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逃杀]理想乡

作者:雨染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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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雁过留声]


      无论是长谷川最后报出的“神山曜”也好,在广播中疯狂的嘶声叫喊也好,仿佛讽刺般鼓励剩余同学们的话语也好(“只剩下六人了呢!筱原,桂,斋藤,森野,伊志岭,还有新入的朝比奈同学,你们做得很好!老师很高兴!”),风见几乎都没有听清。那些刺耳的声音,只是如同夏日蝉儿的悲泣一般在耳边“嗡嗡”响过,便没了痕迹。

      只是在播报禁区时间和区号的时候,她才本能地挣开了正已,匆匆掏出地图机械地记下那些时间和数字,却由于手的颤抖使得字迹模糊不清。

      或许是郁弥曾经拥有的直觉在作祟,而当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正已的时候,却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犹疑。

      眼眶干涩,而她的态度却出乎正已意料般冷静。“伊志岭君,知道些什么吗?”那样不加掩饰直直看向对方的眼神,就如同只能够直行的刀一般锐利。

      “我……”正已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之前,在和那个森野对上的时候,我的处境很不好。在这个时候,明坂同学她冲了出来并且向森野攻击。在那个情况下……我认为,她可能是想救我,然后她告诉我与你会合的地点。”

      “你看见了吗?”风见的声音轻如耳语。

      “并没有。”正已摇了摇头,“到最后,我也只是瞥见明坂同学她持刀向森野砍过去的身影。”然而,这句话却没有得到风见的任何回应。他低头看见风见仿佛要把自己蜷缩成一只蛹一般,没有回答一句话。

      她的肩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正已曾有一瞬间想要像刚才那样抱住她,至少能够让她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但最终还是将手缩了回去,极用力地按在一边的草地上。

      风见的声音如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来的那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认识的……一个两个,郁弥也好加悦也好……做的事情好像很伟大,但其实就是笨蛋的行为!因为她们知道不管怎么样,作为挚友的我一定会原谅这种行为!但是……凭什么……”

      有两只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肩膀,代表了它们主人的意愿,不再让风见的身体颤抖,也不再让她动摇。“因为你想要活下去。”

      风见急促的呼吸好像在那一刹那停滞了一秒,随后便慢慢平顺,直至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你想活下去,这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你不需要质疑,只需要一直走下去,也只能一直走下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正已慢慢地放开双手,确认眼前的少女已经基本恢复常态,才一撑地面,轻巧地站起身来。

      原本是想要与她一起行动,不料身后的人却并没有跟上来。准确地说,是正在收拾东西,试图想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察觉到正已疑惑的眼神,风见拎起军用包恢复成站立的姿势,上前两步:“那么就此别过了,伊志岭君。”

      “但是……”

      “伊志岭君刚才说了的吧?我只要一直走下去就好。我明白了。”转眼间风见的脸上已经盈满了笑意,“如果和你一起行动的吧,我可能就做不到,会分心的。所以,请让我自己走。”

      不知何时培养出来的默契让正已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快步朝着森林的深处奔去。或许在几个小时,几十分钟甚至是几分钟后,他可能就会再次遭遇森野恭司或者是那个难对付的转学生。那才是作为曾经的优胜所应该做的事情。

      而对于风见,她的每一点质疑和悲戚,正已也感同身受——在一年前。

      同样的程式,同样的身份,有虽然不是挚友,平时并不怎么相熟的同学,在临死的时候用尽最后一分气力拜托他带着死去之人的希望活下去,带着整个班级的希望活下去。他也背负着许多人对生命的热切希望,也同样质疑过为什么与凭什么。

      在那之后的一年他得到了答案——因为他想要活着,并且是活着的那个人。

      不能回头,只需要一直走下去就可以了。

      或许风见的心里也是清楚的吧。伊志岭正已,不仅同样是将活下去的希望强加在桂风见身上的人,更会是她存活之路上即将面对的敌人。所以才会说“一起走的话我会分心”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只能说一句“多多保重”了,对这个“他”所喜欢的人。

      ———————————————————————————————————————

      发信器的对面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嘈杂和刺耳,好像还夹杂着木板被砸碎,中年男子大喊大叫的声音。为了防止功亏一篑,雅也只得叫爱海尽量离发信器远一些,同时自己用手巾将窃听器的位置紧紧包裹住,才大着胆子继续调试。

      「没有信号发出。我尽力找找有没有接受信号的电台之类。」方才丢给爱海的纸上潦潦草草写了这么一行字,雅也已经连续好几个小时在调试这个发信器一类的东西了,现在好不容易对面有了声响。仅仅思考了几秒钟,雅也便抓过一旁的铅笔,继续等待着对面的声音。

      “可以……吗?”爱海把“联系上”这几个字的发音吞回了喉咙里,而只是作出口型的样子。雅也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低声回答,“不确定。更大的可能性是成功了也没办法被听到。”忽然,发信器上的绿灯从忽闪忽闪变成了持续的细微光芒。

      雅也突然转头凝视着爱海的眼睛。发信器上的绿色光芒稳定地亮着,像是雅也从一开始就有的决意。“最后了呢。阿遥那家伙,先一步去了那个世界,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作为二人组的另外一个,我怎么能什么也不做呢。”

      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爱海有些惊慌地看着对面那个镇静的少年。

      “没关系。”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雅也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而奋笔疾书起来。

      「因为这个即便有人听见的话,不是听不懂,就算侥幸明白了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所以我才说这个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死局,再加上没有阿遥……但班代你说过,即便是死局的话,棋子也是可以移动的。」

      雅也快速地说完一长串话,又转过头用铅笔轻敲着发信器,时长时短。「摩尔斯电码。」“我很厉害吧?虽然只是个半吊子,但是足够了。”

      「BR,students,fighting。」“是这样的意思。”

      “这样的话……真的是,最后了呢。”

      一整日后。

      每年的“程式”结束之后,政府所派遣的清洁业者都会来到每年举办这场残酷的杀戮游戏的地点。面对依然处在最好的年华的中学生们的尸体(扭曲的,甚至不成形状的),那些人仿佛早已麻木。他们只是木然地将所有能够找到的尸体收集并堆到一起,并将现场的污迹尽可能地清理干净。

      而当他们在这间民居里找到一对少年少女的尸体之后,却对这异样的情状感到了些许的差异。两具尸体旁躺着一些散乱的机械零件,似乎是它们的主人在生前还做了些无谓的挣扎。从伤口上看好像是少年用枪击毙了少女,随后再开枪自杀的样子。

      但让人感到些许诧异的则是少年和少女的表情,就像是自愿赴死的加莱义民般平静。少女脸上的尘土和背上的伤口表明她是被人在身后开枪击杀,却在之后被翻了过来,此刻安静地躺在少年的身边。而少年垂下的手上还躺着一把漆黑的手枪。

      为首的清洁业者摇了摇头。或许是殉情的情侣吧。大约两三年前他清扫“战场”的时候,就曾经见过两对这样的少年少女。一对一起跳下了山崖,一对则是齐齐死在林间。他在心中又暗暗感叹了一句“真是可怜”,便抬手指挥其他人将他们的尸体抬出屋子。

      然而,在一整日前少年筱原雅也与少女斋藤爱海的决意,在结局已经注定的情况下选择去破坏游戏的规则而不是他人的生命,在棋成死局之时依然奋斗到最后的最后。这样的事迹,就连那唯一生存下来的胜利者都不曾知晓。

      一整日前。

      雅也握紧了手中的枪。

      爱海依然稍显温热的尸体躺在他的身旁。或许班代从中间他坦明目的开始就猜到了最后的结局,所以当他说起“最后了”的时候依然那么平静。弹匣里的第一发子弹送给了依然闪着绿光的发信器,而第二发子弹则从后心的位置直接穿过了爱海的胸膛。因为对得很准,所以爱海几乎没有挣扎便停止了呼吸。

      说起来,是爱海将□□到他的手里,他也确确实实对爱海说“因为不希望让你看见这个样子,能不能转过身去……”。这样注定好的结局,终究还是到来了。

      雅也最后苦笑了一下。还好,退出游戏的权利依然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漆黑的枪口缓缓顶上他的太阳穴。

      在扣下扳机的一刹那,雅也听见了门外不属于自己熟悉的人的,沉重并整齐的脚步声。而后,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倒在了地上。

      民居的门被粗鲁地踢开。为首的士兵检查了一下室内的情况,当他蹲下想要检查那个发信器的时候,却有些懊恼地发现它已经变成了碎片,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功能和形状。士兵气愤地踢了一下雅也的手臂,手臂的主人没有任何回应,依旧放任它软软地垂在一边。

      原本是接到了野田二尉的命令,想要去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在发出那个信号,却没有任何结果。早知如此,还不如像之前对那个叫桑谷的学生一样,直接引爆颈环。

      不再看两名学生,士兵挥了一下手,颇有些不耐烦地离开了民居。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再次确认自己的子弹还算比较充足,森野恭司站起身来。与其说是想要活动一下,不如说是被方才的三声枪响惊动到了。连续受伤的小臂几乎没有力气,这让他使用步枪有些困难,准头也差了不少。小腿的擦伤虽然不太严重,但还是影响到了他的跑步速度。

      即便这样,他认为如果即将对上的是桂风见、女生班代表爱海或者是筱原雅也的话,自己依然有很大的胜算。但如果是伊志岭或者转学生的话自己明显处于劣势,武器优势也被削弱了不少,情况并不乐观。

      如果刚才不是明坂加悦忽然不要命地冲出来的话,或许……

      恭司的心里闪过一丝有些失控的恨意。

      尽管如此,他却对即将到来的“决战”产生了名为“兴奋”的感情。他的脊背因为兴奋而一阵阵地颤抖,这并不是他平时常有的状态,长久地压抑自己的情感来控制自己的理性使得他对这样的感觉感到有些陌生。

      小刀依然完好地挂在腰间。刚才与加悦激战时险些丢失,却又被他找了回来的武器,虽然攻击力不强,但关键时刻却意外地好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恭司考虑良久,放弃了有些沉重的军用包,只是背着武器在树林里行动。

      夜间战的话,主动出击的人应该会有很大的优势。

      应该在伊志岭袭击自己之前主动出击。

      而被森野恭司视作强敌的伊志岭正已,此刻却并没有移动的意图。虽然在夜里很可能遭到其他人的攻击,但正已似乎天生对夜间战斗颇有心得。在一年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他在漆黑的山林里快速穿梭,最后找到机会隐蔽,再一举杀死追踪了他很久的同学,那样在夜间如鱼得水的感觉……

      最后一次检查了两把□□情况,正已静静等待真正黑夜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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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25.[雁过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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