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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害
“到底是怎么了?”墨荻坐在桌边,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云琛又低低抽泣了一会儿,才慢慢止住,只是身子还抖得厉害,墨荻轻轻揽住她的肩,觉得她的身子实在是凉的厉害,便又轻轻将她向自己胸前揽了揽。
云琛无意间听到那两人的谈话,其实她在窗下并没有听得很真切,一是她心里慌张的厉害,再来就是那两人的声音忽高忽低,只是虽这般,她还是听清了两件事。
一是有关宫中传言——
当朝太子羸弱多病,看情形怕是撑不到继位,而皇上除太子之外再无子嗣,依皇后的意思,是想让云琛辅佐墨荻,助他一臂之力,至于之后世事如何,还是天数。
可就旁人听起来,颇有点儿想将云琛扶向皇位的意思。
这事听起来极为荒谬,先不说云琛本就不是皇家血脉,只光她为女子这一点就根本是犯了大忌。
云琛不太懂这些,也从未听任何人向她提起过这件事,只是咋一听到此等言论心里立刻变得惊慌无比,自然也忘了探寻此事的真假。
这第二件事,就是云琛的师傅常不违失踪一事。
常卓最后那句话云琛并未听得完整,脑袋一胡思乱想就怕的不得了,她紧紧抓着墨荻的袖子,抬起一双红肿的双眼,断断续续地问道:“师傅……师傅真的死了么?”
“不会的,常将军命大得很,这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可……”云琛使劲抹了一把又快速淌下的泪,“都已经四年了。”
墨荻轻轻抚着她的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肯定会回来的,肯定……我陪你一起等……”
云琛的情绪像是平复些了,墨荻没放开她,只是在她耳边柔声问:“累不累,要睡会儿么?”
云琛摇摇头,她有些不敢将眼睛闭上,她抿抿唇,犹豫了好半天后才微直起身,轻轻将墨荻推开。
“墨荻哥哥,我是祸害么?”
那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与难过,在空荡荡的屋内显得尤为清冷,墨荻听到她嘴里说出的那两个字,心里顿时又疼又气,压着火轻声哄着她:“别胡说!明日,我就让父皇将那乱说话的人斩了。”
云琛置若罔闻,还在不停的低语:“你总是生病,师傅也失踪了……我……我终究……”
“这跟你有何关系!”墨荻紧紧抓着她的双肩,眉间的怒气再也隐藏不下去了,他看着云琛极度失神的双眼,一种没来由的恐惧遍布全身,“琛儿,看着我……琛儿!”
云琛的神智被他的声音拉回了许多,她双目定定的看着墨荻:“墨荻哥哥……我害怕……”
墨荻劝了她一夜,云琛断断续续的哭了一夜,快天明时总算是靠着他睡了过去,墨荻将她扶到床上放平,眼中的怒气又浮了上来。
“琛儿,我一定替你讨回个公道。”墨荻替她掩好被子,快速出了门。
得知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便急得向那奔去。
守在书房外的太监一见远远过来的人,忙行礼:“参见太子殿……”
“闪开!”
“皇上在里面正商量要事,已经吩咐过……”
“本宫叫你闪开!”墨荻一把将他拨到一边,那几个小太监又不敢真的动手。
“那容奴才进去通……”
“不必!”墨荻一把将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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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琛再次睁眼时,墨荻不在身旁,她猛地坐起身,唤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答她,顿时心一沉。
她快速下了床,勉强稳住了有些虚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向外奔去,她一路未敢停下半步,生怕墨荻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举动。
“皇上在里面么?”
“在。”
“太子呢?”
“也在。”
那垂首的太监刚想再说什么,无奈殿内的争吵声过于激烈,不用他解释,云琛也都听到了。
云琛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如魔怔一般。
那声音清晰的传到门口每个人的耳中——
“还望皇上三思,万不可牝鸡司晨,阴阳颠倒,否则惟家之索,定当万劫不复啊!”
“皇上您细想,这女子自从来了宫中,哪还有什么安宁,这不是祸害是什么!”
“今日老臣拼死也要如此禀明皇上,还望皇上……”
“你再胡说,我保证你出不了这个门!”
云琛听到那是墨荻的声音,她身子往前一顷,就要往里进。
“混账!”
云琛被墨瀛的骂声吓得又钉回了原地。
墨荻的声音里满是寒意:“只要我还活着做了皇帝,第一个斩的就是你们俩!”
“混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墨瀛简直要背过气去,但还是时刻记得皇家脸面,只能皱着眉摆摆手,“你俩先下去。”
“臣告退。”两位大人避开墨荻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先行退下了。
宋书远和刘正安刚走到门口想要对视一眼,谁料在门口一偏头就看到了站得笔直的云琛,两人的面色同时闪过一丝不自然,只那一瞬便快速转身离去了。
门内的声音降了许多,像是刻意压低了。
“你若是再这样的德行,朕看废了也罢!”
“那就废了吧……”墨荻满不在乎的哼了声,“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年了,正好图个自在。”
“你!”墨瀛来到墨荻身边,当即就是一巴掌,“好,那朕就如你所愿!”
那力气极大,墨荻被那一巴掌打的歪在地上,半天都没有抬头。
云琛在殿外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不顾太监的阻拦奔到墨荻身旁,对着墨瀛跪了下去:“皇上饶了墨荻哥哥吧,都是云琛的错,都是云琛的错。”
“别废了墨荻哥哥……我对您保证,不、我发誓、我发誓……我永不进朝堂,我会离开……”
“云琛!”墨荻猛地抬起头,第一回连名带姓地喊了那两个字,嘴角被打出的血断断续续地往下淌,可是那可怖程度却比不上他那双要疯了的眼神。
“我……”云琛就像是聋了般,不停地磕着头。
“云琛!云琛……琛儿……”墨荻顾不得抹去嘴上的血,一把将云琛拽了起来,“看着我……琛儿看着我!”
“我是祸害……对……我是祸害……别废了墨荻哥哥……别废了他……我、我……”云琛语无伦次,忽然崩溃的大哭出来,“别废了他,别……”
那日过后,墨荻大病一场,这一病就病了许久,云琛每日都来看他,面色还是如常,墨荻却觉出了她的反常,她会避开他的亲近,避开所有能与她接触到的人,她会半夜忽然坐起,一呆就是半宿,她会发了疯似的挥刀舞剑,不顾白天与黑夜……
直到半年后墨瀛率领军队亲自出征,云琛便随着他一同前往。
她想去证明,证明自己并不是个祸害。
出征的前一天晚上,她来到墨荻床前,轻声细语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墨荻哥哥,答应我,别动手……等我回来让我来了结了这事,行么?”
墨荻不舍得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愿她去吃苦受累,但她知道云琛心意已决,也十分清楚云琛的心结,最后只能作罢。
之后,云琛随墨瀛出征半年,待到回来时,却得知了一个消息:
常卓失踪,宋书远和刘正安在两个月前相继自缢身亡,原因不明。
云琛垂了垂眼睛,眼眶里满是泪水,却始终没有落下。
这不是很好么?以后应该再也没有人说她是个祸害了吧……
可是,心里的结终究再也无法打开……
从那之后,云琛就变了,变得更加沉默,更加不喜与人接触,更加……不近人情……
那种不近人情,并不似肢体上或是神色间,而是心和心间的距离,她明明在你身边,却让你觉得仿佛是隔了很远很远。
又过了几年,皇上病逝。
墨瀛在临死前,将云琛叫来身边。
他的气息已是极度虚弱,目光也不似平时那般威严,云琛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朕知道你委屈,你不甘,”墨瀛开口,“你想要证明,想要发泄,朕都懂,比起勇敢的面对与坦诚,我有时自觉还不如你,可是,无论如何,这事终究是伤害了你……”
云琛鼻尖一酸,偏了下头,将泪落在墨瀛看不到的地方。
“他们之所以不愿让你进朝堂,想必你也明白,其实,朕也不愿让你深入其中……”墨瀛平复了好大一会儿呼吸,声音也更虚弱了些,“但,朕还是希望……你能永远留在荻儿身边……”
“我是否留在他身边跟任何人都无任何关系,若是有必要,我还是会离开……”云琛开口,却依旧没将头转过来。
墨瀛笑了,笑的那般笃定,仿佛听到了云琛在心里的另一番回答,他缓缓闭上眼睛,像是浑身的力气全部用光了,只是没一会儿他又断断续续的开口道,“云儿,开心点,朕多希望你有朝一日你也能为自己而活……”
“琛儿?琛儿?”
云琛猛地回过神来,她抬手抹了把有些模糊的双眼,眼前还是漫山遍野的红枫,身旁还是满目柔情的人。
“怎么了?”墨荻凑近她一些,“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没怎么。”云琛将脸上的异样掩下,轻轻抬起下巴看着墨荻的眼睛。
云琛破天荒的没有闪避他的视线,墨荻像是受到了鼓励般,瞬间将前几日的后悔自责不安统统抛在了脑后,他又往前凑了些,两人的鼻尖刚好挨上。
墨黑的瞳孔幽深,好像要将她彻底吸进去,她潜意识想要去勇敢,无奈身体的后退早已成了习惯,她半只脚刚要往后退,却忘了墨荻的手仍环在她的腰上。
墨荻以为云琛是没有站稳,手上忙加了三分力气,无奈他刚上山已是耗了七八分的气力,这短短时间也没有任何恢复,再加上地面湿滑,他竟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压着云琛向地面倒去,倒是云琛自己站稳了脚跟,两人才没有狼狈的摔在地上。
云琛赶紧直起身来,墨荻却似是还未反应过来,完全没有动作,云琛反应过来时却已来不及,一瞬间,两人的唇便贴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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