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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nd 25
Round 25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凉介那天，在赤城山的山脚下，大少爷蹲在我旁边，淡淡笑着说，它的轮圈还得由你来换。
那时候，我的注意力还都在车上。
而两个星期之后的现在，我真的就在为它换轮圈了。对于一辆车来讲，轮圈就像是赛跑选手的脚踝一样，最容易被忽略，却常常成为胜负的关键。干我们这行，很少有机会进行大规模的高技术要求改装作业，所以真正考验水平的，就是这种看似简单却需要经验支撑的工作。
——换句话说，我更应该集中注意力才对，可麻烦的是，我现在的注意力，有严重的叛逃迹象，以至于原本一个小时的工作，花了将近三倍的时间。
原因……说起来很没有出息，就是因为大少爷的那一句话。其实从抓着他放声大哭的那晚之后，我就发现，虽然相识不过十来天的时间，但不知不觉地，我已经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和平常从车延伸到车手身上的花痴完全不同的依赖。
不仅是对他，还有对凉介，对Red Suns，对高桥家，对赤城等等所有的一切，以一个过客的身份，有了一种很危险的欲望，这让我着实地烦恼起来。
我已经站在了新的起点上，可是，应该走哪一条路，我根本就不知道。
“辛苦了，阿步。”
我抬起头，看见的是一杯有着漂亮颜色的液体，再往上，就是一双同样漂亮的眼睛：
“大少爷……我要的是啤酒耶……”
“——红茶加牛奶。”大少爷蹲下身，用的是平淡但不容辩驳的口气，“昨天吐得那么厉害，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好好吃过东西——酒什么的，就忍一忍吧。”
虽然很想说我对咖啡啦红茶啦这种贵族玩意儿没有好感，但高桥医生的口谕最大，所以还是乖乖摘下手套，接过来喝了一口。
“红茶里的茶多酚氧化物是养胃的，加牛奶之后对消化也很好……”大少爷看着我，略微低下头：
“——我也很喜欢，味道怎么样？”
微微的凉，以及微微的甜，不是想象中的浓烈或者苦涩，居然是很清爽很舒服的味道。
“嗯……不错……”
我下意识地抬起眼睛看他，正好对上一个浅浅的笑容，就是平常那种没有任何特别意味的笑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种茫然，就像之前看见他和那个背影很漂亮的女子一起走出门时，那种古怪的茫然。
“——轮圈的设定没问题吧？”大少爷偏过头，去看我刚换上的轮圈，随口似的问道。也许是我的错觉，刚才他似乎也有一瞬间的停顿和茫然。
“啊……没问题，虽然伊吕波中段有17个连续的高低差超过30度的低速弯，但这种强度设定已经足够了。”我连忙把杯子放下，戴好手套，“接下来就是轮胎，明天就可以去伊吕波调试……”
“我来吧，轮胎的设定也是听阿步的，至少得让我再上路前熟悉一下是什么感觉。”他说着，弯下腰摸了摸准备换上的轮胎，我一愣，随即笑了：
“哈，大少爷果然是手感派的……”
原本只是调侃一下，谁知道大少爷忽然沉下脸来，回过头看着我，而且是那种让人不由得想要后退的严肃眼神：
“阿步。”
“……什么？”我由衷地抖了一下。
“——我不喜欢胸大无脑的女生。”
他仍旧很严肃地看着我，但说出的话却把我逗乐了——还以为什么重大事件呢，大少爷对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啊：
“哦，我随便说说的，对不起啦……”
“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想……”他很无奈似的叹了口气，低下头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摘到一半，他突然顿了一下，又像是自嘲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轻说道：
“不过，我的喜好和启介很像这点，倒是说的不错……”
“哦？成熟韵味么？”我哈哈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对，年纪大一点的女生比较有经验，我明白我明白……（不，你根本不明白|||）”
他愣了一下，也笑了：
“年纪倒是无所谓，不过有经验的话，我确实满喜欢的。”
“……喂，大少爷，我开玩笑的唉……”我由于过度惊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反正下巴是肯定掉了。
“——我也是开玩笑的。”
我差点没腿软摔下去，而他却并没有像平常开玩笑得逞一样噗哧地笑出声来，而是垂下眼睛，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就是戴着腕带的那只，语气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不过，受过伤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痛，也知道怎么去体谅别人的痛，我觉得那样的女孩子很坚强，也很吸引人，所以……大概也不完全是开玩笑吧……”
医生看事情的角度，果然不一样……可这个经验和那个经验不是一回事吧……我呆呆地想着，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愣在那里好一会儿了，而大少爷早已经放开手，然后戴上从我手上摘下的手套十分娴熟地开始给凉介换轮胎，不一会儿就完成了。
“……怎么样？”我走过去，只见他摘下了手套，很专注地用手指抚过那些零部件，好一会儿，才回给我一个笑容：
“——老实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期待发动它了。”
我愣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笑容非常难得，居然略带些兴奋和稚气，想不到大少爷还有这样的笑容——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胡乱猜想，对他，我并不像对凉介那样的了解。
我原本以为他的温柔是纵向的，隐藏在表层之下，一层层剥去，细水长流。然而绪美的话让我明白了，原来他的温柔是横向的，只对某些他欣赏和认同的人，除了绪美和小少爷那样的至亲，或许大家都是一样的，份量完全相同而且恰到好处——他有那样的本事，让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内。
——想到这里，我忽然笑不出来。
和花火大会那天下午一样，他的手明明是凉的，可刚才握住的地方，就像留下了一个热得发痛的环，而且，比那一次更加地热，更加地痛。
听见千斤顶放下来时凉介轮胎着地的声响，我死机的脑子终于重启——对，凉介，看来只有你能安抚我原因不明的郁闷了：
“……大少爷，你困不困？”
“还好，怎么了？”
“既然这么期待，就干脆一点。”我把自己的宝贝工具箱从一堆杂七杂八中翻了出来，装进凉介的后备箱：
“去伊吕波之前，再跑一次赤城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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