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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
生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笑笑因为顾宁川的事天天往我家跑，童童又惹出事端，说中考要到北京去。天天闹着要搬家。
从现实情况来说，念琛的事业早已不限于渭城，要搬去北京也好，国外也罢，只不过看他的意愿。如今交通方便，来往各城市顶多不过半日功夫。
这事闹得很大，连婆婆和大姑也惊动起来。念琛自然不愿意和童童分开，所以结婚后执意将童童从美国接回来。妈妈也打电话隔三差五询问我的意思。
其实这件事，最没立场说话的便是我。他们父女的战争，我无谓介入。对我来说，渭城也好，北京也好，都没有什么区别。也许去北京安家还更合适些也不一定。尤其是陆老先生一家搬到渭城后，惹出那么多事，若能一走了之，岂不甚好。
我正如苏遥所说，不愿意制造问题，也不愿意解决问题。一走了之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的想法，念琛在渭城已有自己稳定的生活圈，他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也不想改变。
童童开始绝食。念琛当起甩手掌柜，让我处理。
最后事情还是落到我头上。
我刚做好饭，笑笑开着MINI就冲进庭院，“听说童童绝食了，是不是真的！”她大喊，风风火火像见了鬼的样子。
她愿意开这辆MINI是觉得自己在心理上赢了陆砚青一招。因为这是念琛从砚青手上收回来的。其实我觉得她完全没必要将玛莎拉蒂还给顾宁川。但她也算想得明白，还了回去，证明他们的事还没完。
我解下围裙擦干净手，朝笑笑道，“摆好碗筷吧，我去喊她。”
笑笑应着去厨房了，我叹了口气，上楼去敲童童的门，只听她大喊，“我说了我不吃，不吃！别来烦我！”
我道，“你以为你不吃饭，你爸就会屈服？”
“要你管。反正我就是不吃。饿死算了。”
“比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绝食算是最优雅的。”
“你说什么风凉话，你就是看我笑话吧。”只听到一阵嘣嘣声，她猛地拉开门，赤着脚冲到我面前，“我就知道你不会帮我说话的！现在你正好来报仇了！”
“到底为了什么非要去北京不可。那里又冷又干燥。”我好言与她说。
“没什么！”她梗着脖子瞪我，“我就是想去，想换个环境生活！”可她脸上一副欲盖弥章的模样，让人不禁想要笑出来。
我试探地问，“难道是因为夕城吗？”
“你怎么知道！”她失声惊叫，尔后突然捂住唇，眼神闪烁。
我不响，她才又小声道，“前几天与他通话，说以后会很少来渭城，他准备在北京定居。”
这傻丫头，偏相信男人嘴上冠免堂皇的话，明明是对这任性的大小姐不奉陪了，才这样说的。秦展已今非昔比，当日念琛还能借叶黎晖的关系，让他陪我们渡假，如今他身价非比寻常，捞金尚不够时日，怎会任童童差谴。
我以为童童对他的迷恋不过一时，也未加以干预。但目前来看，她是准备一头扎进去，非秦展不可了。
“就算你去北京又怎样。他照样全国各地飞，甚至开世界巡回演唱会。童童，你不会这么没见识，以为一个当红歌星的脚步能让你追上。”
她吸吸鼻子说，“我已查到他的住宅在哪，让爸爸在他隔壁买一幛。我赶不上他，但他总要回家。”
“他也只回自己的家，与你无干。”
“我愿意在隔壁等他，不行吗？这就是爱情，爱情要靠自己争取的！”
“你又懂什么是爱情？”
她气得推了我一把，“难道你懂吗？干嘛用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同我说话！全天下所有人都可以质疑我不懂爱情，偏偏你就不行，你这个为了钱嫁给我爸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讲爱情！”
笑笑正端着碗上来，正好接着踉跄的我，碗掉在地下摔个粉碎，她气道，“哈！你还真敢说啊。自己得不到男人就罢了，怪罪到我姐身上。你以为全天下就你爸一个人有钱啊。我姐哪里说错了，你喜欢谁不好，偏喜欢秦展，他是你能想的吗？你除了有个有钱的爸，还有啥！哪回出了事，不是我姐为你忙上忙下善后。天天还要忍受你的坏脾气！找个保姆也不是这待遇啊。我姐拿过你爸半毛钱？还是说你们傅家产业有写我姐名字？好歹不过住了你这傅家的宅子，包吃包住做佣人。连工资都没有咧。”
“笑笑，别添乱！”我斥道。
童童被噎得一句话也回不出，只重重哼了一声，“陆宜先不去说她了，谁让我爸要娶她进来。你不是被顾叔叔抛弃了吗，怎么还有脸天天往我家跑。你以为顾叔叔会像我爸爸一样蠢，娶个穷女人吗。还有那个陆砚青，你们陆家都是些什么人呀。两姐妹非要跟着顾叔叔不可。”
“喂喂，你别乱说话。谁跟那贱人是姐妹！”笑笑指着童童就冲过去，两人一下就扭打到一起。
“你们都叫陆宜姐姐，不是姐妹是什么。A和B是姐妹，C和A也是姐妹，同理论证，CB是姐妹。你有没有上过课啊！”童童虽然瘦，但很灵活，一把抓住笑笑的头发，笑笑踹着她的肚子，两人横卧在过道上，互不相让。
我劝阻不过，阿姨又下班，笑笑和童童硬是分不开，两人都好像憋着一口气，还越打越起劲，两人的尖叫，一声比一声大，到最后比得谁声音高。我不由得捂住耳朵。
念琛回来看到就是精疲力尽摊倒在地毯上的两人，那么狼狈，脸上红一块紫一声，头发打着结，外衣早已经扯掉露出内衣的肩带。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扯得双手发红，还差点弄翻了指甲盖，钻心地疼。
念琛脸色铁青，目光扫在我们三人身上，“这是闹什么！像什么样！不是让你看着童童吗，怎么会让她们打起来！”他终还是朝我吼，一个是宝贝女儿，一个是小姨子，谁都说不得。
笑笑不甘心，为我辩解说，“还不是你的女儿惹的！我姐好心劝她下来吃饭，她对我姐又是推又是骂的！”
“你个疯女人，在顾叔叔那里受了气，跑到我们家发泄。”童童不甘示弱。
念琛只瞪着我，我无视他的存在，朝笑笑道，“你先回去，今天别添乱了。”
不知道念琛是不是认同了童童的话，他朝笑笑说，“老顾的事，你找陆宜也没用。男人变了心，谁说都不行。你再纠缠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笑笑一听这话还真停了脚步不走了，她昂起脸，“这么说，你是认为顾宁川对陆砚青是真爱了？”
“我对顾宁川什么评价你不知道？！”念琛烦躁地点了支烟吸了一口，朝童童挥手，“你给我赶紧进去，你的帐我们等会再算！”
童童起身拍拍灰，“我不管，反正我要去北京。渭城我一天也待不了。你不搬家，我自个考过去！”
我瞪了她一眼，“进去洗澡。嫌今天闹得不够吗！”
她撇撇嘴，扭了下身子，到底还是回房了，恨恨地甩上了门。
念琛指着童童的门，朝笑笑说，“你看到没有，我们现在家事一团糟，没空处理你感情问题。”
“我今天又不是为顾宁川的事来的。我现在才知道，我姐在你们家到底过的啥日子，受的是啥气！”笑笑见念琛这样待她，眼圈也红了，哽咽地跑下楼去。
我追上她，扶着她肩膀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你别为我担心。管好自己。念琛就是这样，遇到童童的事，谁都不认。你别往心里去。”
“姐，你还为他说话！”
“去吧去吧。小心开车。”我推搡着她下去。
我回了房间，念琛正扯着领带，将外套狠狠摔在床上，好像还不解气，抬起脚往床边踢，嘴里不知道念叨骂着什么。我走过去，扒开他的手，解下他的领带，挂到架子上，朝他说，“先吃饭，还是洗澡。”
“洗澡吧。”他抹了一下脸，重重床在床上。
我转过身去，“那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他又从身后拽住我的手，我没回身但用力扯了一下，两人手掌一松，他没料到我会使这么大力，但又重新将我的手攢紧了，只听他说，“觉得很受气，很委屈吗？”
“没有。”我咽了一下喉间的肿胀。
他叹了口气，“和童童谈了吗？”
“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谈这件事吧。”我又扯回我的手。他这下倒放了我了，自己仰到床上，很是疲倦的样子。
我去了浴室，听着哗哗的水声，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探到里面去无意识地划着，感觉到泪意要涌上，于是赶紧双手捧了水泼到脸上，狠很搓了两下。但过了一会还是趴在浴缸边哭了起来。水满了，我也哭够了，平静地站起身来。
顾允浩给我打来电话，脆生生地喊我，“陆姨，我明天想去海洋馆，你能不能陪我。”
我笑了笑，“渭城水族馆终于重新开张了啊，你期待了好久呢。”
他开心地说，“对啊对啊，我跟我爸说了好几次，他都是忙。”他犹豫了一会，“那个陆阿姨倒是说要带我去，但我不喜欢她。她还没笑笑姨好呢。笑笑姨可好玩了，逗得我好开心。但我还是最喜欢陆姨。”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最喜欢我就是了。”
“那陆姨，你明天给我电话好不好。”他期待地说，生怕我变主意。
“好，我明天问问你童童姐，看她要不要去。”
“陆姨，你感冒了吗？”他问我。
“没有。只是喉咙不舒服。”
“噢。那就好。”他开心挂了电话。
念琛拉门进来，问我是谁的电话，他一听便说，“都是小孩子，为什么差别这么大。你为什么就不能和童童好好相处呢。”
“我出去了。”
“陆宜！”他拦住门，“我不希望孩子的事影响我们的感情。”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淡淡地说。
“去北京你觉得怎么样。”他问我。
“你们决定就好。”
他一拳捶到墙上，“你就不能好好同我对话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我希望我们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我低头许久没有答复，但却低低道，“念琛，我没有想到我们的婚姻会到现在这样。”
“你什么意思？”他敏感地扬起声音，双手握紧了我的肩膀，逼迫我抬起头来。
我只看着他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为什么我们现在只有不停息的争吵，冷战。”就算我再置身事外，不惹是非，仍然避免不了这样的结局。
“你到底要什么？”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要风平浪静的生活。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如果是童童的事……”
“不，童童的事我早有心理准备。”
我在这桩婚姻里找不到平静。这让我很恐慌，很想逃。我不愿意与这个男人纠缠得越来越深。我已经开始怀念起那一年的平静的生活。他可以照样送车，八卦永远不缺他的绯闻，我也可以和童童战争。我知道童童永远都只会虚张声势。我并不厌恶这样的童童。一切在陆砚青出现变得不一样。
也许更准确一点说，在秦展出现后，我越来越开始质疑这段婚姻。我到底要在这桩婚姻里追寻什么。现在却像是一团迷雾，我被紧困其中，我没有追寻到，但已经泥足深陷。我害怕自己越挣扎就会陷得越深。
“陆宜，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把我们的婚姻看成一个笑话吗？”他烦躁地说。
“不，你让我冷静一下。”我挣脱他的手。
“到底要什么，你与我说！”他又跟我到了卧室，“只要我能给你的。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真是太可怕，他这样问我，我竟回不出来。我突然很恐慌。我对这桩婚姻太一无所求，唯一的坚持也捉摸不定。现在他却问我要什么。
“不，念琛，我什么都不缺。”
这是一句诚实而坦率的话。但偏偏这话很要人命。我们不知道该如何着实解决这个完美无缺的僵局。
“那你到底是想让我如何！”他烦躁地吼起来，“你让我在你和童童之间怎么做。”
这无关童童的事。我心里很明白这一点。
我不想与他在此刻纠结于我的问题，只好朝他说，“童童为了夕城才想去北京。或许你去找她谈一下。”
“不不。”他连连摇手，“这件事先不要理她。小孩子的任性总会过去。”
“可我觉得这次她并非任性……”
他走到我身边按着我的肩膀，打断我的话，“陆宜，今天的你让我害怕。你说的对，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每段婚姻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事，这并不可怕。我在意的是你的态度。陆宜，你不会幼稚地想象，婚姻就是你一厢情愿画的图画，出现了不一样的风景，你就可以随意丢弃。我们的婚姻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吗。”
“不，当然不会。”我闷闷地说。
“我傅念琛单身这么多年，每一个决定都是慎重的，难道你以为我是一时冲动才娶的你吗。”
“不。”我声音渐低。
“别再说今天这样的话。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不为娶你的决定后悔，你作为傅太太，是合格的。”
“是。”我已无话可说。内心里的翻腾倒海，只能一一压了下去。
他将我紧紧抱住，“陆宜，你在害怕什么。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我并非害怕这个。
“别说永远。”我曾以为，傅念琛是离这两个字最近的人。
“你才是我心中的傅太太。”他吻着我的唇说。
“别这样，念琛。”我推开他，背过身去。
他以为我在惧怕他会抛弃我。这种感觉，好像在说明，我们的婚姻的确有点可笑。我们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这桩婚姻已让我惶恐不安起来，是一个确定的事实。
而念琛在之后，竟然半妥协了童童，他给我订了去北京的机票，让我去那边看房子。那地段，的确是在秦展住宅的附近。
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因为童童还在与他冷战，他并未告知他已经着手处理这件事。我抵达北京在一个阴沉沉的雨天。空气里都是压抑。我来得低调，并未让北京分部的同事来接。北京的春天仍然严寒难耐，不见春的光景。满目萧条。风沙那样大，看不见三米开外的景色。北京是个没有上颜彩的城市。
我心里已满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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