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难从

　　永州本就离苗疆不远，严格来说已经属于苗疆的地界，只不过在边缘部分，所以并未感受到与中原有甚差别，但是随着继续南下了两天来到贵州，几人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的穿着打扮和口音，以及周围房屋建筑的样式，都与中原的迥然不同。
　　苗族的姑娘小伙儿打扮和中原的保守完全相反，他们的服饰有些暴露，姑娘们白嫩的胳膊，修长的脖颈，还有洁白光滑的大腿都露了出来；小伙儿也露出坚实的臂膀和精壮的胸膛；身上都佩戴着亮闪闪的银饰，举手投足间“叮叮当当”的很是悦耳。
　　程柒柒其实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空有一身绝世的武功，见识阅历都甚浅，对这从未见过的异样风俗感到无比新鲜。起初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看，后来发现聂凡生眼珠子瞪得贼亮，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也偷偷看了看周围。
　　真漂亮啊……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聂凡生发现了程柒柒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非常够朋友地一把扯下她放在脸上却根本挡不住眼睛的手，十分豪迈地一挥手：“看！不要怕！秀色可餐！看了这么多姑娘我们中午饭钱都可以省了！”
　　程柒柒觉得聂凡生简直太会勤俭持家了！
　　于是两个真女子像几百年没见过雌性生物的色狼一样盯着路上的男男女女看，而穆靖书和玄渊两个真男子却在一边努力装作和旁边这两个人不认识的的样子。
　　简直太丢脸了……穆靖书无语，聂凡生这个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要不是他还在这里，这家伙说不定早就直奔青楼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苗疆的民风较为开放，可这男子袒胸露乳的实在是……还好聂凡生对男子一向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只喜欢看姑娘的……
　　“柒柒你快看！那小哥！哇这个肌肉！这个肤色！这个身材！长得也不错！苗疆真是个好地方！我要爱上这里了！”聂凡生指着街边一个衣着看起来很是华贵的男子，声音大得周围的人男女老少都偷偷笑起来。那被光明正大偷窥的男子闻声也投来了疑惑的视线，程柒柒立刻回应聂凡生：“凡凡你眼光真不错！这小哥长得端的是眉清目秀！不错不错！”
　　……穆靖书闭着眼深呼吸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轻咳了一声，聂凡生听到穆靖书的声音这才从忘我的境地清醒过来，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十分尴尬地缩着脑袋把头低了下来。
　　穆靖书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路过聂凡生的时候居高临下一瞥：“到了客栈再收拾你。”
　　聂凡生头皮一紧，心里叫苦不迭，程柒柒看好戏看得幸灾乐祸，在一边偷笑，一偏头看到玄渊意味深长的目光，当即就僵住了。
　　完了……失态了……
　　玄渊的视线在聂凡生和程柒柒之间轮流了一趟，最后定格在程柒柒后悔莫及的脸上，轻轻笑了一下，也夹着马肚快步走开。
　　程柒柒都快哭出来了，她摇着聂凡生的衣袖：“凡凡……怎么办……玄渊他刚才是笑了对吧！他一定是在嘲笑我对吧！我是不是让他讨厌了！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啊！”
　　聂凡生也想跟她一起，两个人干脆抱头痛哭一场。她此刻内心在咆哮：我也想问怎么办啊！！！我怎么就忘记了小白鸟在身边呢！来个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四个穿着中原服饰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在贵州这个典型的苗疆地方本来显得格外突兀，他们当中还有两个是常年通缉犯，再加上程柒柒这个不省心的闹了一出比武招亲又偷偷溜走，放了整个江湖的鸽子，若不入乡随俗简直就像活靶子，走到哪里都在告诉别人：对，没错，是我们，放马过来吧！
　　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烦是他们此行的第一要义，为了保留全部的实力应对杀神殿一战。
　　其实他们都知道，杀神殿一役是无可避免的，五仙教的蛊，是一种与中原武学完全不同的存在。它们本就是活物，并不像聂凡生以往偷过的那些金银玉石之类的死物一般；更何况聂凡生对蛊虫知之甚少，很有可能一次不得，反倒偷来了毒物。玄渊之所以一定要聂凡生以身犯险，就是希望能借聂凡生举世无双的轻功，减少打斗受到的伤害，在他们弄清楚了凤凰蛊在哪里之后，用最快的速度拿到手，然后离开。
　　所以他们绝不能打草惊蛇，贵州城还未深入五仙教腹地，也常有中原商人来往生意，所以他们一行人的出现，最多也就是给街上的人们看个新鲜，看过了也就罢了。但是他们若不现在便打扮成苗疆男女的模样，那恐怕根本连五仙教的大门都进不去。
　　于是聂凡生只能惊恐地看着面前穆靖书肯定地说了是给她的衣服。
　　很好看，质地一流，绣花和做工都极其精细，缝合处的线脚都是整整齐齐，整件衣服里外翻一遍连个线头都找不到，绝对是最好的最贵的。
　　可是这他娘的是件姑娘的衣服啊！
　　士可杀不可辱！聂凡生抓着衣服怒气冲冲跑去找穆靖书，一踹开门就十分有气势地说道：“脑子被门挤了吗！居然给我穿娘们儿的衣服！”
　　穆靖书脱衣服刚脱到一般，光着上半身正在纠结着怎么穿这身在他看来根本就上不了台面的衣服，突然门就被“咚”得一声踢开了，他都来不及遮挡。
　　聂凡生本来也就是脑子一热跑来撒野，因为回了客栈发现小白鸟居然没提起来要收拾她的事情，不禁得意忘形，谁料想她伟大的宗主房里竟是如此春光？！
　　果然小白鸟就是小白鸟啊，是什么美人都比不上的……
　　穆靖书本来是准备好好“招待”一下如此不知礼数冲撞他的人的，但是看到是聂凡生之后居然还有些后悔——或许应该连着裤子一起脱了？
　　两个人互看了半晌，谁都没动。聂凡生盯着穆靖书鬼斧神工巧夺天工完美无缺的身材，穆靖书看着聂凡生脸上的表情，最终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生生。”
　　聂凡生没听到一样，眼睛越瞪越大，看着穆靖书的身体越靠越进，憋着一口气感觉头脑一片空白。忽然穆靖书停了下来，一块方巾“啪”地拍到了她的脸上。
　　“把鼻血擦干净。”
　　聂凡生仰着头捏着鼻子费劲的看着穆靖书，瓮声瓮气道：“为什么突然给我女装！我不穿！”
　　穆靖书一挑眉：“你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了吗？”
　　“……那我穿了那么久的男装！我不管！反正我不要穿那些女子的绣罗襦裙！忒麻烦！”
　　穆靖书没说话，两三下套好了他一直没下定决心穿上的衣服，站在聂凡生面前，聂凡生翻着白眼才能看到他，露了一半的胸肌简直引人犯罪！害得她血液上涌鼻腔里又是一热，赶紧用方巾堵结实了。
　　“你、你做什么！……”
　　穆靖书戴好手上的银饰，看着聂凡生嘲讽一笑：“要男子衣服可以，但是你敢穿吗？”
　　“我怎么不敢？……”聂凡生下意识就要反击，突然愣了一下，男子衣服袒胸露乳的……她好像真的不能穿……
　　“你要穿吗？”穆靖书又逼近了些，弯腰凑近聂凡生，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他一贯清心寡欲的脸上带着戏谑：“如果你硬是要穿这个衣服，那本座就只能把你关在房间里免得被旁人看了去。”
　　聂凡生觉得自己被调戏了，偏偏面对的人是小白鸟，即便是反击也无从下手，只能任凭浑身的血都逆流一般往脑袋冲，她觉得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方巾狠狠一擦鼻子就“蹭”得一下跳起来，结果就感觉嘴唇擦过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穆靖书已经站在了很友好的距离，要不是那个触感太过真实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她看到了穆靖书微微颤动的耳尖。
　　用最快的速度抱着衣服冲回自己房间，聂凡生倚着墙坐下来。
　　刚才……是亲到了吧！是亲到了吧！是亲到了吧！虽然不知道亲到哪里了，但是绝对有碰到的啊啊啊啊！！！她下意识摸了摸嘴唇，摸了一手湿润的液体。
　　娘的又流鼻血了！——
　　穆靖书听得那边房间的动静，也半点平静不下来，虽然说他一直有着聂凡生是他专属物品的意识，可是这个东西不听话，还特别蠢，将近十年了都没有她是他的这样的觉悟，所以刚才那个无意间的吻，确实是两人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啊！
　　没错……聂凡生那力度十足的一个弹跳，让穆靖书没躲掉，被白白占了便宜。双唇相接触的那么一个瞬间，让穆靖书也是灵魂出窍了许久。
　　程柒柒来叫聂凡生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敲了半天门聂凡生才带着浓重鼻音说了声“不饿”。程柒柒觉得奇怪，聂凡生这种平时吃了早饭想中饭吃了中饭想晚饭吃了晚饭开始想第二天早上吃什么的人，居然会有说不饿的时候？！
　　“凡凡你怎么了？中了风寒吗？”
　　聂凡生倒希望自己是中了风寒，她发现她的鼻血停不下来了啊！再流下去就要死了啊！
　　“我、我没事……我有点困，你们先吃吧，我饿了自己会去找吃的。”
　　程柒柒莫名其妙地去找玄渊和穆靖书，“凡凡说她困了，不想吃东西。真是奇怪了，平时说到吃她不是都可以不睡觉的吗……”
　　穆靖书静默了一会儿说：“我去看看。”
　　于是可以坐下七八个人的桌子现在只剩玄渊和程柒柒两个人坐在对面。程柒柒内心像小鹿乱撞，这可是独处啊！独处啊！！！她穿苗族的衣服好看吗？玄渊会喜欢吗？要是穆靖书和聂凡生永远不要回来多好！
　　玄渊像没看到程柒柒一样，旁若无人地吃饭，但是她却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好了，筷子抓得乱七八糟，想要夹菜结果夹什么掉什么，最后她干脆不吃菜了，气闷地在一边嘟着嘴低头吃饭。
　　在玄渊面前丢死人了！不想活了！
　　程柒柒想着想着都想哭，突然就看到一双筷子伸到了她的碗里，放下了一块排骨。程柒柒不敢置信地顺着那双筷子看过去，玄渊正面无表情收回筷子继续吃饭，程柒柒就这么张着嘴盯着玄渊，如果刚才是小鹿乱撞，那现在就完全是万马奔腾啊！！！
　　玄渊被看得有些受不住，强作镇定吃完了半碗饭，才终于抬头对上程柒柒的视线：“好好吃饭。”
　　然后听得半晌程柒柒才动了筷子，速度极缓慢地把饭扒进嘴里，玄渊余光看了一下，她还是一口菜没吃，内心突然一阵烦躁，干脆一次性把桌上所有菜都夹了一筷子到她碗里，冷冷丢下一句：“闹心。”然后放下碗就走了。程柒柒看着被塞得满满的碗，虽然玄渊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死样子，但是她感觉得到，这块石头，好像有点被她捂热了。
　　而穆靖书，他当然知道聂凡生为什么不出来，不过他推开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聂凡生将那块方巾的两头塞进了鼻孔堵住鼻血，看起来极像一头带了个特大鼻环的牛。
　　他倚门笑了一会，聂凡生一直斜着眼看他，表情很不友善。
　　穆靖书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哞——”
　　聂凡生气得差点掏出千红刀扎死他。“出去！”
　　“胆子不小，竟然这样和宗主说话？！”
　　“……宗主欺人太甚！”
　　“生生你别胡闹，本座可没有仗势欺人，是你庸人自扰。”
　　聂凡生头顶都要冒烟，她在这里鼻血都快流干了，他却说她是庸人自扰？！难道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在回味和害羞吗？！或者他有过很多女人？所以对那不小心的一碰根本没有感觉？！
　　越想越来火，聂凡生语气生硬：“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穆靖书发现她真的生气了，心里暗自懊悔，不该说她庸人自扰的，于是赶紧过来安抚炸毛的小猫，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真的生气了？”
　　聂凡生翻了个白眼，把鼻子里的方巾扯下来换了个方向对折继续插进鼻孔。穆靖书也不心疼他名贵丝绸做得方巾，“堂堂‘神风鬼影’就这点气度吗？”
　　聂凡生哼了一声，嗤笑道：“堂堂云中观大宗主说话竟这般不负责任？！”
　　果然是因为那句庸人自扰啊……
　　穆靖书头痛，聂凡生平时虽然被他压制的死死的，但是若真的说了什么话伤她的心或者让她生气了，哄起来不亚于组织一场人民起义。
　　“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不过你能不能先把你鼻子上的东西塞好……”
　　聂凡生眼睛一低，刚才哼了一下，把方巾的一头哼掉下来了……恶狠狠瞪了穆靖书一眼，把另一头也扯了下来。
　　看在你也这么哄我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
　　聂凡生内心十分高傲地想，但是不一会她就变成了一脸哀怨。
　　“小白鸟……我穿成这样没脸见人了！我还不停地流鼻血！”
　　穆靖书无奈，伸手抓住聂凡生的手腕。
　　嗯……情绪太激动导致血脉贲张而已……
　　随手点上聂凡生的穴道止血，“总会知道的，而且你在程柒柒面前一向没有脸。”
　　聂凡生又黑了脸！“喂你不要太过分啊！我这不是脸吗！”她说着还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皮。但是穆靖书这会不为所动，反唇相讥：“你那是真的脸吗？”
　　……聂凡生语塞。
　　“你这样很好看。”穆靖书突然夸奖她，聂凡生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又被泼了一盆冷水：“一定是因为男装穿多了，现在穿了个女装有种猴子变成人的新鲜感。”
　　聂凡生毫不犹豫抓起桌上的水杯扔向穆靖书，穆靖书一闪，门外恰好飘过一个人影，顺手将杯子接过，两指夹着杯子手腕一转，连杯子里的水都一滴不漏地接住了。
　　好一招“拈花拂柳”！聂凡生看得心里大赞，等看到门外的人时就蔫了——正是程柒柒。
　　程柒柒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指着聂凡生：“凡凡……你、你是女……子……吗？……”
　　聂凡生僵着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发出一个“啊”。然后她就看到程柒柒风风火火冲进来一把抱住她，在耳朵边上笑得像有锣鼓齐鸣：“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盼着你是女子呢没想到真是！不然我真怕有天会移情别恋爱上你！”她笑完看了看聂凡生的打扮，很满意地拍了拍：“宗主果然有品位！这套衣服配你正合适，好看！就是你的脸丑了点！”
　　程柒柒是一个行动派，所以她说脸丑的时候唯一会做的一件事就是——扯掉聂凡生脸上那层面具。
　　就听到“唰”的一声，聂凡生连疼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看到程柒柒手上已经被扯下来的面具。
　　“……娘的你是猪吗！你撕面具都这样撕得吗！疼啊！”聂凡生捂着脸叫，程柒柒却愣愣地看着她，表情有些震惊有些呆滞，嘴巴动了半天聂凡生才听见她说的话。
　　“凡凡，你和玄渊……长得好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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