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槿

作者:呈之以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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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7 章


      慕容偱晞从瑞士赶回来,一回到家,他就风尘仆仆地往林沐槿的房间走去。从管家李慈口中得知林沐槿晚饭又没吃,他亲手端着清粥进了林沐槿的房间。
      一进房门,慕容偱晞就看见林沐槿躺在床头,抱着笔记本电脑写着什么,他没有问林沐槿在做什么,而是从林沐槿手中拿走笔记本。
      “如果你不想就这么死了,先把饭吃了!”慕容偱晞拿起碗,破天荒地舀了一勺粥凑到林沐槿唇边,要喂她喝粥。
      林沐槿没有张嘴,也没有接过碗勺,而是一声不吭地拉开被子起身走向刚才被慕容偱晞拿走的笔记本。她将笔记本跟桌上的打印机连接上之后,打印出了两张纸。
      林沐槿将手中的纸递给慕容偱晞,是离婚协议书。
      慕容偱晞接过协议书,随手将它丢入书桌旁的碎纸机里,“你凭什么跟我提离婚?”
      “为什么我不可以跟你离婚!”林沐槿低着头把话说完,她侧着身子没敢正眼看慕容偱晞。
      林沐槿抿了抿嘴唇,努力克制着眼泪,不想在慕容偱晞面前哭出来,她继续缓缓地说:“你放了我好不好!”
      “你觉得可能吗?”慕容偱晞没有在这个时候跟林沐槿僵持,只是冷笑了一声。
      “你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林沐槿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开始痛苦地回忆这两天她一直在思考的一个个问题,“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慕容偱晞,我到底欠你什么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是,在你的眼里,小姨是破坏你父母感情的第三者,你恨她,可是,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的恨难道一丁点都没有消吗?我帮小姨来补偿你缺失的亲情,这么多年也够了,我不想赔上我的一辈子,过去所有的一切到今天为止!够了,慕容偱晞,我已经受够你了!”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折磨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像我这样的女人满大街到处都是,以你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抓着我不放?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慕容偱晞,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想到慕容偱晞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林沐槿就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她恨透了慕容偱晞,恨到了骨子里,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
      “不为什么!我就是喜欢折磨你,而且我高兴怎么折磨你就可以怎么折磨你!”慕容偱晞冷冷回答,此时此刻他的心却被扎得鲜血淋漓。
      “是么!”林沐槿冷冷一笑,“那请你现在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慕容偱晞轻轻走到林沐槿的身边,蹲下身子与林沐槿平视,还是用不容反对的语气跟林沐槿说道,“先把晚饭吃了,等你吃完了我就出去!”
      慕容偱晞舀了一汤匙的粥放到林沐槿唇边,期待她能吃一口。
      林沐槿把脸转开,伸手推开汤匙,不肯吃。
      “乖乖把饭吃了,吃完了,我就出去!”慕容偱晞将手中的碗又放到了林沐槿的面前。
      “你有病,慕容偱晞,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林沐槿终于开始提高声音说话,“拿上你的东西,出去!”
      “不要使性子,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出去!”林沐槿喊道。
      慕容偱晞不肯离开,依旧站在林沐槿面前一动不动。
      林沐槿接过碗,径直走进卫生间,将一整碗的粥通通倒进马桶里,按下按钮,一碗粥都进了下水道。
      拿着空碗,林沐槿重新走进卧房,看着慕容偱晞,“你现在肯走了?”
      “这碗粥也冷了,换一碗也好!”慕容偱晞拉响餐铃叫佣人重新端一碗粥上来。
      “你给我出去!”林沐槿眼眶中噙着泪水,两只手拉着慕容偱晞的胳膊,使劲将他往门口拉。两天几乎什么也没吃的她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虽然拼命拉着慕容偱晞,慕容偱晞却还在原地纹丝不动。
      林沐槿没有拉动慕容偱晞,却因为反作用力而摔倒在地上。
      慕容偱晞手忙脚乱地抱起林沐槿,心慌意乱地将她重新放回床上。
      吕娴又被叫到了慕容家,她在给林沐槿检查了一番身体之后,给慕容偱晞的答案就是林沐槿现在身体已经到了极度虚弱的地步,如果不救治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吕娴建议给林沐槿输液和打营养针,慕容偱晞却在此时犹豫了,他知道林沐槿自小最惧怕打针,打针对她而言,跟要她命一样恐怖,但他又不想林沐槿因继续绝食而丧命,出于无奈他同意了吕娴的建议。
      林沐槿被针扎的疼痛感弄得醒了过来,当她清楚地看见吕娴拿着针往她身上扎,她惊恐地喊了出来:“啊!不要,不要扎我!”
      林沐槿拼命挣扎,拔掉插在她身上的针头,恍惚中她试图推开正在给她打针的人。林沐槿被慕容偱晞紧紧抱住,她动弹不得!最后,她的眼里只剩下恐惧,无尽的恐惧将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吞噬!
      “不要拿针扎我,求求你,不要拿针扎我,我求求你!”林沐槿失声痛哭,吓得脸色更为惨白,“偱晞,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拿针扎我好不好?我会乖乖听你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发脾气了!我求求你,不要拿针扎我!”
      慕容偱晞不想看到林沐槿绝望的表情,他将林沐槿的头埋进他的怀里,不让她看到吕娴手中的针,“只是给你打营养针!一会儿就好了,不要动!”
      林沐槿趴在慕容偱晞的肩头,眼泪奔腾而出,泣不成声!因为恐惧,她浑身颤抖,因为惊吓,她再次昏厥。
      吕娴解释说林沐槿身体太过虚弱,她现在仅仅只是昏睡过去了,慕容偱晞稍稍放了心。
      慕容偱晞抱着怀里的林沐槿,轻飘飘的,好像没有一点重量,脸颊上的泪水还没干,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慕容偱晞的心,突然纠成了一团。
      吕娴看着眼前两个人,不禁叹了口气。
      当天夜里,林沐槿又回到了那个曾经让她恐惧的梦靥里。梦里的她年幼无助,忍受继母的虐待,没有人营救她,包括她的父亲,她在绝望中承受着痛苦!她想从梦里醒过来,却无论怎样挣扎,依旧陷在梦里自拔不得!
      在打针的胁迫下,林沐槿开始乖乖进食,但是呕吐仍然不止。不正常的饮食,让林沐槿整个人如同纸片人一般,瘦骨嶙峋!
      虽然,慕容偱晞每天都待在家里,陪在林沐槿的身边,但他的存在丝毫没有对林沐槿有所帮助,反而加重了林沐槿的病情。慕容偱晞不但带给了她身体上的病痛,也勾起了她久藏在心底的噩梦!慕容偱晞让吕娴给林沐槿打针,林沐槿重新回到了小时候的恐惧情绪里,她变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她甚至开始害怕慕容偱晞,她害怕慕容偱晞一个不高兴发起脾气会像她继母那般对待她,只要她不听话,就会被狠狠地教训一番!在她的臆想里,慕容偱晞的脸跟继母的脸重叠到了一起,一直不停地对她凶神恶煞地吼着,咆哮着!
      林沐槿很害怕,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害怕让她变得异常地听话,只要慕容偱晞叫她做什么,她都乖乖地照做,一点都不敢反抗,因为她潜意识里就觉得只有听话才可以少受折磨!她清楚不会有人来救她,别人有父母可以依靠,在她们受到欺负的时候来保护她们,而她林沐槿却没有!别人有朋友可以在她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她们,她林沐槿有朋友却离开了她!
      慕容偱晞成为林沐槿恐惧的根源,她觉得她是孤立无援的,她想免受折磨,所以她不敢有脾气,她不敢有想法,她只敢乖乖地听从慕容偱晞的一切安排!

      ~~~~~~

      半夜里,林沐槿感到胃里一阵痉挛,从床上爬起趴到马桶边上,哇哇地干呕起来!直到她吐得手脚都麻木,她才侧身靠着浴室墙壁缓一缓神。拼命干呕却没吐出来什么,嗓子像被砂纸打磨过,痛楚反应到大脑,她的头仿佛被人踩过一样的酸胀,疼痛不已。
      直到吐到胃里只剩下了胃酸,饥饿感席卷而来,林沐槿扶着墙站了起来,她决定自己去厨房找点东西来吃,即便此时真的就这么死了,她也不想饿死在慕容偱晞的家里。
      其实,林沐槿在卫生间里呕吐的时候,慕容偱晞也跟着醒了,他从房里出来,随着林沐槿的脚步也走到了厨房。
      慕容偱晞看到林沐槿拿着菜刀正在切年糕,他就拿过了林沐槿手中的菜刀,不让她动手。
      年糕做好后,慕容偱晞从厨房内走出时,发现林沐槿已经就着冰牛奶吃下了一个面包,他问林沐槿是否还要吃年糕,林沐槿并未应答,而是乖乖地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地吃下年糕!与其说吃下,不如说是咽下!她一口一口吞着,硬生生地将一盘的年糕都快吞了一半下去!
      慕容偱晞以为林沐槿是真的饿了,也就没有在意林沐槿是在硬吞年糕。看到林沐槿嘴角沾着高丽菜的碎叶,他伸出手想帮林沐槿擦掉。就在他的手到达林沐槿嘴角时,林沐槿像触电一样站起来躲开了。
      “你在怕我?”其实,从给林沐槿打针那件事情之后,慕容偱晞就已经看出林沐槿似乎在害怕他,但他却并不十分确定,而林沐槿刚才的举动真实的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林沐槿没有回答,而是隔着跟慕容偱晞本就很远的距离挪动着双脚,害怕地向后挪动着。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兔子看见了一只狮子,害怕动作太大会惹来狮子的追逐而选择悄悄地移动位置!慕容偱晞每走近林沐槿一步,林沐槿就后退一步,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原先的距离。
      过去,无论慕容偱晞怎么欺负林沐槿,林沐槿总能够自己给自己找个出口解脱,可现如今,她没有了,他带给她的恐惧已经将她慢慢淹没!
      林沐槿步步后退,就在她打算要跑走时,她手臂被慕容偱晞牢牢地抓住了。
      “你跑什么?”
      林沐槿低下头,她不敢直视慕容偱晞,只是用另一只手护着自己,像是逃避挨打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酸。
      “我抱你回卧室好不好?”慕容偱晞口气温和,他不想再吓着林沐槿,看着林沐槿这几天的变化,她现在的样子让他自责。
      林沐槿没有回答,她还是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乱跑,也不敢乱动。
      慕容偱晞将林沐槿抱起,一步一步走回他的卧室。
      看到慕容偱晞抱着自己回他的卧室,林沐槿又紧张了起来,她双手抵着慕容偱晞的胸口。
      慕容偱晞将林沐槿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慕容偱晞睡在林沐槿的身旁,轻轻抱着林沐槿。
      困意席卷而来,林沐槿逐渐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林沐槿被噩梦惊醒。
      慕容偱晞也醒了过来,他替林沐槿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做噩梦了?”
      “我梦到你要了我的命!”林沐槿抬头看着慕容偱晞。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就算真的要死,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死去!我会让你永远都陪着我!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会带着你一起去!”慕容偱晞的话听起来格外刺耳。
      “这么说来,我还舍不得我了?我该觉得庆幸呢?还是该觉得悲哀呢?”慕容偱晞的话让林沐槿觉得不寒而栗。
      慕容偱晞没有回答,他伸手抱住林沐槿,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如果我的孩子还在,你会让我生下他吗?”林沐槿突然问道。
      “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慕容偱晞回答地很简单。
      慕容偱晞的回答,林沐槿并不觉得意外,像他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他会考虑她有了孩子要怎么办吗?不会!
      林沐槿靠在慕容偱晞胸口,要不是听到慕容偱晞的心跳声,她真的怀疑这个男人是否有心,林沐槿接着又想,就算他有心,他的心里只怕也是空荡荡的,无人能够留驻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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