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许振宁悄悄地走进老太太房里，瑞芬看见是少爷就小心翼翼地走到躺着的老太太身边说：“老太太，少爷来看您了。”
　　许振宁摆摆手说：“瑞芬妈妈，如果母亲睡着了就还是不要叫她了，我不过也是闲来看看罢了。”
　　老太太“嗯”了一声，扶着瑞芬坐了起来。她拢拢头发说：“我也没有睡觉，不过是这几天身子不爽，白日里就想歪着。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晴儿的胎怎么样了？”
　　许振宁叹了一口气说：“她的胎倒还算是正常吧，并没有什么大事。”
　　老太太看了一眼许振宁，有点心疼地说：“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好像瘦了很多，是生意上的事忙吗？”
　　许振宁点点头说：“酒厂的事把我给弄的晕头转向，今年秋天的收成不好，没有地方去买粮食。要说有粮食，也只是我岳父那里有，可是我……”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说：“可是你不想拿吧。”
　　许振宁有点负气地说：“母亲知道的，不是我不想，是我岳父他……总在我们许家的生意上干涉，虽然他是我岳父，可是毕竟我才是许家现在的掌管人，儿子心里实在是……”
　　老太太摆摆手说：“你的心思，为娘的怎么能不明白呢。只是有一点，你刚刚接受许家的生意，很多生意上的事你并没有你父亲老辣，有你岳父照应着其实是好事。就为着这一点，你也应该多多去看看晴儿。”
　　“我……”许振宁伸了伸脖子，又咽下去了话头说：“我当然知道，所以那天晴儿说动了胎气，我急急忙忙地就从外面赶回来了，说起来我也是善待晴儿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杜家的女儿，毕竟她是我的结发妻子。”
　　老太太忽然摇着头说：“杜若晴终究是杜家的女儿，她父亲又干涉你的生意，你还是应该防着点吧。”
　　许振宁走了之后老太太皱着眉头对瑞芬说：“你去把娇杏给我叫过来，我有事要问她。”
　　午饭过后汪淑贞在书房里看书，碧竹静悄悄地走了进来说：“二姨太，你可知道为什么少爷那几天都不去太太房里吗？”
　　汪淑贞问：“为什么？”
　　碧竹小声说：“刚才我去遛弯，听见门房里的几个小厮说前几天纺织厂有两个客户去要订单，可是咱们家纺织厂做不完就只能接其中一个。咱们少爷本来已经决定要接那个中国人的订单了，就拒绝了那个法国客户，可是谁知道杜老爷跑到了纺织厂，跟少爷说了什么，后来就又被迫去接那个法国客户的订单了，少爷为这个事当时虽然没表现出来什么，可是老大的不高兴也是藏不住的。我就想那几天正好是少爷冷落太太的日子，看来是跟这些生意上的事有关系呢。”
　　汪淑贞笑道：“这个自然，少爷肯定不会高兴。公公刚去世，许家的生意都在少爷手上，这个时候杜老爷来搀和一下，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全在酒，少爷估计也是想到这件事，所以不高兴的吧。”
　　碧竹悄声说：“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太太那天动了胎气，少爷这几日对太太倒是关心地紧了。”
　　汪淑贞回答说：“那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怀着身孕自然是许家的功臣，少爷不疼她还能疼哪一个呢。只是……”汪淑贞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怎么我一点不见怀孕的样子……”
　　碧竹安慰汪淑贞说：“二姨太别烦心了，怀孕这事是天时地利人和，太着急了也不行啊。”
　　汪淑贞摇摇头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希望我自己有孩子，如果这孩子长大之后和我一样，连婚姻大事都自己做不了主，岂不是还不如不出生。只是……只是我总觉得如果有个孩子我就算是有个依靠，不然我在这大宅里总是不安心的。”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忽然看春兰走了进来，春兰原来与碧竹本来是很要好的，可是最近竟然冷淡了起来，想是和许振宁最近偏爱汪淑贞的关系。但是春兰还是硬着头皮跟汪淑贞施了一礼，汪淑贞看碧竹淡淡的，深恐碧竹说了什么话让春兰听去多了心就冲碧竹说道：“你去厨房嘱咐一下晚上我想吃荷叶蒸蛋，这边让景桓来伺候着就行了。”
　　碧竹冷着脸就出去了，不一会景桓就进来了，景桓一边走进来一边说：“我刚才正给二姨太晾衣服，倒忘了二姨太这里少了人伺候了。”
　　汪淑贞笑着说：“没事，就是我打发碧竹去厨房了。”说完之后就问春兰说：“你家主子让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春兰撅着小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才李大夫给我们太太把了脉说我们太太体恤血亏，要吃点补药。想问问二姨太这里有没有人参，要是有先拿了去给我们太太吃着，日后等买回来了再给二姨太补上。”
　　汪淑贞只当是有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一点人参，忙笑着说：“前几日少爷倒是给了点高丽参，可不知道那个行不行呢？”
　　春兰说：“李大夫说了高丽参活血化瘀，是断然不行的，就是丽水的人参，那人参最是补气养血的。”
　　汪淑贞想想问景桓道：“我们可还有吗？”
　　不等景桓回答，春兰就说：“之前少爷给各个房里都赏过了，二姨太这里肯定是有，就是不知道吃了没有，可是我听说二姨太也不怎么吃人参。”
　　汪淑贞笑道：“是了，我平时倒是补怎么吃。那就应该还在那，景桓你去把它拿来给春兰带过去。”
　　不一会景桓就拿着一大盒人参走了出来交给春兰说：“这里面有一株人参前一阵子二姨太身子不好所以给她煲了汤，剩下的就都还在里面，你快拿回去给太太调理身子吧。”
　　春兰点点头说：“景桓姐姐可弄对了，别是高丽参，要是高丽参我们太太吃了可是要身体不好的。”
　　景桓笑着说：“放心，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这里面都是丽水人参。”
　　汪淑贞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春兰把那人参捧到汪淑贞面前，汪淑贞一个个地看了一遍之后说：“没什么问题，拿回去让你们太太每日吃着，以后得了也不用还回来了。都是自家姐妹，不用这么客气。”
　　春兰拿着人参走了之后景桓皱着眉头说：“怎么巴巴地跑到我们这要人参来了，要说好的怎么也都是在老太太那儿啊。”
　　汪淑贞摇着头说：“谁知道又是谁在太太面前说了什么话了，你没听见春兰说有人说我不怎么吃人参，所以才来我这里要的。估摸着八成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才这么着吧。”
　　景桓叹了一口气说：“这人心也是够难揣测的了，好端端的就是要去了二姨太的人参又能怎么样，难不成是能掉块肉去了？”
　　汪淑贞不答言，只是一味地看书。不一会就有人库房的人来给汪淑贞送衣服，汪淑贞这才想起来再过八天就是除夕了，这些都是过年给各房姨太太做的新衣服。汪淑贞拿起来看了看就都撂在一旁，单单把两件桃粉的衣服调了出来给景桓说：“一会碧竹回来你把这衣服给她，这是给你们俩年节里做的衣裳。”汪淑贞又从自己的那一堆里随手挑了一件樱色的旗袍说：“这个，拿去给你妹妹穿吧，过年了，她也得有件新衣服。本来这两件给你和碧竹做的衣服就是我偷偷嘱咐他们做的，所以只能给你妹妹我的旗袍了。”
　　景桓感激的谢过汪淑贞，汪淑贞说：“别跟我这么客气，你在我身边照顾我帮衬我，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到了晚间老太太忽然来传说今晚大家一起去东厢房吃完饭，汪淑贞虽然不想去可还是必须要去。去东厢房的路上肯定要路过怡园，不想确实看见娇杏从里面走了出来。汪淑贞不喜欢看娇杏的样子，就假装没看见一般的走了过去，可是娇杏却扬声喊道：“姐姐怎么看到了妹妹，也当作看不见的样子啊。”
　　汪淑贞只能住了脚说：“我的眼神可真是不好了，是真的没看见妹妹。”
　　娇杏走到汪淑贞旁边说：“姐姐眼神好不好我不知道，可是姐姐眼界高不高我可是最知道的。”
　　汪淑贞也不答言只是走路，可是娇杏忽然问道：“我听说有人去姐姐那里要人参了？”
　　汪淑贞挑眉看着娇杏说：“看来妹妹的消息很灵通，我倒想知道有谁知道我不常吃人参，要不然怎么也不会要人参要到我这里来了。”
　　娇杏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曾经伺候过姐姐自然知道姐姐吃不吃人参。只不过太太身体不舒服需要人参来补养身子，姐姐难道还吝啬这点人参吗？”
　　汪淑贞摇着头说：“巧言令色鲜矣仁，我劝三姨太还是不要那么伶牙俐齿，不然以后终究是会后悔的。”
　　娇杏忽然站住脚看着汪淑贞的背影说：“那我也劝二姨太一句，不要得罪伶牙俐齿的人，不然以后你也终究是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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