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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 11
夜黑沉沉的,混杂着血色和火光;鼻间充斥着的,是浓稠的血气,还有天一教众驱使的虫兽臭腥。
身上似是极冷,那是失血过多的带来的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身上又似是极热,蛊虫和尸人撕咬出的伤口就像是点了火苗,一簇簇沿着骨骼经络往内里蹿去。
眼前好似亮如白昼,又仿佛昏若暮沉;四周好似喧闹嘈杂,又如若寂静无声。
就像整个人都浸泡在水里,脑子中低微嗡嗡徘徊而响;不知何时,血脉搏动之声渐强,简直如同整个大脑化作了一颗心脏,一舒一张急促搏动——
他明白——他所剩不多的清明让他明白,他已然强弩之末。他盘算不动,惟余本能——挣扎的、逃离的、扫退来敌的……活下去的本能。
记不起敬爱之人已去,想不清倾慕之人不得,忘记了诸般理由,他只隐隐想起些前尘旧事,想起些旧时教训,明白自保自爱,乃是爱人。
血液流进眼眶显得刺痛。他已看不清眼前物事,全凭多年本能挥剑;依旧是绵密的气场与凌厉而出的剑气,但动作已显出迟滞,丹田枯竭刺痛不已。
已至一处断崖;对面几人围攻而上,他抬手击退二三人,却被冷不丁从背侧攻来的一名尸人狠狠抓下一块血肉;攻击冲势未减,带得他脚下一错,便是碎石滚动之声。
“唔嗯!——”
低弱的痛哼却被山谷间的冷风携卷而走,不闻踪迹。
惟余崖下谷中常年氤氲的瘴气,不曾彰显之前吞噬的人影。
“大人,可要派人下去确认他的性命?”
“哼,吃了我们尸蛊这般多攻击,谅他也活不下去,怕是活着,谷中瘴气也能要了他小命!左右我们不缺这一具尸身,这般破烂,不要也罢!走!”
掠过深院重宅,一弯拐角处,一面小窗半启着,那扑棱棱的翅膀拍打之声便落在那方窗棂上。
鸽子咕咕叫了几声,在叶南荪手里蹬了蹬爪子,就驯服地由人将腿上的小筒取走了。
小筒乃竹制,拇指粗细,表面青皮已被磨去七七八八不说,更是凹凸长着零散的榫头与孔洞;再由厚足的蜡封固定着,看起来更像是个拙朴的小机括甚于寻常信筒,显得颇有些名堂;想来便是不能随便动用蛮力将其破开了。
刮开了些蜡封,叶南荪将竹筒凑近了闻,便有丝若有似无的青气钻游过来——寻常竹管自然也有气味,但手上这支的味道,显然更特别些。
这种竹材在江南一带并无出产,虽谈不上稀奇玩意儿,但总归是少见的很;如此特异,也不知是给他飞书之人刻意为之,还是仅仅只是无心之举罢了。
叶南荪无意识用指甲抠刮着竹筒上的蜡封,一面在心中琢磨,有了些许计较。
忽而叶南荪手上一顿,指甲划过便是轻叩一声,那竹筒上似是有什么清浅刻痕。
拂去蜡沫,叶南荪将竹筒凑到眼前细看——那显露出来的部分便是凑近了看也才勉强辨认,毋言是覆了厚厚一层蜡封,换做他人,许是毫不知情便错过了。
叶南荪将剩余的厚蜡都小心刮走,最终显露出来的,却是个略显古怪的标记。
而叶南荪并不认识。
思无头绪,这竹管无法,便被搁置了两天。
这日外头日光正暖,练完剑,便有三三两两的藏剑弟子在外面园子里坐着说着闲话,或是做些小手艺。叶南荪路过的时候,正巧见到一个师弟专注地低头摆弄着手上的东西。那弟子似是要雕刻一个木人,神情十分认真,丝毫未察觉几步外看着他的叶南荪。
藏剑山庄长于铸剑,弟子们多是些心灵手巧的,女弟子不必说,男弟子亦如是;因而时常能见到一些藏剑弟子做些大大小小的玩意儿,不外乎是送给友人的,若是给心上人,那便心甘情愿更耗费些心思。
这弟子叶南荪也熟;最近开了情窦,也有了心上人,手上木人,约莫便是给心上人雕的;想来正是情浓,便从弟子七分认真三分缱绻的眼神就能窥见一斑。
叶南荪抱臂看了一会儿,依稀想起当年自己最亲近的,手把手教过的师弟。
不多笑,也寡言,性子少起波澜;常让他怀疑师弟是否寡欲到只剩下剑了。乍一看与泑泽有几分相似——这也是当初自己想要亲近泑泽的原因之一——但寡淡背后,却是隐藏的偏执和固执;比之泑泽,师弟却要激进得多。只是便是亲近如他也是少见,否则又怎么会眼见师弟走到那般地步,与自己亲近友人最终覆水难收。
当初怎能料想靳昀如此……
叶南荪暗叹口气,禁不住怀念起故人来。
师弟也与寻常藏剑弟子一般,有着一般好手艺,尤其喜欢给东西雕琢上各式各样的花纹;初时都是些简单的纹路,后来也不知从哪儿学来那边多的式样,倒是愈发精致繁复了。
叶南荪想起的却是某次。
依稀是个相似的午后,叶南荪又见师弟攥着块印石在刻。他有心想去打趣,便凑过去看,本以为会看到些精致纹路,再不济也是姓名文字,不想却是个有些稀奇古怪的图标。
那时候尚且只刻了一半,叶南荪皱着眉辨认了一会儿,觉出那么几分藏剑的味道,却又不尽然相同。
他看了半晌也认不出,只能“咦”了一声,出声询问。
师弟那时只抬头瞟了他一眼便又重新去刻那枚印石,解释没头没脑,又带着十足执拗:“这是独属我们两个人的标志。”
他当时尚且认不出师弟眼中的情执——那与先下雕刻木人的藏剑弟子眼中的缱绻情丝并无不同,只是更锋锐罢了。
也就更难想到,靳昀心之所钟,竟是自己至交好友衍清。
奈何——
叶南荪任由自己沉湎在回忆里,想着靳昀一点点在印石上刻出图案的模样……
……图案!
叶南荪忽而浑身一僵。
虽说记忆已有些模糊,当年那枚印石也未完成,但当初靳昀刻完显露的部分,不正是那支竹筒上标记的一角吗!
如此,线索是有了着落,却叫人大为震惊。
毫无疑问,竹管上的标记出自靳昀之手,而其上的小机括却似乎是另一个人的。
灵光一现,让叶南荪想到了衍清,以及曾经闲谈由衍清教授给他的几门阵法。
叶南荪没有去深思这些灵感的合理性,他几乎是凭本能的指引将那些机括操作了去。
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竹筒里是薄薄两张信纸。叶南荪将之小心摊展开来,第一张上是熟悉却久不见的字迹,写着言简意赅的八个字——
“衍渊有危,速至南疆。”
叶南荪瞳孔一缩,不仅为那八个字所意味的内容,也为那字迹的主人。
叶南荪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有些干,他想——抽了第二张来看。
第二张却是另一个字迹,有些凌乱,但是仍旧叫他熟稔得想念,叫他喜悦的震惊。
——那来自衍清。
信上絮絮叨叨写了许多,只略略提过当初他与靳昀并没死,但却也借此退出江湖,也希望叶南荪以后也莫要对别人提起丝毫。
但更多的是关于衍渊的。
叶南荪越看越急,皱眉匆匆扫去数行,看完时觉得自己肚子里吞了沉沉一块冰石寒铁。
“……阿渊身中苗疆蛊毒,加之坠入深林,混瘴气之害……我友人探视阿渊,道阿渊身上有苗蛊旧伤……阿渊内外皆伤,现在仍旧昏迷……”
叶南荪木然把视线从信纸上扯开;右手再无力,啪一下,将信纸拍在桌上,打翻了搁着的热茶;微褐的茶汁洇开来,迅速攀爬上粗糙单薄的信纸,晕开了右下角的一团墨渍,模糊了落款。
茶水热烫,而他内心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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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我没什么好辩解的……【破罐子破摔
=。=唉,感觉不好加字了,停在这里比较合适。
短点儿就短点儿吧【被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