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相许

　　如是笑了笑，“这份计划书，由我看来已经很是成熟了。孙大哥，刚刚月末结算过，揽月居的账上应该还有三千五两银子，我先拨给你两千两，这个专卖店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放手的去做。至于店里人员配置方面，除了一个小二，还有一个掌柜，目前家里有事不在店里，但我也答应了会给他空置着这个掌柜。还有这个去徽州确认供货源的事，第一次回去还是先让雷大哥与你一同前去，毕竟你也多年未回家乡，未免有些人生不熟，也好有个照应。”
　　孙大惊喜，起身作了个揖：“承蒙小姐不弃委以重任，且又能让孙大一展多年的抱负，孙大定不负小姐所托，将这个专卖店顺顺当当的开起来。”
　　如是扶起孙大，笑道：“孙大哥，说过多少遍了，你老是如此这般，说的好听叫客气，说的难听叫迂腐。别老是这样多礼，搞得跟外人似的。”
　　孙大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笑道：“孙大只是不知该如何报答小姐的知遇之恩。”如是笑着摇摇头，“对了，我让谷子三天内将原来所有的货物全部折价卖出去，你下午可以过去看看。顺道可以找上二牛哥一起过去，合计合计日后店铺该怎么装修。”
　　孙大一改昔日踏实稳重，变得雷厉风行，下午就和二牛哥一起去确定下了整体的装修风格，画了基本的草图，直到戌时三刻才回来，晚饭也不吃就来和如是确认对接，她看过后觉得没有多大问题就让他直接去做了。
　　如是踱步到窗前，看着夜色朦胧的秦淮河，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大二的时候，学院里举办的一个“天使创投大赛”，当时她用从高二开始就有想法的咖啡馆创业计划书得到了第二名，拿到了八万块的天使投资，那时候真的是意气风发，有种千里马遇伯乐的心态，做什么都是充满了干劲。
　　不过这家咖啡馆开是开起来，但最后因为一起的合伙人移民出国，后续的资金链断裂等种种原因，只存活了八个月，她也背了一屁股债，直到毕业才陆陆续续还清。如今回想，才觉得前世短短的二十几年里活的还是很精彩的，即使创业失败，却也是一段不错的经历。
　　孙大在新店里忙活了两天，期间如是也去察看过提出了几个改进意见。第三天雷大哥和孙大启程去了宣城，估计得去个十天半月的。
　　第二日上午，如是换了男装和茯苓正准备出门去许叔的书斋坐坐的时候，一出门就见到酒楼门口小三拦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不让进，“小店只接待衣衫整洁者，还请几位别处去吧。”
　　那几人攀着小三的胳膊想要往里来，“小哥行行好，我们一家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还请小哥赏口剩饭吃吃。”
　　如是上前阻止道：“小三怎么回事？”小三回过头见是她连忙答道，“主人，这些人衣衫不整却非要进咱们店里，我瞧着他们定是付不出饭钱的，就让他们到别处去。”
　　如是打量了一番，问道：“听几位方才的口音不像扬州人，请问从何处来？”其中一人回道：“我们是通州人，半月前通州城遭遇飓风袭击，整座城都被飓风带来的海水淹没，死了好些人，我等幸存之人见海水一直不退，只好奔往扬州来躲水灾。”
　　如是一惊：“飓风？敢问通州城有多少百姓？”“少说也有一万五千余人。”如是皱眉急问：“可是都往扬州来？”“倒也不是，除去不愿出来的，还有一部分往常州城而去。”“可有上千人？”“我们出来的早，后头约莫有五六千人。这位贵人，我们本是有些细软，只是路上不慎被凶恶之人夺了，我这行大多老弱妇孺无多反抗之力，还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如是沉默了一会，对小三说：“你从后门将她们带去后院，准备一些吃食给她们。”看了看四周，对那五个灾民说：“你们几位先跟着这位小哥去后院暂歇，还请不要张扬。”其中那当家的男人连连感恩，“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如是思索了一番交代了茯苓几句，就独自坐上马车来到府衙。王靖先和沈文谚正在后衙书房商谈，得知如是来甚为惊讶，将她迎进书房后连问：“如是，你怎突然到府衙来？”
　　如是坐下便说道：“王叔，沈大哥，我今日刚想出门时遇见了几位通州来的灾民，一番询问后得知，通州将会有五六千人的灾民往扬州而来。”
　　沈文谚一惊站起身来，“五六千人？怎会有这么多！”王靖先摆手，“大人莫急，如是，这是哪里得的消息？通州城在籍的人口不过一万，且不论会不会全城百姓出城避灾，单是常州城就有能力接纳五千左右的灾民，况且去常州要比扬州更近一些。”
　　如是疑惑的问道：“在籍人口只有一万？可是方才那灾民说通州城少说有一万五千余人，在籍人口可统计准确的？”王靖先闻言犹豫的说道：“这个数据是根据每一年年末的征税数额所统计的，也可能会有疏漏。”
　　如是抿了抿嘴叹息，“且不论数据准确不准确，当务之急还是先准备安置灾民的应对之策。”沈文谚点点头，“沈某正与师爷商量，去年的收成不是很好，衙门的粮仓只屯有五百余担粮食，如果只是之前预算的三千左右灾民的话，可以支撑半月左右，超过五千人的话十天也是撑得了的，灾情一发就已经快马上报江苏巡抚，想必只要撑过十天南京就会有赈灾支援的。”
　　如是接上：“这样就好，只是不仅仅是吃，还有住的方面，灾民的安置也要考虑。”沈文谚点头，“这也是一大难题，城里哪有那么大地方安置。”王靖先说道：“大人，不如这样，我们就在城外安置灾民吧，府衙的仓库还有一些守城留下的军用帐篷，如果不够就从府衙的银库拨款五百两全城征收帐篷。”
　　如是想想赞同道：“王叔说得方法倒是可行，这样既可安顿灾民，又可让城内百姓避免许多损失。沈大哥，揽月居也存了十余担的粮食，不够的话也一并拿去，赈灾之时如果你们府衙的人忙不过来，揽月居的小二们都可以找去相助，还有如是捐出五百两银子为赈灾所用。”沈文谚笑道：“如是这般慷慨大义，真教沈某佩服。”
　　王靖先笑着满是赞许的目光瞧着：“如是真是心善之人。”如是摇头笑道：“非也非也，如是乃一介商女，自然是为自己的生意着想，倘若扬州城因灾民聚乱，那如是损失可就大了。”王沈二人一同笑开来。
　　扬州城外的灾民在三日内竟已聚集了四千之众，等到第五日又有三千余人从常州城而来，竟是常州知府拒开城门驱赶灾民，致使本来可以分流的灾民全部都聚集到了扬州城。
　　这几日如是干脆关停了揽月居，所有人都出城帮忙赈灾，如是和茯苓闲不住换了男装也跟着一起出了城。原本四千灾民还在沈文谚的控制范围之内，只是正巧那天三千的灾民一起涌来，让原本有条不紊的赈灾一时间哄乱开来。
　　揽月居的几人发放的粥蓬遭到了灾民的哄抢，如是跌倒在地，茯苓想上前拉她：“小姐，小姐！”却被人群推开，眼看她身前的刚刚熬好的米粥盆倾倒下来，吓得她连忙掩袖捂住脸。
　　没有想象中滚烫的米粥倒下，只听见不远处有人喊：“肃静肃静！不许哄抢！知府老爷在此！肃静！”如是拿下袖子却见一人挡在身前，粥盆也被他一手扶住。此时，沈文谚身着官服疾步来到粥蓬，一手扶起地上的如是，略嗔怪道：“你怎么出城来了，此地人多手杂误伤了你怎么是好。”
　　如是有些心有余悸，“我只是想出来看看是否哪里可以帮上忙，不曾想会这般哄乱。”沈文谚看看远处被安抚下来的灾民，“常州余程武那杂碎，竟关闭城门驱赶灾民，恐怕扬州的灾民会比预想的多上一倍。”
　　茯苓也跑过来扶住如是，她看看混乱的四周，“沈大哥，这样一来粮食也会比原先预想的撑不了十天，还有帐篷也需要添置。这样，揽月居的账上能够用的资金大概还有一千两，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到府衙去，先解解燃眉之急。你且先去安抚灾民吧，我这就和茯苓回城去。”
　　沈文谚点点头，“好，你回去要小心些，茯苓，好生护着你家小姐。”沈文谚走后，如是才回头看向扶住粥盆的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与寻常灾民无异，她上前对他说道：“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了。”
　　那人侧过头来，如是却被他的眼神震慑到了，明明是一副落魄灾民的样子，却是眼神犀利凛然，仿佛一眼就被他看穿了所有心事。可是一眨眼间，眼前的人竟成了另外一副样子，嘴角略弯，眼角微眯，眼神带笑：“不过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如是又眨了眨眼，当真是自己看错了不成？口中问道：“请问公子贵姓，可是通州人？”那人不改颜色，笑道：“免贵姓黄，家中排行老七，是京城人士，此番游历江南却遇上水灾，想来扬州避避灾，再回转京城。”
　　如是思索了下笑道：“原来是黄七公子，在下深觉公子定为不凡之人，为报方才相救之恩，特请公子城里一叙可好。”黄公子一笑，“求之不得，这便谢过……小姐你。”如是挑眉，“公子好眼力，一眼就识的如是为女儿身。”他看了一眼茯苓，“方才这位姑娘那般大声的叫唤小姐，想必此处都已知晓小姐的身份。”
　　一说完，茯苓红了脸，低声解释：“小姐，刚刚一时情急，喊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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