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秘史

　　那日待众人离去后，苏茉尔悄悄地问我：“太后，不是要抬举这阿霸垓格格吗？怎的今儿倒给淑宁格格脸子看了？”我略带嘲讽地一笑：“孟古青是要做皇后的，侍候婆婆用饭是应当应分的，余下些个再尊贵也不过是妃嫔，又不是我正经媳妇儿，用得着她们小意殷勤？哪个又是省心的。”这话让苏茉尔教导如意传到孟古青耳朵里，我也想让她明白：除了太后和皇帝，皇后便是紫禁城里最尊贵的人了，不是谁都能侍候皇太后用膳的。也要让那些尚未得册封的妃嫔们明白，皇后是她们的正经主子，别动那起子歪心思。
　　吉祥呈上来今日新送来的请安折子，安郡王福晋，礼亲王福晋，简郡王福晋，镇国将军夫人等等厚厚一大摞请安折子，我捡过几本翻看，多半是些叩请皇太后圣安，皇上圣安的，想来是这几日福临在前朝没有什么抑满崇汉的大动作，来我这里抱怨的人就少。原是母后皇太后在的时候入关之初，为着福临年幼，朝政又有多尔衮把持，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让我们也说不得什么，怕真成了摄政王的摆设，便设了内命妇轮番入宫侍候皇太后的例子。既是为了笼络亲贵大臣，也是为了多探听些时局政局的消息。多尔衮原也是顾念着我和姑姑深宫寂寞，便也嘱意各家福晋能多进宫陪两宫皇太后聊聊家长里短的。只是后来姑姑去了，多尔衮和福临的冲突日渐深刻，也顾忌起皇太后与大臣之间的联络走动，便改成每月逢五之日由内命妇先上请安折子，再由摄政王与皇太后挑选中意的福晋夫人入宫服侍的规矩。多尔衮去了这些请安折子自是不用过他那一关口，便直接送到慈宁宫来了。
　　看过几本并无甚新意，便吩咐苏茉尔道：“你带着宛如将这些请安折子看看吧，若是寻常请安的，照原样发回就是，若是有什么新鲜事情的再拿与我瞧。”苏茉尔点头应是便来抱了折子往内书房走，宛如却赶在苏茉尔之前接过托盘，稳稳地端了，才说：“还是奴婢端了跟着姑姑走吧”。我见了笑着对苏茉尔说：“你也带带徒弟，别什么都亲力亲为的。”苏茉尔轻施一礼带着宛如去了。
　　福临今儿个早起请安时说过要去南苑演习弓马骑射，想来不会很快回来，吩咐人煮了雪菊三豆汤备着，怕他回来满头的汗，嚷着渴；又让人预备下健脾开胃的山药枣泥糕，怕他运动一晌怕是要饿。吉祥让我一时一趟地安排，站在门口抿嘴笑着回话：“宫里还备下了春日里新得的蜜瓜，最是甘甜解暑气的；热水也一直温着，预备着皇上又带着汗跑过来要沐浴，太后看还要备下些什么？”
　　我看着她头上簪的红润润珊瑚珠子欢快急促地晃动，光洁的珠面折射一缕缕春日明媚的阳光，竟晃得我一时眼花，恍然间才惊觉：我真真是一个等儿子放学的母亲了。
　　不知不觉间含了半喜半恼的笑，对着吉祥说：“你都安排妥当了，还问我做什么。”说着语意一停，心中想起些什么，又摸不着头绪，再看吉祥柳眉杏眼的俏丽面庞，透出如花朵绽放般娇嫩的颜色，我才对她说：“巴颜珠跟了皇帝，做了正三品司寝，想来皇帝不会亏了她；如意跟了孟古青，将来也就是皇后的人了，也算是有个去处；倒是你，我还真舍不得把你轻许了人呢，你要是自己有中意的，悄悄跟我说，我自会想法子成全你的心思。”吉祥闻言脸霎时红透，要滴出水来，吱唔半天才说了句：“——太后，这是打哪说起来的，奴婢可没有这样的心思。”我看她着实羞赧也说：“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好了，你去拿些水来给我泡泡手吧。”
　　不一会儿吉祥带着琳琅、佩儿捧了十二瓣葵花黄铜盆，盛着用玉兰花瓣蒸煮而出的水泡了手，放在细软棉巾里细细沾干净，取玉簪花棒涂抹上澄净透彻湿润清爽的海棠花膏，再轻轻敷上研成极细的珍珠粉末，整日如此保养着，我瞧着自己的这双手倒比前世二十几岁的时候还要细腻，原来这宫廷秘方也无非是既有资本再有琐碎功夫，真真是富贵闲人而已。
　　吉祥取了全套小巧的龙泉剪刀替我细细地修理指甲，边修整边说：“太后的指甲养起来了，带个护甲吧？”我也挺喜欢那种弯弯长长翘翘的护甲，当下让吉祥取出几套来细细捡选试戴。
　　吉祥将手中打磨指甲的光绸交给佩儿，带了琳琅去了好一回，才捧回了一个贴金绘彩的景泰蓝盒子。只看这盒子就叫人赞叹不已，盒面上一朵紫红色重瓣牡丹盛放，周边不嵌宝，只是用铜丝掐成片片绿叶层层相衬。正侧面一枚小巧花苞是枚小锁扣，我轻轻按动钮扣，盒子阶梯样打开，盒内分三层放置十二枚赤金镶嵌各色晶石牡丹花护甲：两枚嵌紫晶石的魏紫；两枚嵌粉宝的“童子面”；两枚嵌墨晶石的墨魁；两枚嵌橄榄石的黄衣；两枚嵌碧玺的二乔紫；两枚嵌天蓝色绿松石的蓝翠楼；看着这十二枚镶金嵌宝的护甲，景泰蓝的精巧、亮丽、典雅、华贵一览无余，叹为观止。
　　我心下赞叹不已，不由脱口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如此精致。”却见吉祥面色一滞，略是一顿才轻声回话：“是苏姑姑收在库底的，奴婢见着实精巧，压库底倒觉得埋没了，忍不住便拿了出来，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我听闻便知事有关障，略泛苦涩一笑：“妥当不妥当也只能苏茉尔来了再说了，不过你说的对，好东西拿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好的。”当下选了两枚蓝翠楼套在小指上，细细比量，果然衬得十指更是纤纤，正自赏玩着，苏茉尔拿了两本折子进来，正瞧见这十二枚牡丹护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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