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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柴胡带剑采药,狼群夜袭
1
常山,是姬素问新药方里最关键的一味药。
这味药在《神农本草经》里有记载:“味苦寒,主伤寒寒热,温疟鬼毒。”正是针对这次寒热往来、症状诡异的疫病。
但常山生长在秦岭深处的悬崖峭壁上,极难采摘。灵枢谷的药田里没有种植,库存也早已用尽。疫情初期用青蒿汁控制住了大部分症状,但有些重症患者出现了耐药迹象,需要更强的抗疟药物。
“必须去采。”姬素问看着药方,“没有常山,这张方子就废了一半。”
“我去。”柴胡站出来,“我认得常山,也知道哪里可能有。”
“太危险。”苍术反对,“那个地方在野狼谷深处,不仅要攀悬崖,还可能遇上狼群。”
“所以我去。”柴胡拍拍腰间的剑,“我能打,也能跑。别人去,更危险。”
争论到最后,姬素问拍板了:“柴胡去,但必须做好准备。带足干粮、火把、绳索。再带些雄黄粉,驱蛇避狼。三日内必须返回,无论采没采到。”
“是!”柴胡抱拳。
林循连夜给他准备了一个简易的医疗包——止血药粉、消毒酒精、缝合针线,还有一小瓶高浓度白酒(当消毒剂和应急燃料用)。
“记住,”林循交代,“任何伤口,第一时间用酒精清洗,撒药粉。如果发烧,嚼这个——”他给了一把晒干的青蒿叶,“虽然没提炼过,但有点用。”
柴胡一一记下。
出发那天天没亮,柴胡背着药篓、佩着剑,身影消失在晨雾笼罩的山林里。
茯苓趴在谷口看了很久,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小声问姬素问:“师父,柴胡师兄会平安回来吧?”
“会的。”姬素问答,但握着木杖的手指收紧了。
2
野狼谷在灵枢谷西北三十里,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
柴胡是天黑前到达谷口的。他找了个山洞生火过夜,吃了干粮,检查了装备。雄黄粉撒在洞口周围,形成一道防护圈。
但狼群比他预想的来得早。
子时刚过,第一声狼嚎就从远处传来。悠长、凄厉,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像在互相呼应。
柴胡立刻醒了。他握紧剑,屏息倾听。
狼嚎声在靠近。
不是偶然经过,是冲着这里来的。可能是火光吸引了它们,也可能是……闻到了人的气味。
他迅速把火堆踩灭,但已经晚了。黑暗中,十几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洞口外亮起,像漂浮的鬼火。
狼群围上来了。
柴胡数了数:至少八头成年狼,体型都不小。领头的是一头灰黑色的公狼,缺了半只耳朵,眼神凶残。
不能被困在洞里。洞里空间狭小,一旦被堵死,就是绝境。
柴胡深吸一口气,握紧剑,突然冲了出去!
3
第一剑,直刺头狼。
那头缺耳狼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同时一爪子抓向柴胡小腿。柴胡翻身避开,剑光横扫,逼退另外两头扑上来的狼。
但狼太多了。
它们有战术——不是一拥而上,而是轮流扑击,消耗猎物体力。一头正面佯攻,另一头侧面偷袭,还有一头绕到后面。
柴胡的剑舞得像一团银光。剑锋过处,带起血花。一头狼的前腿被削断,惨嚎着退开。另一头腹部中剑,肠子都流了出来。
但狼群悍不畏死。
血腥味刺激了它们,攻击更疯狂了。柴胡的后背被抓出三道血痕,火辣辣地疼。左臂也被咬了一口,虽然没咬穿皮甲,但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最危险的一次,两头狼同时扑向他喉咙。他勉强格开一头,另一头的利齿已经贴近皮肤——
“砰!”
柴胡用剑柄狠狠砸在那头狼的鼻子上。狼的鼻子是最脆弱的部位,这一砸让它惨叫后退。
但就在这个空当,那头缺耳狼找到了机会。它从侧面扑来,一口咬向柴胡持剑的右手!
柴胡来不及回防。
他只能……用左手去挡。
“咔嚓——”
牙齿咬进皮肉,撞上骨头。剧痛让柴胡眼前一黑,但他咬紧牙关,右手剑顺势刺出,从狼的咽喉刺入,后颈穿出!
缺耳狼的惨嚎卡在喉咙里,身体僵住,然后软软倒下。
头狼一死,狼群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柴胡抓住这个机会,转身就跑。
4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伤口在流血,左手的骨头可能断了,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但他不敢停——身后还有狼的嚎叫声,虽然远了,但还在追。
天快亮时,他终于甩掉了狼群。靠在一棵大树下,喘得像破风箱。
检查伤势:后背三道抓伤,深可见骨;左臂咬伤,淤血严重;左手……左手掌被咬穿了,两个血洞,骨头大概率裂了。
他想起林循的交代,颤抖着拿出医疗包。
先用白酒冲洗伤口——酒淋在伤口上的瞬间,疼得他差点昏过去。但他咬着布巾,硬是没喊出声。
然后撒上止血药粉。药粉和血混在一起,形成暗红色的痂。
最后用干净布条包扎。左手伤得太重,他自己包扎不了,只能用布条草草缠了几圈,勉强止住血。
做完这些,他几乎虚脱。
但药还没采到。
柴胡抬头,看向远处的悬崖——那是他昨天就观察好的位置,峭壁上有一片疑似常山的植物。现在天亮了,能看清楚了。
确实是常山。灰绿色的叶子,在晨风中摇曳。
可是怎么上去?
左手废了,右手虽然还能动,但失血过多,力气剩不到一半。攀岩需要双手配合,他现在……
“必须去。”柴胡对自己说,“师父等着用药,病人等着救命。”
他挣扎着站起来,捡起剑当拐杖,一步一步走向悬崖。
5
攀岩的过程像一场酷刑。
左手完全使不上力,只能靠右手和双腿。有好几次,他脚下一滑,全靠右手的剑插进岩缝,才没掉下去。
二十丈高的悬崖,他爬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手指终于够到那片常山时,柴胡几乎要哭出来。他用牙齿咬住剑柄,空出右手,小心地连根挖起几株——要留种,不能全采。
挖了五株,够用了。
他把常山小心地放进药囊,贴身藏好。然后开始下山。
下山比上山更难。左手不能抓握,好几次他都是直接滑下去的,后背、大腿在粗糙的岩石上磨得血肉模糊。
当双脚终于踏上地面时,柴胡瘫倒在地,好半天起不来。
但他知道不能停。伤口需要进一步处理,狼群可能还会找来。必须尽快回灵枢谷。
他咬着牙,用剑撑起身子,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往回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6
柴胡是第二天傍晚回到灵枢谷的。
当谷口值守的弟子看见那个血人时,几乎没认出来。直到柴胡用尽最后力气喊出“我……回来了……”,才有人惊叫着冲过来。
“柴胡师兄!”
“快!快去叫师父!叫林先生!”
整个灵枢谷都震动了。
柴胡被抬进诊疗室时,已经陷入半昏迷。但他死死护着胸前的药囊,弟子们想拿下来处理伤口,他都不松手。
“药……师父要的……药……”
姬素问冲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的三弟子浑身是血,左手肿得像馒头,后背皮开肉绽,但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药囊。
“柴胡……”她的声音在抖。
林循比她冷静些,但脸色也白得吓人。他迅速检查伤势:“失血过多,多处开放性创伤,左手掌骨骨折,可能有内出血。必须立刻手术。”
“手术……”姬素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来辅助,你主刀。”
“你的手在抖。”林循看着她。
“我会稳住。”姬素问深吸一口气,转身吩咐,“茯苓,准备热水、干净布巾、我的针囊。苍术,按住柴胡,别让他乱动。”
手术开始了。
林循先处理最危险的后背抓伤——清创,缝合,上药。伤口太深,有些地方要分层缝合。他的手法很快,但姬素问看见,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稳些。”她忽然握住他拿针的手,“他在等你救。”
林循的手一顿,然后点头:“嗯。”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诊疗室里只有器械碰撞声、呼吸声,偶尔有柴胡昏迷中的呻吟。
姬素问负责针灸镇痛、止血。她的针扎在合谷、内关、足三里,手法精准,但额头全是冷汗——不只是累的,是怕的。
她怕失去这个弟子。
怕像失去父亲、弟弟一样,再失去一个亲人。
7
手术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柴胡的伤势稳定下来。失血止住了,骨折固定了,伤口都处理干净了。林循给他用了最后一点抗生素药粉(急救包里仅存的),又灌了退烧和预防感染的汤药。
“能不能活,看今晚。”林循哑声说,“如果今晚不发烧,伤口不发红,就挺过去了。”
姬素问没说话,只是坐在榻边,握着柴胡没受伤的右手。
茯苓端来热水和粥,但她一口都吃不下。
“师父,您去休息吧。”茯苓红着眼眶,“我来守着。”
“不。”姬素问摇头,“我守着。”
林循也没走。他坐在另一边,检查柴胡的脉搏、呼吸、体温。隔半个时辰记录一次。
夜深了。
诊疗室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光影在墙上跳跃,映着三张疲惫的脸——昏迷的柴胡,守候的姬素问,记录的林循。
寅时初,柴胡的体温开始升高。
“发烧了。”林循心头一沉。
姬素问立刻检查伤口——还好,没有红肿热痛,不是伤口感染。应该是失血和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用物理降温。”她让茯苓取来冰水布巾,敷在柴胡额头、腋下。
林循则给他灌了更多青蒿汁——虽然主要作用是抗疟,但也有清热效果。
一个时辰后,体温开始下降。
天快亮时,柴胡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深长,脸色也从死灰恢复了一点血色。
“挺过来了。”林循长长吐出一口气。
姬素问闭上眼睛,整个人虚脱般靠在墙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但她没去擦。
林循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8
柴胡是第二天中午醒的。
睁开眼第一句话是:“药……采回来了……”
茯苓哭着说:“采回来了!都在呢!五株常山,完好无损!”
柴胡这才松了口气,然后问:“师父……和林先生……没事吧?”
“我们没事。”姬素问走到榻边,声音还有些哑,“倒是你……差点就有事了。”
柴胡想笑,但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没事……皮外伤……”
“掌骨骨折,后背缝了二十三针,这叫皮外伤?”林循板着脸,“再晚半天回来,伤口感染,神仙都救不了你。”
柴胡不敢吭声了。
姬素问端来药:“喝了。里面有常山,就是你拼死采回来的。”
柴胡听话地喝药。喝完,他小声说:“师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姬素问的手顿了顿,然后轻声说:“傻孩子。药没了可以再找,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摸了摸柴胡的头:“下次不许这样了。无论多重要的药,都不值得用命去换。”
柴胡眼眶红了:“可是病人……”
“病人要救,但救人的医者,也要保护好自己。”林循接话,“这是医者的第一课——先自保,才能救人。”
柴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姬素问和林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后怕,也看到……某种决心。
也许,是时候制定一套《医者野外作业安全规范》了。
就像《饮水规范》一样。
9
三天后,柴胡能坐起来了。
新采的常山被炮制入药,用在那几个出现耐药的重症患者身上。效果很明显——寒热发作频率大减,体力开始恢复。
而柴胡舍命采药的事,也在灵枢谷和各村传开了。
石叔带着乡亲们送来鸡蛋、山货,说“给柴胡小兄弟补身子”。孩子们编了花环挂在诊疗室门口,说“祝柴胡哥哥早点好”。
茯苓在观察日记上写道:
“柴胡师兄昏迷中一直喊‘药……师父要的药……’”
“林先生缝合时手在抖,师父握着他的手说:‘稳些,他在等你救。’”
“柴胡师兄醒后第一句话是问药,第二句话是问师父和林先生。”
“师父说:‘人比药重要。’”
“但我知道,在柴胡师兄心里,师父要的药……就是最重要的。”
“也许,这就是灵枢门的‘道’——为医者,可舍身。”
她写完,合上本子。
窗外,秋阳正好。
柴胡靠在榻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黄叶,忽然说:“师父,等我能下地了,还想再去采药。”
姬素问正给他换药,手一顿:“还去?”
“嗯。”柴胡点头,“但下次……我会更小心。带更多的雄黄,选更安全的路,找更近的采药点。”
他顿了顿:“林先生说得对,先自保,才能救人。我要救很多人,所以……得好好活着。”
姬素问看着他年轻而坚定的脸,忽然笑了。
“好。”她说,“等你好全了,我教你认更多的药,教你怎么在野外保护自己。”
“林先生也教!”柴胡看向旁边的林循,“教我怎么处理伤口,怎么防感染,怎么……在遇到狼群时,跑得更快些。”
林循也笑了:“行,都教。”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三个人身上。
暖洋洋的。
像这个多灾多难的秋天里,终于到来的一点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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