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鸦

　　次日，哦不，是次夜，文和之留守以免碍事，白鸦去花楼正式开始追捕星虚子，小满随行......督军。

　　小满白日里补眠没睡好，抱着枕头想了半天。想到早已过世的娘亲，她长得像娘，一脸娇俏和善模样，心思却像极了那生来就该当杀手的爹。
　　想到白鸦初来崔家门下的那日就把她推得翻了个跟头，磕破了脑袋。她大哭，哭声太过凄厉反过来吓到了小八，从此小八凡事都让她三分。
　　想到多年前那句“跟师兄走有肉吃”，她跟着他小半辈子，真的每日都有肉吃。白鸦没朋友--做这行的基本都没朋友--偶尔遇到几个同龄少侠相邀周游天下，漂泊江湖，他摆摆手说自己要带小满，没法走远，于是那几个少侠就抛下他奔赴那浩大江湖、如画江山，于是白鸦还是没朋友。

　　就这么想了一整个白日，自己时而还是五岁大的幼童，时而守候在爹出家的山寺门口，分不清今夕何夕，酒醒何处；分不清梦境与回忆，肖想与现实。梦里不知身是客，思绪如绵。

　　大概知道星虚子会些易容的粗陋把戏，白鸦便不执著于目标的面目。知晓了目标的来历身世，纵使能易容，目标言行举止间也有个人的标签，逃不离他的眼。常驻花楼者有几人？探问下老鸨就能知道。常驻花楼又提心吊胆者又有几人？结果昭然若歇。提一长刀游走于屋角飞檐上，揭开屋瓦既可探知一切。

　　到了第四家花楼，白鸦嘴角上扬：“就是这了。”说罢悬空倒挂在屋檐上，身子下探，铁丝勾勒几下就悄无声息地推开罗窗，又腰间稍一使力，一个打挺便登堂入室。

　　今夜白鸦与小满出发得早，正是落日融进黄昏时。室内就一人，那人在用膳。

　　白鸦不顾那人惊愕，作回头状喊：“天涯子，过来吧，干得漂亮。”

　　那人瞪大了眼：“天....天涯子？”

　　窗外果真进来一丫头，不过不是道姑，是小满：“看来你真认识天涯子啊，那咱们没认错人。”

　　话音未落，白鸦已一掌劈向那人后颈：“喊那老家伙星虚子，这老贼八成会装傻，还是喊天涯子效果好些。晕啦！收工！”

　　收工后的二人并未扛着人质离去，而是坐下掏出自带的筷子，准备把星虚子刚准备开动的饭菜吃完。在此之前，白鸦麻利地把星虚了捆成了只肉粽，小满就溜达着把花楼包房逛了一圈，时不时对着墙角或衣柜驻足，倾听里面是否有呼吸声。

　　逛了一圈，小满就大力掀开轻罗软缦笼罩的大床床板，一把抓住往外逃窜的道姑手腕：“好久不见呀，鸭子妹妹。”

　　天涯子赔笑：“哎？有很久了么呵呵呵”

　　小满笑眯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天涯子苦笑：“哦呵呵呵真的么呵呵呵时光飞逝真的和白驹过隙一样呢”说罢胳膊猛挣，试图逃脱。

　　小满一掌劈向道姑后颈，任由天涯子扑通倒在地上。

　　收工！吃饭！

　　吃饱喝足的二人一人扛一个猎物，顺便打包了没来得及吃完的一整只烤鸡回客栈。扛着人，他们没敢从正门进去惹人注目，又翻窗子进来。

　　“扑通”“扑通”，文和之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两只大肉粽：“那么快！”

　　“来，你的宵夜。”白鸦不忘递上烤鸡。白鸦常年养育师妹，早已养成了在外吃什么都要带回来一份的习惯。没这习惯，嗷嗷待哺的小满早把圆脸饿出尖下巴了。

　　文和之怔然地接过烤鸡，还有些恍惚，他还以为这仇要追杀个十来年才能报，都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

　　“明儿个把他们卖了。星虚子可以卖给无常府，顺便给咱们一个接近左护法的契机。这道姑么，看姿色放哪儿都能卖个高价。”白鸦摸着下巴思量：“咱们和她冰释前嫌吧？然后选秀时想法子把她送入宫内，以后咱们可是朝中有人了。”

　　小满举手：“我和百里说好了，把她送给百里！”

　　“也成。”白鸦点点头。

　　小满又笑眯眯凑上前：“小八小八，我生日要到啦！”

　　白鸦摸摸小满脑袋：“知道，知道，就在明日呗。要什么礼物？把星虚子卖了，咱们就有银子了。”

　　小满垂下眼眸，咬着下嘴唇笑而不答。她自有打算。

　　白鸦还被蒙在鼓里：“不说？那你自己选好啦，反正银子都在你那里。”

　　小满水润如野鹿的圆眼睛看着白鸦：“小满要什么，小八都要给我！”

　　白鸦笑得温文，继续摸头顺毛：“好呀。”又突然化手为掌，一掌拍向她脑袋：“才怪！”

　　小满抱着脑袋上的包，怒视之，眼刀削之。

　　白鸦转瞬间已撤退到安全地带，摊手：“你当我傻呀，嘿嘿，到时候将我同这两个道士一起打包卖了，我还要帮忙数钱？”

　　“师父，您不值钱。”文和之插话：“一定要一起打包卖的话，原本能卖高价的天涯子也只能打对折了。”他文家是做生意的，对市场行情了解得很。白鸦此类杀器，只能在外放养着，没法拴上链子当鹰犬。饲鹰犬的主子大多懂行，奴隶市面上买卖爪牙都要看看武夫的出身，是否自幼被管教过。

　　白鸦瞪着不肖徒儿：“你怎么知道！你花楼都不敢逛！”

　　文和之：“师父，我家原先是卖茶的，发家后改行当倒卖丫头、小厮、卫士了，那个来钱快。有三成的花楼姑娘都是经由我家转手买来的。”

　　白鸦与小满望着文和之沉默半响，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地闪过，最后小满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小八你放弃吧，人家美人弟弟可是专业的，说你不值钱，就真不值钱！”又凑到文和之耳边悄声问：“美人弟弟，你看我能值多少银子？”

　　白鸦怒斥：“你个人贩子还不好意思去花楼！？装什么装！”人贩世家，活该灭门.....白鸦看武侠看成了一代正人君子，发乎情止乎礼，最看不惯小偷小摸以及采花贼人牙子之流。说罢就一甩衣袖回自己房去。

　　小满见白鸦走了，便学着那些姑娘搔首弄姿地搭上文和之的肩：“文大人贩，深藏不露啊。那我来考考你，若是那些被花楼买下的姑娘誓死不从，要怎么办？”

　　文和之也不太清楚，他自幼被看管得严，对生意上的事一派不知：“我.....不太清楚，听我哥说有种药，忘记叫什么了，花楼里常备着，恩.....”说着就红了脸。

　　“满庭春？”小满挑眉笑问。

　　文和之又红了耳朵，由人面桃花化为人面猪肝，蹭蹭冒着热气：“好像就是这个...”

　　小满点点头，一指头戳向文和之脑门，算是量量温度：“恩，八分熟了。”

　　景山上的杀手对俘虏的处理素来简单粗暴，见俘虏眨眼迷糊地开始哼唧，似醒未醒，就一掌劈上去，从不让他们有睁眼的机会。

　　“徒儿你看，遇到俘虏就要这样。大功告成之前对敌方唠唠叨叨讲解一堆我们是怎么抓到你们的人，一般都死得不太好看。”白鸦解说道。

　　文和之好学上进，不耻下问：“何以见得？”

　　“书上都是这么写的。”白鸦一脸严肃。

　　文和之：......他知道是哪些书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作为一个混□□邪派的人，咱们不能在大功告成之前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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