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罗]如果你明白

　　罗手术后的第三天晚，所在海域的海平面上火光连天，一发又一发轰隆的炮声扰了海天的安宁，倒影的繁星像是被击落下来般沉入海底，照亮了一小艘金黄色的潜水艇。
　　但或许不能叫潜，它只停在距海面五米的“深”处，和它的主人一样，面对随时可能波及到自身的战火，波澜不惊。
　　橘仔通过安静的长廊，跑向船长室，还没敲门，就听里面的人道：“进来。”
　　他推开门，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光明，在和走道一样昏暗的房间里，见身体缠着绷带的船长翘腿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双手习惯性地搭在了靠背，侧头望着窗外忽隐忽现的红光，半响，视线偏向他。
　　“什么事？”
　　橘仔犹豫了，不知这个时候是否该和船长说Penguin的情况，毕竟船长看上去也不太好，一秒的思索后，还是决定不拿琐碎的事烦罗，开口说：“刚才船差点被击中，我们要不要再潜二十米？”
　　“不用。”
　　橘仔点了下头，手扶上门把，才要退下，便听船长用事不关己的口吻继续说道：“你和贝波、杰巴鲁带几个人上去把两边的人都灭了。”
　　“！”
　　什么是黑夜霹雳，橘仔的一对眼珠都快被劈裂了。
　　没有船长，他们要怎么灭掉一方火力弹炮不弱的海军和一方能与海军少将相抗衡的海贼团啊？！
　　罗站起来，拉上窗帘，眉眼都不抬地说：“等你们受伤回来，Penguin就顾不上自己了。”回头正视橘，意思不言而喻。
　　橘仔恍然大悟，恨不能立刻投入战场，投出一身伤来，可没有准备地，先被船长嘴边渐渐扬起的笑意冻出了寒意。
　　“不过，如果这么弱的对手都能伤到你们回不来，就不用再想Penguin了。”
　　“……”
　　送走了欲哭无泪的橘仔，罗笑着躺到床上。
　　不是他偏向Penguin，要拿同伴的命去刺激他，但如果连感情这一关都熬不过去，那就不配做他的船员。何况，也许以前橘仔他们确实无法同时打赢两方人，不过那是一年半前，一年半的修炼不是白修的。
　　他讨厌没意义的战斗，但有些战斗是不可避免的，他要他们每人都意识到他们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
　　让他们来见证你们的成长吧。
　　罗拿过放在床头阴暗处的什么东西，闭上了眼。
　　黑夜的海面依旧星光火点不断，比之前更大范围的扩散，慢慢地，似融成了水般穿过了蓝灰色的窗帘，蔓延进了大片的喧嚣，一路蔓到了罗握着一只电话虫的手边。
　　早已入眠的电话虫仿佛受不了这样闪烁不定的光芒，睁开了朦胧的睡眼，从里面静悄悄地爬了出来，但当头顶小小的触角碰到了罗没有温度的手，又一下子缩了回去。
　　一直到过了许多年，这只电话虫已经老得做不了传声筒，老得记不清有多少年没传过声，老得记不清是否真的曾有那么一年它经常在早晨被唤醒，老得记不清是否暗骂过那个声音浑厚、成天让它工作的家伙，因为有起床气的主人每次被吵醒心情都出奇得不错......
　　老得像是得了人类的老年痴呆症，有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可电话虫却永远忘不了，它唯一的主人从这一天之后，总会在黑夜里，握着它的外壳入睡。
　　主人手心的温度，透过金属的外壳，传递到它身上，总是很凉很凉。
　　它就不确定，主人曾经很暖很暖的手，是不是它的错觉。
　　那是一只电话虫模糊不清的记忆。
　　任何人都不知道无法考证的记忆。

　　橘仔自然也不会知道。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就打败了对手。他们也惊讶并没费太多劲就灭了两边加起来的数十人，唯一费了点时间的是那个少将和海贼团的船长，可总体来说，比他们之前跟罗灭海军分部要轻松得多。
　　罗出来后橘仔才知道，那个船长的悬赏金是五千多万贝里，比他的悬赏金高两倍不止。
　　可他并没有多喜悦，因为他没有等到Penguin的出现。
　　一个人先回了屋。
　　身后的罗什么也没说。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橘仔慢腾腾洗漱完走出来，没有心理准备的见到Penguin换了睡衣，正捧着药箱盘腿坐在他床上，蓝色的短发还滴滴答答地流着水。
　　Penguin见橘仔站在原地不动，干脆下床把他拽回床边，动作娴熟地上药包扎，“你总是不注意，小伤不处理，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若在以往，这个空档橘仔肯定是和他聊天，可这回半天没听橘仔开腔。Penguin以为他真的因为自己关在房里三天没理他而生气，低声说：“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不过你们也很过分啊，团战都不叫我......”
　　Penguin头也不敢抬，自言自语地往下说。这个时候他若看一眼橘仔，就会知道他并没有生气，他不过是走神了。
　　橘仔的思绪回到了少时他们的逃亡，俩人经常弄得一身伤，Penguin每次都很着急的带他去诊所处理伤口，却从来不管自己的。
　　长大后，他才知道Penguin是为了省钱，那时他们经常连吃饭都成问题。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忘了，Penguin比他还要小半年。
　　Penguin很单纯，单纯得固执，单纯得坚持，单纯得要把最好的留给他，单纯得让现在的他难过。
　　他情不自禁地掀起Penguin的刘海，贴近头发处有一条已经很浅很浅可是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疤痕。这样的疤痕，他身上应该还有很多，是处理不善造成的，虽然他不在意。
　　Penguin正好包扎完，终于察觉到橘仔奇怪的行为，抬起头问：“怎么了？”
　　橘仔拿过一条毛巾，从Penguin的脖颈往上擦，擦干他的耳朵，擦他湿漉漉的头发，动作不像一个海贼。
　　“你究竟喜欢那个面具男什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毛巾挡住了彼此的视线。
　　始料不及的被问道，Penguin神情恍惚了一下。
　　“喜欢什么？”Penguin侧头看着潜水艇船舱外黑色的海洋世界，音调沉了下去，“不知道......”
　　橘仔承认，在这一个心跳漏跳了不止一拍的刹那，他困惑又无耻的期待着什么，尽量保持声线的平稳，“你不是认真的？”
　　直到手中的潮湿在掌心的燥热下蒸发殆尽，他才看见Penguin掀开毛巾，迷茫地看着自己，“是认真的，可我不知道那叫不叫喜欢，我舍不得放弃他，除了他我接受不了其他人，你说那叫喜欢吗？”
　　其实橘仔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Penguin的回答是一个非否定的承认句，他都会不顾后果的告诉他，他埋藏了这么多年的感情。
　　但你始终没有给我说出口的机会。
　　Penguin就听一缕风吹过，驱散了所有的迷雾，是橘仔的声音。
　　“笨，连喜欢都不懂。”
　　“这就是吗？”
　　“这就是。”
　　傻瓜，我也同样舍不得，接受不了其他人，因为我也喜欢你。
　　船长，其实我放不下，忘不了的，对吧？
　　“原来这就是，我都没和小面具说过......”Penguin郁闷坏了，甚至没去问橘仔为什么他懂。
　　“你这两天该不是在想是不是要放弃他吧？”
　　“......”被戳中了心事。
　　“如果他不喜欢你，就放弃吧。”橘仔停下的动作又继续，聚精会神地搓着对方渐渐变得松软的头发，不想去看那肯定会变得神采奕奕的眼睛。
　　“不！”Penguin扯开毛巾，觉得三天的郁结忽然一散而去，一脸的欢悦，扑向前抱住橘仔，“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我不放弃他，还要告诉他他也喜欢我，他也不能放弃我~”
　　橘接住他，环过他的背，不着痕迹地一点点往怀里带，胸膛没有间隙地贴在了一起，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被撞得有多疼，就有多满足。
　　当晚之后，Penguin兴致勃勃地重新规划着他们的未来，还把整团人都划了进去，设计他们要怎么变强大的训练，在房里蹦蹦跳跳了一晚，临近天亮，才累得直接趴倒在橘仔的床上。
　　第二天，红心海贼团快乐的小企鹅又回归了。

　　直到那一年那一天，又是一个炮火连天的黄昏，橘仔坐在船板上，看着一点点落下去的夕阳，又想起了在这一年这一天，Penguin说的那些没心没肺的话，依然痛并满足着。
　　这世上最好的事，不是我有多喜欢你，是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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