了让她想要落泪的温柔。她睁开双眼,沉声回答:“我不想和你一起颠沛流离。”
她想要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安全平稳的童年,她不希望她的孩子再经历一遍她曾体验过的苦楚。
“骗子。”莱姆斯嗤笑起来,他的话语像是利刃一样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你怎么好意思说你不在乎?”
克梅尔假装自己不为所动,直视着对方,扯出一个并不全然虚假的谎言:“我还是想要一个孩子,我们可以从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把它当做我们自己的孩子来抚养。我希望能给它一个美好的童年,红堡可以满足这一切,我们根本没有必要主动投身于苦难之中。”
“可是我不想要孩子。”他轻轻说道,像是看着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样用轻蔑的目光瞧着她,“滚出我的视线。”
这就是一切的结束了。
克梅尔觉得自己平静得不可思议,七年相识,六年爱恋,最后变成了这样一个结果,也许潜意识中她早已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也做好了对应的心理准备。她亲手毁掉了莱姆斯·卢平,就像是他毁掉了她一样,他们一起用怀疑和欺骗的毒药浇灌这颗种子,用虚假的爱意和空洞的情话为它供给着养料,让它一点一点长成了如今这棵扭曲而阴暗的毒藤。然后现在,终于到了吞下苦果的时候。
“那就这样吧。”她淡淡地说完,从座位上站起身,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出了依然喧闹的酒馆。
她的内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也许直截了当地告诉莱姆斯自己怀孕了,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但克梅尔并不打算用孩子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捆在自己身边。他既没有担当,又不敢直面社会的残酷,还和她一样自卑而软弱。也许他们花上很多时间去修复彼此的关系还能继续做恋人,但这样的两个人是无法维持一个正常的婚姻生活和家庭的。现在的莱姆斯无法成为合格的丈夫和合格的父亲,她不想重蹈伊莎贝尔的覆辙,带给自己的孩子一个破碎而扭曲的童年——即便她还爱着他,痛彻心扉地爱着他。
直到嘈杂的声音消失于合上的门扉之后,克梅尔才扑进在门口等候她的利亚姆怀里,又一次地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次,大概流尽了三年份的眼泪。
————
11月4日,格林格拉斯家为伊莎贝尔举行了葬礼。克梅尔昨天没能出席詹姆、莉莉和彼得的葬礼,但自己亲生母亲的葬礼,无论如何还是要到场的。
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静默地伫立在墓园里,家主弗朗西斯担任了葬礼仪式的主持人,他说了很多追忆兄妹三人童年时代的话,克梅尔静静地听着那些话语,感觉内心一片安宁平静。伊莎贝尔人生的最后几年里活得很快乐,也实现了自己儿时的梦醒,她在亲人们的爱意中与这个世界告别,比起那些丧生于黑暗时代中甚至不知道黎明已经到来的人们,姑且算得上稍微幸运一些吧。
她在棺木上放下一支白玫瑰,然后退回到人群中,看着弗朗西斯举起魔杖让棺材缓缓沉入泥土中。
墓碑上最后刻下的名字是伊莎贝尔·格林格拉斯。
葬礼结束后,克梅尔在墓碑前多停留了一会儿,告知了永眠的母亲自己的打算,然后她站起身,走向不远处正等待着她的利亚姆。后者看她过来,离开了自己倚着的那颗树,站直了身子轻快地问道:“先从哪儿开始?”
“其实我一个人去就行。”她委婉的推辞果不其然收获了一个白眼。
“嘿,别自作多情了,我是要以舅舅的身份守护这个小家伙的好吗?”利亚姆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动作却很温柔。他一边说着一边牵过她的手,带着她走向等候在旁边的汽车。瑞德站在格林格拉斯家的私家车旁向他们轻轻颔首致意,然后帮着克梅尔拉开了车门。
他们先去克梅尔原来的公寓收拾了行李,然后前往圣芒戈医院办理出院手续,最后再送克梅尔前往魔法部递交辞呈。只有最后一步是由克梅尔独自完成的。
她走进魔法部,用稍带着眷恋的目光勾勒着那些建筑物和雕像的轮廓,这是她就职三年的地方,是她实现自己最初理想的地方,她不可能不喜欢这里。克梅尔回想自己的傲罗训练生生涯,觉得自己选择了这条路真的是个很明智的决定,虽然工作繁忙风险也很多,但她确实很开心很满足。
她向执行司司长递交了自己的辞呈,然后返回傲罗办公室收拾东西,里面并非空无一人,阿拉斯托·穆迪正坐在他的隔间里头打盹,听到克梅尔的脚步声,这个警觉的老傲罗立刻醒了过来。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穆迪瞅着她没好气地问道,蓝色的魔眼滴溜溜地在眼窝里转了个圈。
克梅尔现在已经不害怕穆迪的魔眼了,即便面对对方审视般的锐利目光也能如常对待。
“阿拉斯托,我要离开英国了。”她看向自己这位导师和同僚,用稍带歉疚的语气说道。
穆迪神色微变,但什么都没说,只是认真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我打算这几天就启程,返回爱尔兰的都柏林,那里是我的家乡。虽然我知道凤凰社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但很抱歉,我想要离开了。在失去了太多东西以后,我想要在故乡找回我自己。”克梅尔平静而坚定地说道,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封好的信,递向穆迪,“能帮我把这封信带给邓布利多吗?”
“我知道了。”他叹了口气,接过了那封信,收进了自己的怀中。没像克梅尔预料得那样痛骂她一顿,老傲罗只是掏出魔杖从空中拉出来了两个杯子,然后从他桌子下面的柜子里摸出了一瓶酒拍在了桌子上,粗声粗气地说道,“喝一杯吧,就当是为你践行。”
“抱歉,阿拉斯托,我现在不能喝酒了。”克梅尔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怀孕了。”
穆迪开酒瓶的动作停滞了,他怀疑地瞅了克梅尔一眼,低声问道:“莱姆斯·卢平和你的孩子?”
“嗯。”克梅尔点点头,“这是我的请求,请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尤其是莱姆斯。我们分手了,已经没可能在一起了,但是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穆迪的两只眼睛一起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是想判断她的话是否出自真心实意,最后老傲罗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叹了一口气,嘟囔道:“你总是会让我吃惊。”他打开了酒瓶,但是只倒满了一个杯子。
克梅尔笑了,能让穆迪本人亲自承认这种特别的感想让她觉得很有成就感,为了让老傲罗最后再吃惊一次,她有些坏心眼地开口了:“阿拉斯托,其实我还有一个请求,孩子出生之后,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小家伙的教父?”
穆迪呛住了。他激烈地咳嗽起来,像是在看什么疯狂的东西一样死死盯着克梅尔,半晌喘过气来才哑着嗓子吼道:“我的年龄可以当你的祖父了!”
克梅尔耸了耸肩,回答道:“我觉得年龄不是问题。而且你瞧,我沉迷于傲罗和凤凰社工作的这三年里,关系最好的男性同伴就是你,要说有谁能当孩子的教父,对我来说那个人也只能是你。”虽然这么说对弗兰克有些抱歉,但在她心中穆迪会是比弗兰克更好的教父。
老傲罗沉默了,他又一次端起杯子,喝完了刚刚被他喷出去一半的那杯酒,然后抬眼看向克梅尔,说道:“好吧,要是那时候我还没死的话。”他这样说完之后突然爽朗地笑了,对于这位严肃的老人而言,这样的表情实属罕见。
克梅尔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田,她走上前去,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克梅尔离开魔法部的时候,不仅带上了她的个人物品,还带上了穆迪强行塞给她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纪念品,包括1979年凤凰社拍的那张合照。她看着还在照片上笑着的人们,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些死亡是多么地让人痛苦。她想念埃德加,想念吉迪翁和普威特,想念本吉,想念多卡斯,也想念詹姆、莉莉和彼得。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才换来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在与食死徒对抗的过程中,她曾数次与死亡擦身而过,然而都幸存了下来。虽然自己一度也在追寻着死亡,但现在她的生命已经不单单属于自己了,她是一名母亲,为了心爱的孩子,也得珍惜生命,好好活下去。
1981年11月5日,格林格拉斯家的私家车载着利亚姆和她驶上道路,前往国王十字火车站。她会搭乘火车前往利物浦,再从利物浦坐渡轮前往大海对面的都柏林。不过利亚姆只能送她到火车站了,男孩明天就要启程返回霍格沃茨继续他的学业。
临行前,克梅尔与奥斯顿也做了简短的道别,不过奥斯顿今天要陪他的妻子瑞贝卡前往圣芒戈做定期产检,所以没法来送她了。
“瑞贝卡和我终于选好了名字,男孩的话叫亚岱尔,女孩的话叫达芙妮,亚岱尔·格林格拉斯,达芙妮·格林格拉斯,听起来都挺不错的吧?”奥斯顿说这话的时候满心欢喜,这让克梅尔也觉得十分欣慰。
汽车在乡间小路上平稳地疾驰着,克梅尔安静地笑着听利亚姆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校园生活和未来计划,觉得内心一片平和。
战争结束了,死者都得到了安息,食死徒们被不断抓捕归案,人们获得了自由。穆迪说他打算抓到最后一个食死徒就退休,弗兰克和爱丽丝不用再躲躲藏藏,霍格沃茨的孩子们马上又可以回去安心读书,奥斯顿成家立业,利亚姆也有了明确的未来规划,克梅尔在英国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1974年,她满怀怨愤地踏上这片土地,以为这不过又是她人生中一个糟糕的停泊点,就像他们在缅因州的那栋破破烂烂的小房子一样。可是现在,七年后的现在,她对这片土地也产生了近乎爱意的深沉感情。
她把自己的喜怒哀乐,甚至是心和灵魂都分割出一部分留在了这里。
再有几个小时,她就要离开这个岛国了,然而这一次离开,她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克梅尔转过头望向窗外,看到所有的风景都在不断向后退去,它们化为模糊的光影渐行渐远,不给她任何挽留的机会,就那样干脆利落地消失不见。她摇下一点窗户,听到耳畔风声轰鸣,呼啸的长风裹挟着她的爱和眼泪,驶向她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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