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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弓兵篇（8）
阿豪应该是有另外带一条链子来，因为他没有问我上次他给我的那条在哪儿，就擅自坐到我身边开始摆弄起我的眼镜来。我不想质疑他的专业性，但在我看来，他只是一块在蠕动的大黑块而已，大黑块中间还有小两团白白的正快速蠕动着。
“你怎么会做这个的，我是说，眼镜。”只会扇扇翅膀，手掌大小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技能呢？
“因为我刚变成人时是被店里人捡到的，哪时侯我还什么都不懂，全是他们教我的，然后，如你所见，我对修眼镜很在行，我的工作也就是这个。”
“是那个店员吗？”
“嗯？”
“那个捡到你的，”怕他搞错，我还特意想了下那人的特征，“就是那个矮矮的，笑嘻嘻的。”
“你说欢哥？不，不是他，他是在我学说话的时候被招进来了，捡到我的人是老店主，他上个星期已经死了。”
“哦，那你怎么还呆在那里？”呆在那里一定是为了报恩的，现在恩人死了，为什么不出去多看看这个世界呢……噢，差点忘了，他之前还是闪蝠的时候肯定已经飞遍了这个世界了。所以他现在所享受的，大概只是和人类交往的乐趣？
我问他：“是因为那里的什么人吗？”
“那里没什么我可以留恋的人，但我最近走不开。”他的语调中带有愉悦的情绪，“不过我和他们说好了，最多一个星期，忙完这一个星期我就可以走了。”
“这个星期特别忙？”
“呃，是啊，好像是因为一个大活动，最近几天是我进那个眼镜店来最忙的几天了，连之前一边学说话一边做眼镜也没有现在忙。”
“等等，你刚刚说‘学说话’？”这种事难道不是一开始就会的吗？
他这个黑色的大色块停止了活动，白色的色块向下沉了些，也停止了活动，“人鱼小姐你在说什么笑的？技能什么的当然是要靠自……难道你是一开始就会的？”
“我叫‘小凌’。”我先纠正他，然后问，“难道不应该吗？”
“呃……也不是说不应该，”白色的色团往边上移动了些，“只是我们变成人这种事从本质上来看只是一种交换，如果你一开始就会说话，那你身上一定是有什么缺失了的。”
“……”我眯眼看着他。
他见我不说话，便接着说了下去，“比如说我，我的头变成了我现在的头，全身的绒毛变成了人类所需要的毛发，爪子变成了手和脚，翼膜和身躯变成了人类的样子。我本来是看不见什么东西的，但是我变成人后就能模模糊糊看清一些东西了，与此相对的……我再也发不出之前那样高频率的声音了，也听不了以前那样丰富的音色了。
“让一个东西从无到有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所以凌小姐你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换取了你的‘话语’。”
会是什么呢？我翘起腿单手撑着下巴想，我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而这些转变中缺失了什么就很难注意到了。
照阿豪的逻辑，我的尾巴变成了双腿，我的手变成了现在这样……是手指间的蹼吗？我的肤色也变了，头发变成了现在的长度，脸也有很大的变化，多了眼皮和眉毛。但我还能发出之前那样高频率的声音，听力也没有受损多少。那到底是什么呢？真的只是手指间的蹼就让我能获得这么多的“常识”吗？
“大概是蹼……算了，不说这个到时候总会知道的。”我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好是阿豪能听清楚的大小，“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嗯？”
“忙完这星期之后。”
“啊，这个啊——哼……”他大概是笑了一声，但气息依旧微弱，“我想去旅行，在这个世界上到处看看，看看以前我无法触及或一瞬而逝的风景。呵、也许我还能加入什么冒险团队，和团队里的其他人一起向魔王城进军，一起寻找公主的尸体……”
“魔王城吶，听起来很危险啊。”
“应该还好啦，毕竟就连身为魔物的我们都不知道那在哪儿，别说人类了，他们大都是当旅游一样闹着玩的啦……说起来，凌小姐、你……要不要……”
“什么？”
“要不要和我一起呢？在我忙完后，一起去外面冒险吧。”他的语气带着些犹疑，还有些忐忑。
“好啊，反正在这个海边的国家也不能看到多少不同的风景。”
“呵，那说好了哦，等忙的时候结束，我们就一起走吧。”两团白色举了起来，“来，戴戴看吧。”
我低下头，让他把眼镜架到我的鼻梁上，链子绕我的脖子而过。阿豪的眼睛不大，在两片透明镜片后，更显得渺小，不过他的睫毛很长也很浓密，就和他的头发一样。
“好清楚。”眼前的一切就好像被擦洗了一般焕然一新。
“那当然，我刚刚给你擦拭了一下。”他向我展示了手中的一小瓶液体和一块白色软布，“送给你吧，觉得眼前不清楚的时候擦一下就好了。”
我接过那两个小玩意儿，很快也就知道这两个东西是怎么用的了，我也没哟愚笨到用布擦眼镜这种事还需要演示。
“说起来，凌小姐，你身上的衣服是谁给你的？海女吗？”
“不，是圣女的人放在她家门口的，我穿着刚好合身。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你身上的纹样最近我老看见，就是这几天见得最多，就是那些光顾店里的人，身上好多都有类似的花纹。”他抬手轻抚我衣服上的花纹，纤细的手指浅浅勾勒起了我身上花纹的大概轮廓，“他们都是背着弓箭的弓兵。”
“弓兵？”当初我在店里的时候，除了我之外是还有一些人的，那些人中似乎就有这个阶级的。
在这种居民普遍视力好得过分的沿海国家里，需要眼镜这种辅助工具的，也只有鉴定者和从事需要精准视力工作的人了。
“你不是一直呆在门帘后面嘛？怎么知道来了很多弓兵？”
“凌小姐你可不要小瞧，我可以在镜片上附着魔力让镜片变得更薄，所以我的工作在眼镜店里是很有必要的，这种眼镜也很受各地弓兵的欢迎。”阿豪有些自豪，“所以他们经常会进我工作的地方让我给他们加工他们自己的专属眼镜。”
“那你觉得我身上的纹样和哪样的弓兵最像？”
阿豪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我近期见过的弓兵太多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来自何方的，但他们身上的纹样是万变不离其中的，至于你身上的……我好像没有见到过一模一样的。”
看来问阿豪是没什么用的了，过后还要我自己去探索才行，不过圣女给我一件这样的衣服是什么意思呢？
一件正规弓兵的衣服。
这是她的期许呢？还是什么警告？或者只是单纯的……
“好了，链子也装完了，事情也说好了，我也该走了，我可是好不容易请的假。”那相阿豪熟练地将小工具收回斗篷内的口袋里，戴上那顶大黑帽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很愉悦，周身似乎散发起七彩光芒来。
阿豪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凌小姐你最近还是住在海女这儿吧？”
“嗯，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那到时候等我来接你一起去冒险，就这么约好了。”
“嗯，好。”
从寄人篱下，到和一个相同立场的人一起沉浮不定，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但……
一起去看不一样的风景这种事果然还是很让人心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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