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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战史-27 告密
27 告密
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太原城内最热闹繁华的大街背面,有一家门面不大的客栈,挑出的一个帘子上大书“时来客栈”四字。
戴着一顶帽沿宽大的雨笠的刘文静,快步来到这客栈前,头也不抬一下,毫不迟疑就走了进去。
门内的柜台后一个店小儿打扮的人,看了刘文静一眼,但既没跟他打招呼,也不拦阻,似乎他已是此处的熟客,就由得他径直往里面走去。
刘文静穿过前堂,又走过一排客房模样的屋子,进了一个月洞门。那月洞门边坐着两个也是这店里的伙计模样的人,在那里闲聊着什么,看到刘文静进来,也只是瞟了他一眼,同样的不打招呼也不加拦阻。进了月洞门,再走过一个院落,刘文静耳中便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哗哗哗”的,是洗牌的声音;“滴嗒嗒”的,是骰子投落案面的声音……原来,此处其实是一个以前院那一排客栈为掩饰,后进的院落里实为赌场所在的地方,那客栈“时来”之名,是用来暗示着“运到”之意的。
中国人自古好赌,尽管历朝历代的律法都厉行禁赌,但像这种以其它正当营生为掩饰的赌场还是屡禁不绝。官府是反复扫荡,但风头一过便春风吹又生。尤其一些经营赌场的幕后主人,与官府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官府要扫荡之时他们早就得到消息,从来不会因为措手不及而被查获。自然,这些赌场也向官府年年进贡、岁岁献礼,所谓有财大家发是也。
刘文静此前长年担任晋阳县令,这家“时来客栈”实为“运到赌馆”的事实,他当然早就知根知柢。而他在任之时一直不予扫荡,倒不是为了这赌馆主人的进贡,而是另有他用。这不?今晚此处又派上用场了。
他熟门熟路地直入后院,无论是大门柜台处的店小二,还是守在分隔着前面正经营生的客栈与后院赌馆的月洞门的两个伙计,都早就认得他的身份,知道他不是来光顾的,但也不是来查赌的,是以既不招呼他,也不拦阻他。
刘文静沿着走廊走过几个厢房,每个厢房都低垂着帘子,只能看到房内的灯光把里面的人影投射在帘子上,还有就是那些赌具碰撞之时发出的声音,与过于投入赌局的人发出的吆喝之声。他一直行至走廊尽头,在最后一个厢房的门前停下,伸手一掀帘子便走了进去。
里面一张胡床上摆着一副双陆,但只有一人盘腿坐在旁边低头掷骰,看样子是自己跟自己玩。他听到刘文静掀帘而进的声音,抬起头来,咧嘴一笑,道:“刘县令,你来啦!”
刘文静认出他是段志玄,便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二郎还没到吗?”
“不,他早来了,在这里面呢。”段志玄往面向着房门的那堵墙扬了扬下巴。
“那他怎么把你撇在这里?一个人玩双陆,有意思吗?”
“本来他是一起跟我玩的,消磨着时间等你来。但后来忽然来了个人,说有什么要事跟他谈,他们就进去那里了。”段志玄又向那看起来只是一堵墙的方向挥了挥手。
“哦?”刘文静眉尖一挑,“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有客人要拜访二郎?”
“二郎也不知道,好像是那人自己突然前来的。”
刘文静没有再问下去,径直走向那堵墙,一手扶上那墙壁,另一手不知在哪处扳动了一下,那墙壁便似一扇拉门一般向旁边无声地滑开。原来那其实是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拉门。拉门一开,显露出里面另有一个内间,一张矮几的左右两旁各坐着一人。左首那人正是李世民;右首那人尖嘴猴腮,刘文静认得他是行军司铠武士彟。
二人听到拉门开启的声音,都转过头来看他。武士彟自然更加认得这前任的晋阳县令,连忙万分恭敬的向着他深深躬身为礼。
刘文静满腹狐疑地瞟了武士彟一眼,却不回礼,直接就挨着李世民身边坐下,道:“你跟二郎说什么,继续吧,不用管我。”
“是,是。”武士彟心知刘文静是何许人也,也就毫不回避地继续刚才正对李世民说着的话:“李靖向王威献了那借晋祠祈雨之名伏击唐公之计后,他们一时却愁于找不到可靠的兵士行事。卑职当时就赶紧向他们提议,不妨借用晋阳乡的乡兵……”
武士彟说到此处,停了下来,注视着对面的李世民,似乎在静候他有什么反应。
刘文静虽然只从后半截听起,但他是何等聪明了得之辈,立时已把前半截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连忙也往李世民那边看去,却见他脸色沉静如水,似乎亲耳听见对方安排下如此“谋逆”之事,却丝毫不感意外,亦无惊慌之情。他甚至没有抬眼看着武士彟,始终低着头,往身前的围棋棋盘上慢慢地交替下着黑白子。刘文静又往那棋盘瞟了一眼,认出那正是今天下午他在兴国寺与那虬髯汉子下的那盘棋,好像他的心思还在今天下午的事情上,对眼前这样重大的变故却是心不在焉。
李世民始终没有说话,刘文静这中途“闯入”的“不速之客”也保持着沉默。武士彟显得有些儿不知所措,调整了一下跪坐的姿势,道:“王威和李靖都不认识晋阳乡的人,是卑职自动请缨去与晋阳乡的乡长刘世龙交涉——只因卑职以往做木材生意的时候,与刘乡长有过一些交情。”
武士彟又停下来,但李世民和刘文静都仍是默不作声。李世民一直低头看着棋盘,刘文静的双眼也只是跟着李世民下着黑白子的手移动,似乎二人都没怎么听他说话,只关心着那一局棋。
武士彟久候未得回音,只得又道:“此事如何处置,还请二郎指示!”
直到这时,李世民才抬起头来,冲着武士彟一笑,道:“武司铠是朝廷命官,世民却是一介白丁,哪里能是世民向武司铠指示什么呢?”
武士彟大为尴尬,连忙道:“这……卑职……呃,不,是士彟失言了。”
武士彟此前一直用官场之内下级面对上级之时自称的“卑职”,李世民刚才那一句话却既是婉转地回避了回答他的问题,也是提醒了他这称谓大大不妥,他连忙便改为自呼名字。他定了定神,再把李世民这一句话好好地掂量了一下,终于明白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还有第三重含义——既然他是官,李世民其实只是民,他应该是向同样有官位在身、而且是他的上司的太原留守李渊禀报此事才对,他却是跑来跟李世民这上司之子报告此等消息,情理上自是大大不妥了。
武士彟刚才在王威那里,表面上态度恭敬,实际上却是他把王威玩弄于股掌之上,大局全在他掌握之中,那恭敬的态度只是虚有其表。可如今面对着这个实际上无官无职的少年人,却是全然的陷于被动,对方心里到底在转着些什么念头,他自觉没摸着什么边,实在是心虚得要紧,于是本来只是表面化的恭敬之态,渐渐便油然而成实实在在的敬畏之心。
武士彟再好好地静心一想,知道在这李世民面前与其花言巧语,不如实话实说,可能对自己还比较有利些儿。于是,他不觉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脸上摆出一副诚恳之色,道:“二郎所说自是正道。只是太原城内王副守的耳目众多,士彟若径直前往唐公之处如实禀告,只怕一时三刻之间就会被他们得知。士彟如今好不容易取得了王副守的信任,实在是不欲做此打草惊蛇之举。二郎与唐公父子至亲,是以士彟才厚颜至此,打扰了二郎博戏的兴致……”
李世民“嗯”了一声,果然脸容渐转肃然,道:“这么说,刘世龙刘乡长那处,武司恺已经去过了吗?”
“是,士彟刚才已经向刘乡长陈明厉害、晓以大义,劝服了他向唐公效忠致诚。刘乡长答应了,晋祠祈雨之日,他会领着晋阳乡兵前去,但不会是听从王副守之命冒犯唐公,而是当场揭破王副守意图犯上作乱之心,将他拿下,听候唐公发落。士彟此来,就是烦请二郎代为向唐公通传此事,请唐公安心。”
“武司铠如此忠于家父,为家父如此奔走劳碌,世民在此先替家父谢过了。”
“不敢!唐公乃太原留守,王威以副留守之身却满肚子谋取上司的念头,士彟怎敢附逆?二郎适才也提醒了士彟是朝廷命官,士彟向唐公尽忠,就是向朝廷尽忠,那不过是份所当为之事而已。”
武士彟一边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一边注意到眼前的李世民脸上慢慢又浮起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连忙话锋一转,续道,“不过,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唐公一直以来为官清正、造福黎民,太原上下,无不盼望继续受到唐公的恩泽照拂。王副守欲于唐公不利,那就是与太原官民为敌!士彟出身此地,对这故土自然是怀着更深的爱护之情,实在不欲太原这乱世之中难得的一片净土乐园因王副守此举致令烽火蔓延。还望二郎体察士彟此番心意,想来唐公也必能眷顾太原士民对他的这一份爱戴之心!”
后记:
1、仍是嘴巴好厉害的武则天之父~~
2、当然还有就是比他更厉害、因而让他心生敬畏的世民啦~~哇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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