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修炼指南

　　盘颖摸黑跑到那条盘山公路上时，天边响了一声闷雷，天光暗黑发紫，云层又低又厚地铺压下来。

　　看样子山里怕是要下雨了，她愈发担心起来，不由加快了脚步。

　　雨点说下来就下来，雨成细丝，斜斜地飘洒过来。盘颖的嘴唇冻到发乌，在寒风细雨中冻得瑟瑟发抖。

　　她把两只手臂抱在胸前，焦急地在盘山公路边往下山的方向走，边走边喊秦森的名字，喊了一路，嗓子都沙哑了，却没人回应。

　　盘颖的情绪明显有点失控了，抱在胸前的手肘在微微颤抖，眼泪压抑不住扑簌簌滚出来，连喊出来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突然她脚下的山崖处传来两声响亮的喇叭声。

　　盘颖一怔，循声往下面望过去。山崖下面一片漆黑，但可以从半山腰茂密的树丛中隐约看到两道车灯，看来应该是车子滚下山崖的时候被山坳处的树丛卡住了。

　　她探头大声朝下面喊：“秦森，你在下面吗？”

　　等了一会，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山崖下面传了上来，“是小颖吗？”声音非常微弱，仿佛从一条很细的管道里飘了出来。

　　一丝安慰狂喜着从心底涌上来，她听见自己在说：“你还活着啊？”

　　秦森没好气地说：“傻瓜，我当然还活着啦。我的腿被方向盘卡住了，你赶紧下山，找人把我弄上来。”

　　半天没有回应，头顶却传来细小的碎石滚落的声音。秦森仰起头，哑着嗓喊：“小颖，你走了吗？”

　　“我现在就下来救你。”

　　盘颖边说边蹲下来，抓着长出崖边的树枝，慢慢往下爬。

　　“回去！回去！别下来，这里很危险。”秦森急了，朝她使劲摆手，也不管黑暗中的她看不看得见。

　　盘颖没理他，雨天山崖边的石头上的野草湿漉漉的，好几次她一个不注意脚底打滑，一下子整个人都悬空挂在树上，把她吓出冷汗。

　　秦森仰着头，双眼充血，脸色死白死白的，谛听着什么似的凝然不动，此刻他全身心都被在头顶攀爬的盘颖牵提着，失血过多让他意识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外面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能明显听到树枝上粗重的滴水声，湿拉拉的山风凛冽扑面，雨水在盘颖的脸上极速下滑，她也顾不上擦一把，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车旁。

　　“盘颖，你不应该下来的。”秦森撑起身子，吃力地说道。

　　“别说话，我来帮你包扎伤口。”

　　盘颖先从背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喂秦森喝了几口，然后她俯身朝秦森被方向盘压住的左腿膝盖望过去，只见膝盖处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汩汩地流淌着，还有一道白亮亮的肉朝外翻着。在车灯的照耀下，她甚至看到了里面的骨头，不禁心头一紧。

　　她连忙撕下自己上衣一块边角，牢牢的扎住秦森受伤的膝盖上方。两个人靠得很近，他的鼻息热热的，扑在脸上，令她心弦幽幽一颤。

　　“秦森，你为什么一个人跑这里来？”

　　秦森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地盯着她看，直看到她的眼睛里去，盘颖的心就轻轻荡漾了一下。

　　“这段日子你去哪了，我到处在找你。”

　　秦森话音未落，黑暗中突然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两个人不由向上望去，只听上头有人在喊：“他在这里。”

　　秦森眼疾手快赶紧熄灭了车灯，紧接着两人身边啪地一声脆响，在雨点参差打落在四周树叶上的滴落声中，显得格外的响亮。

　　秦森慌了神，把盘颖拉近自己身边，从身边摸出猎枪，把枪杆推出窗外一阵盲射。

　　对方也加大了火力，一时间枪声炒豆子般噼噼啪啪地响。

　　不一会子弹打完了，秦森气恼地把枪扔了出去，扯着方向盘想把腿拔出来。

　　“秦森，别动。”盘颖使劲抱住他，不让他冲动。因为他这一拔，不仅腿拔不出来，还可能会用力过度使得腿上的伤口出血更多，最终导致失血过多而休克。

　　“小颖，我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你赶紧从这里逃出去。”

　　秦森情绪有些激动地回转身，却一下子怔住了，只见盘颖手一抖，一股森严黑气迅速从她身体冒出来，黑气所到之处抖传来一声惨叫，很快枪声变得稀稀拉拉，直至消失，而那团黑气在黑夜中变得越来越浓重。

　　秦森睁大眼睛，怔住了。就在这时，车厢里突兀地响起了手机铃声，盘颖停下了手，和秦森飞快地互视一眼，脑里都有同一个疑问：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电话？

　　盘颖连忙低头去找手机，摸了好一会，才在方向盘下面找到还在响的手机。打电话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揿下接听键，电话里传出一个沉闷浑厚的男声，“是盘颖吗？我是张军。”

　　盘颖眼神突然僵了一下，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双手痉挛着胡乱地抓扯着喉咙，身体向后仰倚在车门上，表情扭曲而痛苦难耐。

　　秦森吓坏了，他手忙脚乱地抱住她。他抬起头朝上面望去，头顶突然齐刷刷亮起了一排探照灯，他下意识地了抬手臂，挡在自己面前。

　　眼见情况危急，秦森捡起盘颖扔在地上的电话想报警，却发现手机居然一点信号都没有，他顿时怔住了，刚才那个电话是怎么打进来的？

　　顾不得想太多，秦森对着脸色发青大口大口喘气的盘颖说：“你坚持一下，我马上救你出去。”

　　说归说，可当他焦急地回头想找枪，却发现枪早已经被扔出窗外，自己被卡在方向盘里动弹不得。

　　就在他快要绝望时，不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上面的人开始慌乱起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后，传来一声吆喝“站住！”，间接还传来几声枪响。

　　秦森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的盘颖脸色也恢复过来，似乎是缓过劲来了。突然间心情放松下来，他这才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盘颖的心呼地收紧了，捧着他的脸不停地唤：“秦森，秦森，千万别睡，你醒醒啊！”

　　头顶有人在喊：“下面的人，你们是干嘛的？

　　盘颖眼里腾出一层泪雾，她抬起头，疯了似朝上面喊：“救命啊，快救救我们啊！”

　　很快，消防员吊着绳子从上面下来，他想先救盘颖，盘颖拒绝了，说：“我朋友伤得更重，先救他。”

　　盘颖被救上来时，秦森已经被呼啸的救护车拉走。她也被警车连夜拉到南怀县公安局做笔录。

　　做笔录时，办公室里一个身材高大满脸髭须的中年警官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即皱眉凝神说：“怎么又是你？”

　　盘颖被他弄蒙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咋一看，又觉得他锐利的目光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中年警官掐灭香烟，挠了挠被络腮胡子包裹着的下巴，出示了他的证件，说：“我是鹏城刑侦大队的队长李伟光，我记得曾经给过你名片。”

　　盘颖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他是负责袁祈福那个案子的李队长，留了满脸胡子，差点认不出他了。

　　“能给我看看你的身份证吗？”他接着说道。

　　盘颖的身份证一直放在牛仔裤裤兜里，她连忙拿出来递给李队。

　　李队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份证上，又转而移到她的脸庞，然后还给她说：“你们深夜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袁祈福他们要一路追杀你们？”

　　盘颖低下了头，想了许久才挤出几个字：“不知道。”

　　李队见她说话含糊，两道浓眉不由拧到了一块，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他换了一种严肃的口气说：“袁祈福为什么一直都在追杀你们，我想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袁祈福所做的事情我相信你也是知情者之一，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警方，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

　　盘颖翕动几下嘴唇，知道瞒不过去，她斟酌着该怎么说，半天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们是私家侦探调查所的调查员，有客人委托我们调查几个月前女插画师李疏桐失踪一案。我们怀疑这个案子与袁祈福有关。”

　　做笔录的年轻警察抬头看了她几眼，用笔飞快地记下来。

　　“你们认为是袁祈福杀害了李疏桐？”

　　“是的。”

　　“谁拜托你们调查的？”李队紧紧地盯着盘颖的眼睛。

　　“对不起，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不方便透露客户的信息。”

　　盘颖微微转过脸，避免与李队对视，这个警察犀利的眼神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似乎让他看多一眼就会撕开她的面具拆穿她的谎言。

　　年轻的警察抬起头，厉声说：“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如果你的客户正好是杀害受害人的那个凶手，你们就犯了包庇罪，知道吗？”

　　“小黄，别说了！”

　　李队喝止了年轻警察，转过头继续问：“那你们可掌握了什么证据或者线索？”

　　盘颖蹙起眉头，露出一丝厌烦的情绪，随即她又收敛神情，淡淡地说：“暂时还没有，正在调查的时候被他们发现，差点没命了。”

　　被调查对象发现并追杀在私家侦探这一行业也不算少见，她说的也合情合理，李队也没什么话说，让盘颖在报案回执上面填写一下名字和电话号码，便让她离开。

　　临走时，李队跟她说：“这案子你们也别查了，交由警方来处理。至于你那个客户，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随时与我联系。”

　　她本想安心地吐出一口气，但她掩饰住了，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点点头。

　　折腾大半夜，盘颖精疲力尽地从南怀县公安局出来已经快天亮了，她连忙叫了辆黑三轮直接去医院。

　　秦森躺在病床上，左腿绑着绷带，右手还吊着点滴，动弹不得。

　　病房门开了，他急急地侧过脸，见到是盘颖，他松了一口气，喃喃地说：“你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

　　“担心我啥呀？我这不好好的吗？”盘颖把买来的牛奶水果摆了一桌，又打开刚在医院旁边餐馆买的盒饭，说：“饿了吧，我买了好多吃的。”

　　她边说边把一盒牛奶递到他面前，说：“喏，给你，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

　　秦森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他一只手臂伸过来，一把把她搅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说：“幸好你没事，”

　　盘颖赫然一瞬，心里警铃大作，猛地推开他。

　　秦森一时也僵住了，垂下眼睑，呢喃地说了句“对不起！”。

　　盘颖不知该说什么好，话像是被堵在喉咙里了。

　　两人像是刹住了话闸，陷入到一种难言的沉默中去了。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救命那，快救救我啊！”声音又尖又细，像是一只被绳子勒住嘴巴的鹩哥在嚎叫。

　　盘颖一惊，这声音怎么跟那个娄半仙的那么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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