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长春—孝贤皇后

作者:画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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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下眉头


      九月里的一日去给皇后请安,才知道,这静好的岁月也只是须臾。

      进了储秀宫的门,才见不只皇后,还有熹妃、裕嫔、懋嫔,就连几个雨晴说不出名的贵人、常在也都在。

      心里不由一紧,规规矩矩地跪下。“臣妾给皇额娘、给各位娘娘请安。”

      皇后自那日奉先殿的事后,对她一直是淡淡的。“起来吧。”

      “有日子不见四福晋了,这身子可大好了?”裕嫔打量着她,寒暄了一句。

      “多谢裕嫔娘娘挂心,有劳熹妃娘娘前些日子费心,臣妾现下已无事了。”

      “合宫谁不说你是个懂事的,如今才知道不假,”懋嫔也在一旁搭话。

      皇后的笑意延伸了,这才步入正题,“今儿正好叫各宫姐妹来本宫这里,也是让大家都和四阿哥同乐。如今三阿哥没了,皇上的寄托都在四阿哥身上。本宫身为嫡母,只在家事上想,如今四阿哥成了婚身边虽也有不少老人儿,可也是时候纳个有头脸的侧福晋了。”

      一屋子的人仿佛都凭住了呼吸,等着听皇后接下来的话。听到“皇上的寄托”这话,裕嫔作为弘昼的生母,也似有几分不自在,却也只面色不善,不敢多做表露。

      雨晴只觉得双腿忽然往下沉,扶着彩云的手更紧了。

      “举贤不避亲,还是当日马中堂的话呢。我乌拉那拉氏虽没有富察家这般出色的格格,倒也有个十分出挑的远房侄女,佐领讷尔布之女,堪居侧福晋之位。本宫和皇上这一商议,皇上还念及高斌如今已是江南河道总督,老四府上的高格格也应晋一晋位份。再一桩,汉军旗近来也有秀女入宫,皇上便也命赐一人于老四。”

      皇后打量了一遍众人的脸色,最终目光又落回雨晴身上。

      雨晴竭尽自己的全力,表现得云淡风轻,喜怒不露。这就是皇后的高明——当众给她添堵,她还不得不明里感恩戴德。“臣妾替四爷谢过皇额娘。”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些颤抖,不过还好,没有失态。

      “皇后娘娘慈爱,事事替弘历周全,嫔妾是万万想不了那么多的,”熹妃也是一样的平淡,可那背后,定是比雨晴更加不悦的心情。多了个乌拉那拉氏的儿媳妇,不添堵才怪。

      接下来皇后又和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新人过门的巨细,以及黄历上哪日宜嫁娶。不过,听这些话时,雨晴只觉得耳旁嗡嗡作响,心怦怦直跳,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好几个月牙。

      弘历下了朝来储秀宫请安,皇后便也把这个“好消息”及时告诉了他,吩咐完了才命二人跪安。

      ——

      储秀宫到乐善堂的路,雨晴从未觉得这般漫长。她如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地走在弘历身后,可不同往日,二人情绪都紧绷着,从未感觉他那么遥不可及。

      回去了,她径直携彩云走进屋里,门一合,瘫坐在床沿。

      “晴儿?”他在外面轻唤道,随后轻扣了两下门。

      “早上吹了风,这会子头昏昏沉的,我歇一下就好,爷请回吧,”她的声音喜怒难辨,明明是说给别人听的。

      过了半晌没再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得泪珠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晃,顺着脸颊淌到手背上。

      “主子…”彩云看着心疼,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尘埃落定的事,又是皇上的意思,又是皇后的懿旨,能做的只有接受。但尤其经过弘时的事,她不想也明白雨晴心里的苦。“哎,四爷怎么也不替您说句话呢?”

      雨晴摇头,“他能说什么,这种事,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说罢,蜷缩起身子,把头埋到被子里。

      “奴婢去给您预备些点心吧,吃一点或许好受些。”

      “嗯,去吧。”

      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以为彩云回来了,雨晴才坐起身,却被弘历紧紧箍在怀里。

      “对不起,”他把脸贴上她的脖颈,磨来磨去,声音闷闷的。

      他的温情是击垮她的防御的最佳武器,有些无奈道,“我哪能怪你,只是觉得此时的自己…很可笑。”

      “何以见得?”

      “自我嫁入宫,乐善堂除了我已有五人,如今再多两个又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对自己说过,关于你旁的人,旁的事,不会多问,不会争风作那样的人,让你更加为难。我只是…不舍得—”她不禁哽咽。说着说着,从暗自垂泪,转为轻声啜泣,说到最后一句时,竟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弘历一直没再说话,只伸手轻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待她哭地累了,才掏出手帕温柔地为她拭泪。

      雨晴原以为闷一会儿就可以坚强地面对他,却不想自己的感触竟如此至深,略有些不自在。

      弘历抚上她的脸颊道,“谢谢你。”见她一脸的不解,又语气凝重道,“先前从不曾见你吃醋,倒叫我莫名得心里不是滋味。你心里的苦,已够多了,我不愿看你在我面前还要装大度。”

      也不知是怎么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几句不冷不热的话就能让她安心。”罢了,我那也不是装的。我若个个都要吃醋,还活不活了?“

      正说着话,彩云进来了,不知道弘历也在,只自顾自地说,“主子,奴婢见小厨房里还有前几日您吃着好的山楂糕便拿了些——呀,不知四爷也在,奴婢冒失了。”又忙向弘历行礼。

      “无妨,”弘历笑道,说罢,接过了那盘糕拿到雨晴跟前道,“来,今日早膳后就没吃东西,这会子多少垫一点儿吧。”

      雨晴乖觉地点头。此时她也饿了,便捡起一块糕点。谁知只咬了一小口,竟觉得一阵反胃,又加之刚刚哭得厉害,不住地干呕。

      弘历忙将盘子放下,起身扶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背。“怎么回事?”又问彩云,“福晋今日可是吃了什么伤胃的东西?”

      彩云也手忙脚乱的,拿了一旁的痰盂来。“早膳用的都是些平日里清淡的,这几日主子最爱吃这山楂糕了,都无事,奴婢也不知道。”

      “叫太监们去传太医来瞧瞧吧。”

      待太医来了,一边弘历给她顺着气,一边又喝了些水,便已觉得好多了,只胸口还有一股酸涩。

      帕子盖着手腕,太医搭上去诊了一会,又询问了福晋的症状,便胸有成竹地退到外间,跪到弘历面前扣头,“微臣给贝勒爷道喜,福晋这是喜脉!”

      “当真?”弘历波澜不惊的面庞瞬间抚上了一丝惊喜,却刹那间又掩盖住了。见是得熹妃赏识的钟太医,便客气地说道,“太医起来回话吧。胎像如何?”

      “福晋如今的身孕只一月有余,胎象平稳,不劳累心神这害喜的症状也就自然有所消减。微臣也多嘴嘱咐一句,头三个月的吃食最为要紧,如这山楂有化瘀之效,且不可多食。”

      “知道了。旁的应忌口的,你吩咐丫头们即可。日后便由你照看福晋的胎儿。”说罢,又命太监们厚赏了些东西,才回到内室,屏退众人。

      雨晴此时虽眼睛还有些红肿,却也是一脸欣喜带着娇羞,“我都听到了,不想竟这么快。”许是想到了夭折的玉瑾,面上又不禁染上了几分伤感的神色。

      弘历紧挨着她坐,动情地抱住她,吻上她的额头,“真好,”良久,又在她耳畔呢喃道,“上个月是我的生辰,自然经了那么多事也没操办。你如今这礼送的,太和我的心意了。”

      雨晴原听了这好消息仍是有些闷闷的,听他这么一说,温情脉脉地伸手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腹,长舒了一口气道,“行了,有了他,有了你这句话,我再怎么也难受不起来了。”

      “这就好。钟太医说了,不可劳心劳神,不可动气,知道么?”

      “我就是个替四爷受累的命,他钟太医怎么会知晓?”

      弘历听了,刚想笑却觉得有几分歉意,便不去接她的话,“还有,日后吃食上小心为上。这山楂糕虽好,但且不可日日吃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忽又勾起薄唇一笑,“不过,你这般爱吃酸的,许是宜男之像。”

      “酸儿辣女不过是民间传的罢了,不可深信。”

      “明儿请安时回了额娘,我看应求她让月前她派来理事的人回来当差,也好给你帮衬着。我知道你爱事事躬亲,但且不可过于劳累。”

      雨晴看他如此细致,心里一甜,却不肯饶人,”我头一次生育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紧张我。“

      弘历笑着抵住她的额头道,”关心则乱。”

      ——

      弘历回宫不久,皇上下旨复岳钟琪宁远大将军的职位,再次出西路进军征伐噶尔丹。没人敢说,却人人都大致想明白了,此举是说,四贝勒直言不讳,还是有道理的。

      宫里传的,四爷不仅朝堂上得意,家里也是锦上添花,刚得了两个新人,如今福晋又遇喜,这样的好福气令人羡煞。人四福晋已生了个格格,可惜夭折了,这遭怀的胎,老天定是要补回来,多半是个阿哥。这样的传言出去,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再有的说,伺候四爷的高氏亏得有个上进的好父亲,终于熬成了乐善堂名副其实的半个主子,也算得偿所愿,还未正式册封就比四贝勒其他侍妾格格得意了不少,旁的人再不舒服也都改了口叫她一声“侧福晋。”

      慧如不知是喜是忧。一直以来,她莫名觉得,弘历从山东回来便对她冷淡了不少,再加上福晋,爷刚回宫她就有了身孕,真是叫人又羡慕又嫉妒。如今得了晋自己为侧福晋的旨意,可见弘历心里还是有她的。但又转过来一想,皇后的远房侄女才进了宫就是侧福晋,自己还是比人家矮了一截,思来想去心中到底不知道是何滋味。

      熹妃破例吩咐了雨晴带慧如来钟粹宫请安。按理说,宫里嫡庶分明,平时别说格格,就连侧福晋也没有日日去给皇后、妃嫔请安的例子,她也只在将高氏指给弘历时见过一两回。若要熹妃说,雨晴再好,一个儿媳也已经够她受的了。

      ”起来吧,有日子不见你了,给本宫瞧瞧。“熹妃打量了她片刻又说,”确实出落得不错,难怪老四喜欢你,本宫也喜欢。“

      “谢熹妃娘娘夸奖,臣妾愧不敢当,”慧如怯怯地答道。

      三个女人说了些宫里的家常琐事,熹妃便叫景泰给她拿了来赏赐的东西,待宫人穿梭之际,她便揭开案上金兽香炉的盖子,用护甲拨了拨里面的香灰。

      ”娘娘宫里的香,极为别致,“慧如起初也只是恭维的意思,但闻了闻那香,只觉得熟悉…

      熹妃心不在焉道,“前两年老四去保定办差事,给本宫带回来的,说是那地方巡抚家太太奶奶特制的,年年用的花香还不相同。往日不曾用,这几日翻出来点上,倒觉得新鲜。”

      慧如只觉脑海中轰然作响,瞬间恍然大悟。她极力平息着心绪,淡然一笑,似不经心地看向雨晴说,“想必是臣妾糊涂了,方才竟以为和福晋初入宫时爱点的香一样的。”

      三个心思敏捷的女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十有八九。熹妃思及雨晴初次入宫落水的事,就更明了了。弘历又说过,这香是田府特有,只在那一年制的,这稍一琢磨就知道了慧如的意思。原来这两个人,是旧相识…

      慧如正暗自窃喜,却只听熹妃淡淡的声音里夹杂了责备:

      “高氏,刚说你是个懂事的,福晋也常说你很好,怎的说话这般口无遮拦。当下福晋有了身孕,你若不能体贴着,还在这般嚼舌根子,日后本宫不会轻饶。“

      慧如花容失色。

      雨晴刚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却又听熹妃开始数落:

      “四福晋,你也是,本宫一向看你治家有方。这说闲话的事,虽说每个宫都有,你可要好好管一管你们乐善堂的人。在本宫这里说说就罢了,可别出去给四爷丢脸面。”

      雨晴连忙也跪下请罪。

      “都跪安吧,”头顶传来熹妃一副不耐烦的口气。

      走回乐善堂的路上,雨晴一改平日的淡然,也没心思给慧如好脸子看,只冷冷地说,“我嘱咐过妹妹一句话,以前若是当了耳旁风,我现下再嘱咐一遍。跟着四爷,一荣俱荣,这话熹妃娘娘是明白的,我劝妹妹也早日明白的好。“

      慧如只低头应“是,”暗自懊悔。不知怎么的,这一两年来自己变得越来越感情用事了,一想到弘历瞒着她和福晋早就认识的事,就沉不住气。再琢磨,弘历如今对自己淡漠了,摆明就是与福晋重归于好了,妒恨便让她喘不过气。不过换过来想,自己方才在钟粹宫的举动,或许也不吃亏,熹妃明里必然要护住四爷的清誉,背地里对福晋什么想法还不知道呢。

      钟粹宫里,熹妃又吩咐景泰道,”去把上个月皇上赏的血燕送去四福晋那里,说本宫让她好生养胎。“

      旁人看不明白,但景泰跟了熹妃多年,自然看得明白。四福晋有了身孕,钟粹宫里能赏的都已经赏了,这无非是怕儿媳妇不放心。”娘娘待四福晋真是用心。”

      “她是没错,但我若不当着面儿数落她两句,高氏是个难缠的,嫌本宫袒护福晋,八成也要嫉恨上她。这几个人,真是一个也不让本宫省心…当下本宫就想看弘历的嫡子出世,别的都暂且管不得了。”

      —

      ”格格,“回到乐善堂,锦瑟正拿着个小册子等着给雨晴回话。”储秀宫刚把新侧福晋、格格的名字、生辰八字送来了,皇后娘娘说请主子过目。“

      雨晴幽幽叹道,”知道了。搁着吧。”心想,真是一刻也不得闲…罢了,至今还不知这个新的格格是什么来头,看看也无妨。

      只是这翻开册子一看,雨晴便惊住了。乌拉那拉氏静娴,满洲镶蓝旗,佐领讷尔布之女…接下来的字令她不敢置信:

      苏佳氏若妍,汉军旗,杭州知府苏召南之女。

      雨晴手一抖,册子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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