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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上）
胤祥被罚了三年的俸禄，还被禁止私自出京。但这些惩罚相比起十年圈禁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在胤祥回来之后没些日子，石佳格格生了个儿子。我只觉得双喜临门，一个劲儿的怂恿胤祥摆桌请客。采薇也说冷清了许久，该热闹一下去去晦气。胤祥因还在观察期不好大排筵宴，便请四爷代为张罗。
结果临到该赴宴的日子，采薇发现怀了身孕，胤祥便说什么也不肯带她一起去，采薇别别扭扭虽不明说，但明显不想让那两位替她去。而聚餐那天常德盛刚好临时去了京郊的庄子视察，最后出席饭局的只有我和胤祥两人。
四爷订的地方在护国寺附近，正是商铺林立、车水马龙的繁华地段。我和胤祥来到预定的“同兴楼”门口，胤祥一看招牌便愣住，我问他怎么，他颇有些尴尬地告诉我这家酒楼是九爷的产业。我不禁也有点发憷，可一来没见九爷在柜上，二来这牌匾上也没署九爷的名字，便问他是不是记错了。胤祥摇头笑道：“也说不上记错，我原也不知老九都有哪些产业。只是瞧见他的标记才知道的。”我忙问是什么标记，胤祥伸手往牌匾落款处一指，我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许久才发现落款处的印章有些不同，通常落款的印章都是用篆字写成的字号，而这上面却是一条螣蛇蜿蜒成篆字模样。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老九偏爱螣蛇，就差人刻了九款螣蛇印，这方章的应是老九自己打理的，若是圆的，就是他手下人代他管理，另有别的形状是他租与外人或赏给奴才的我也记不太清。”胤祥与我解释着螣蛇商标的不同，我却琢磨着，螣蛇虽是神兽却是不祥之物，于父母兄弟妻儿皆不利，又有牢狱之灾。不知道九爷是怎么想的，要用螣蛇做商标。我向胤祥问起此事，胤祥嗤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螣蛇是不利亲人，但是利生意。螣蛇临财爻，代表主人靠手段、机智谋取命中应得之财。老九的意思大约是，他自己凭本事赚钱，兄弟妻儿无福消受克死活该。”我闻言大笑，这还真符合毒蛇老九的性格。但心里又有些嘀咕，除了烟花场所，九爷的场子消费最高，四爷明明和八党不合，为什么非要把钱往九爷手里送。
“今天谁结账？”我拉住胤祥的袖子。
“废话，爷请客当然爷结账！”胤祥嫌弃地瞪我一眼。
我嘴角一抽，下意识捂住腰上的荷包，埋怨道：“四爷不知道你被罚俸了么，干什么订这里，把大把银子送进九爷的口袋。这可真是利了他的生意，不利他的兄弟。”
胤祥满不在意地笑着，走进尚且空无一人的包间。小二沏了雨前的龙井送上来，我帮胤祥烫好杯子，倒了一杯茶水给他。胤祥一边品着茶赞茶好，一边看着窗外的行人。我也抻头望着，心说还不来人，什么时辰才能开饭啊。说是人还没来，但其实我压根就没问过都谁要来，瞧着这雅间是个十人桌，现在算上我才俩人，不知道除了四爷胤祥还请了谁。
我问胤祥，胤祥说只请了四爷和十四爷。我想这哥儿仨总不至于占个十人间，便琢磨着爷们是要带家眷的。可巧我有日子没见过云希，便又多嘴问了一句福晋们来不来。胤祥一副我看透你了的表情，笑道：“你干脆说你想见十四福晋得了。”
“那她是来啊还是不来啊？”我心说你明知道我想问什么还故意吊我胃口，真是没品。胤祥挑了挑眉毛刚欲说话，门口便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九爷一身茜色长袍，打门外迈步进来，半眯着眼睛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才看向胤祥，一脸挑衅的笑意。
“老十三，来九哥的地方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儿，要不是伙计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呢。这若是未能尽地主之谊，四哥该怪我不顾兄弟情分了。”
胤祥刚才还从容的神色顿时冷冷僵住，他站起身来，向九爷问好：“九哥事务繁忙，若是连这种小事也要叨扰，那便是胤祥不懂事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亲兄弟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九爷用折扇轻轻敲着手心，踱步进门，停在胤祥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诡笑道，“我这做哥哥的可情愿你不懂事整日缠我，总好过让四哥以为我不拿你当兄弟。你也知道，我可是最敬畏四哥的，平日里处处小心，生怕哪日惹了他老人家不快，要寻个罪名将我这个不懂事的弟弟推到风口浪尖、替人受过。我胆子小，可不像十三弟这样有担当。”
胤祥的脸一下子就绿了，我心里也暗叫不好。九爷话里话外说四爷和太子之事有牵连，却推了胤祥去顶罪。但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胤祥哪里能容得别人信口污蔑他最尊敬的四爷。眼见胤祥握紧了拳头，我忙往前一蹿，插在他二人中间，一个千打下去，高喊九爷吉祥。我往下一跪，地方拥挤，两人下意识都往后退了一步，便拉开了距离。我见目的达到，便起身退回胤祥身后，顺便瞪他一眼。胤祥一时生气，被我一掺和也明白过来，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能生事，便不再吱声。
只是我一急之下忘了我和九爷是有过节的，我一出头，九爷的注意力确实从胤祥身上转移了，却一股脑砸到我头上。等我反应过来时，九爷在灯下拉长的影子已经笼罩了我。
“哟，这不是骊珠吗！”九爷背着手立在我身前，依旧把重音放在“骊”字上，“个把月不见，你的气色可好多了，看来痔疮已经好了是不是？”
我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多谢九爷关心，奴才早就好了。”我满脸堆笑，心里却开始大骂脏话，你才痔疮，你全家都痔疮！
九爷显然不会被我一句敷衍糊弄过去，他绕着我转了一圈，在我和胤祥身前站定，突然阴阳怪气地笑道：“到底是十三弟有福气，弟妹是个大美人儿不说，就连贴身伺候的奴才也这么俊，真是羡煞九哥了。”
胤祥不动声色地往前插了半步，斜挡在我身前，笑道：“九哥谬赞了，兆佳氏不过是有几分姿色，比不得九哥府上的众位嫂子。至于骊珠，看着还算机灵，其实是个不成材的笨奴才。”
九爷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种看猎物的眼神让我头皮发炸。我警惕地盯着他的脸，看他勾起嘴角，笑道：“我瞧着骊珠可好的很，既然你嫌他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我如何？”
此话一出，我和胤祥都愣在当场，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抽的什么疯。胤祥先缓过神来，微皱眉头，冷笑道：“九哥真会开玩笑。以九哥的财势，什么样的奴才买不到，何苦要抢弟弟使唤惯的？”
我偷偷攥住胤祥的衣服，生怕他压不过九爷，我就要被九爷拉走折磨。胤祥从容地背过胳膊，握紧我的手。在他灼热的手心里，我的手显得越发冰凉，他一面与九爷对视着，一面把我的手攥得更紧，紧的有些疼。
九爷似乎注意到了我们的小动作，突然笑道：“我还说呢，不过一个奴才，也值得你这么认真。原来还真叫老十说着了，果然是有私情的。难怪十三弟不肯割爱。”
胤祥的手抖了一下，握着我的手力道尽失。我默默把手抽出来，这种无稽的误会他也避之不及，我又何苦给人增添笑料。我抿紧嘴唇看着兀自在冷笑的九爷，琢磨着自己不过是得罪了他一次，他这样不依不饶，再三刁难，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和一个奴才置气。他的目的大约就是激怒胤祥，引胤祥做傻事。或者，为了逼四爷出手。
想到此处，我只得上前一步，打断这场酝酿中的斗争。我低眉顺眼地对九爷恭敬回话：“九爷真会说笑，十三爷不过是看奴才身世可怜，又能干点杂活才把奴才带在身边赏口饭吃。十三爷菩萨心肠，对奴才极好，才叫十爷和九爷误会了。十三爷是个正经人，并没有纨绔子弟那些伤风败俗的恶习。”
我话音刚落，九爷就拍起手来，目光落在我脸上，刺得我后背一阵发凉。他啧啧几声，冷笑道：“好一张巧嘴！你十三爷是正经人，我和十爷是伤风败俗的纨绔子弟。只是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迷得这个正经人把内务全交给你管，连嫡福晋都插不上手。若你来伺候我这个不正经的，我岂不是得把全部商号都给了你？”
我瞧九爷发出一阵龌龊的奸笑，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胤祥本来就有气，听他说话这般下作更是气急：“老九！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什么话？”九爷挑起眉毛挑衅道。
我一口气憋在心里，脸颊烧得发烫，狠狠喘了几口大气才勉强淡定下来，好声说：“九爷，多不堪的话您说奴才都使得，但十三爷是您的亲弟弟，您这般说话未免太难听了。这种话不光有失您的身份，十三爷脸上难堪，就连四爷面上也是过不去的……”我话未说完，九爷就拍着桌子大声斥责我。但我从他眼里看到更多的是得意和兴奋，我便知道今天多半要坏事，忍了这半天还是中了他的计。
“到底是身份不一样，爷们说话你也敢插嘴！还搬出老四来压人，你一个狗奴才也配！今儿不叫你知道知道爷的厉害，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九爷伸手就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前一扯，胤祥立刻握住我另一只手，怒道：“老九！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们兄弟二人相互怒视，我在一旁心乱如麻，生怕他们为了我大打出手。九爷挨什么处置我管不着，只是胤祥可不能再惹皇上生气了。
“老十三！你简直是被他迷疯了，你看看你把他宠成什么样子了？跟我也敢瞪眼放话的！今天我非要把他带走，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也断了你这点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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