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筝

　　昨天发生的事另旁观的人都有些惊诧与不解，402的气氛更是降到冰点。
　　寝室里早起的四个人都很晚才入睡，六点钟的闹钟更是恰恰不合时宜地保持了沉默。
　　徐念掀开被子，下床只穿了一只拖鞋就去到李诗乔的床边，轻声唤醒了李诗乔：“乔乔，快醒醒，六点半了，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
　　“嗯嗯。”李诗乔蒙在被子里不愿意起身。
　　“我先去叠被子，你快快起。”姜蕴和魏舒格也才刚刚睁开眼，看见徐念已经在整理床铺，再一打开手机——6 ：35。
　　四个人都匆匆忙忙地整理完拎着伞和暖水壶就出门了，一路上姜蕴和魏舒格都没有说很多话，只字未提昨天发生的事，也许避开，也是一种不让自己悲伤的方法。
　　这样有些狼狈又不甘的诀别，就像雨后潮湿的墙面，留下一片深浅不一的水痕，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慢慢挥干。
　　课间操活动时间结束后，姜蕴和魏舒格在队尾走得很慢，远远就可以望见孙筱言挽着孟南南和宋佳妮的背影。
　　雨后阴沉沉的笼罩下，仿佛与曾经她们三个人的背影重叠。
　　回到教室后，姜蕴翻了翻身后的书包，迟疑了一下，突然想到今早出门太急忘记了带水。
　　“忘了。”姜蕴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什么忘了？”付栕安看向姜蕴，淡淡地问道。
　　“忘带水了，算了，午饭后回寝室取吧。”
　　“等着，”付栕安转过身，弯下腰在他桌子旁的箱子里挑出一瓶又一瓶水，每一瓶都要看一下瓶身，最后挑出了一瓶拧开瓶盖，十分满意地放在桌子上。
　　“我这里有一箱呢，任你挑选。”
　　“这水长得不都一样吗？”
　　“不，姜蕴同学，你仔细看看，我给你挑了一个射手座的。”
　　姜蕴拿起瓶身翻转看了看，侧面瓶身的白色部分印着星座的图标，“我才发现这里还有星座的图标，等我中午回寝室取水还你一瓶，谢啦。”
　　付栕安摆手拒绝着，姜蕴也学着他开始摆手，“必须要还的！”
　　“好，那你还我一瓶水瓶座的吧。”
　　“OK！”
　　没过几分钟，就真如姜蕴所说中午真的必须回到寝室。
　　洪茜手中拿着一张纸单走上讲台，双手撑在讲台上，“女生的402寝室是哪几个女生？”
　　台下的402全员都默默地举起了手，洪茜扫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单。
　　“中午休息时间回到寝室，打扫一下寝室卫生，今早查寝卫生不合格。月考的成绩和排名今天下午下发，座位表将不再更换，我们现在要珍惜每一天的时间。”
　　徐念、李诗乔、姜蕴和魏舒格四个人吃完午饭便一刻也没有停歇地赶回了寝室。
　　“早上走得太急，垃圾居然忘记倒了。”徐念推开寝室门，低头一看地面，就注意到了昨晚寝室里产生的垃圾，“我们再打扫一遍吧。”
　　整理过程中，孙筱言推开了寝室门，没有说话，避开了姜蕴和魏舒格的目光，侧过身整理自己的床铺和床铺附近的地面。
　　忙碌了一阵过后，徐念拍了拍双手，“完美！我们走吧，垃圾，昨天是蕴蕴和格格带的，今天就我和乔乔带下去吧！”
　　“好，辛苦啦。”姜蕴和魏舒格扶着寝室门，看着徐念和李诗乔拎着垃圾袋走向了楼梯转角处。
　　“我们也走吧。”
　　孙筱言在走廊里越过了两人，先一步下了楼梯，走到楼梯平台处，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姜蕴和魏舒格。
　　“魏舒格，姜蕴，你们的行李箱不要放在我的上铺了，我怕下次检查卫生会扣分。”
　　姜蕴和魏舒格站在楼梯上，轻声地回了一句“好。”
　　如果说，从住校开始的前一段时光是晴朗的，那从这个中午过后便是阴雨沉沉。
　　“姜蕴同学，太棒啦，我们又进步了！”付栕安看着大屏幕上的成绩和排名，从上往下地看着，又偏过头看向姜蕴。
　　“你们两个这都冲进理科总榜前十五了，这进步也太快了。”
　　魏舒格将胳膊放在姜蕴的桌子上，兴奋地看向两人，“前十，指日可待啊！”
　　“比起我们魏舒格老师还是略微逊色一些。”付栕安摆了摆手，动作上写着低调，却难以掩饰上扬的嘴角。
　　“老付，许冉找你！”彭沐泽碰了碰付栕安的后背，又指了指门外的走廊。
　　“蕴蕴，陪我去下卫生间。”魏舒格牵着姜蕴走向走廊一侧的卫生间。
　　“我在外面等你。”魏舒格走过洗手台时与王鑫擦肩而过，两个人匆匆打了个招呼。
　　到了走廊，王鑫又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姜蕴，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了，都向对方微笑着挥了挥手。
　　“走吧，蕴蕴。”
　　魏舒格刚迈过门槛，背后突然有一股力量推她向前，差一些跪在走廊的地面上，姜蕴连忙弯身上前接住。
　　两个人抬头一看，跟在魏舒格身后的是孙筱言。
　　孙筱言微微低头看了两人一眼，眼神比推在魏舒格后背上的力气更沉，又拉过王鑫的胳膊向前走，路过两人身边时，十分轻地说了一句：“真倒霉。”
　　“你，”魏舒格扶着姜蕴的手起了身。
　　“没事吧，格格。”
　　“没。”
　　“筱言她，”姜蕴欲言又止，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和她们那样要好的孙筱言会在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可她们却做不到那样对待她。
　　姜蕴和魏舒格沿着走廊走回教室，余光中还注意到了孙筱言和王鑫正面朝着教室站在走廊的窗边。
　　坐到座位上，魏舒格转过身看向姜蕴，姜蕴顺着教室全敞开的门还可以看见孙筱言和王鑫的身影，目光直直扎进教室，落在她和魏舒格身上。
　　“筱言怎么会这样呢？”姜蕴悲伤又生气地盯着桌面，声音发闷。
　　魏舒格叹了一口气，释然一般地安慰着姜蕴，“可能是我们没看清她吧，别想了，蕴蕴，注重当下，就当和她从来没有认识过。”
　　道理都懂，只是在这个时间点，两个人都是想不通的。
　　“姜蕴同学，怎么忧郁上了，心情不好吗？”
　　清朗又熟悉的声音撞进耳朵，姜蕴抬眼一看，付栕安已经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上。
　　见姜蕴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付栕安又看向魏舒格，轻轻问了一句“怎么了？”
　　“蕴蕴心情不好，付老师快想想办法吧。”
　　付栕安扫了扫姜蕴有些泛红的眼尾，又瞥向窗外还没有挪开注视和探究的目光的孙筱言和王鑫，没有多问，随即起身迈开步关上了教室门。
　　坐回位置上，用着他平时嬉皮笑脸的语气，像把自己扮成小丑一般撇了撇嘴，“怎么了呢，姜蕴同学？”
　　“没怎么。”
　　“让我看看，”付栕安翻了翻自己的校服外套口袋，摸出了一颗青提味的糖，剥开了淡绿色的糖纸，放在了姜蕴的手心：“你喜欢吃的青提味，我专门从陈歧那抢过来的，这可是限量款的，仅此一颗！”
　　“魏舒格老师喜欢吃什么味的，下课我再去陈歧那给你抢一颗。”
　　魏舒格笑着摇了摇头，“不爱吃糖，太甜了。”
　　“那下次给你们来个别样的双人套餐！”
　　青提味的糖隔着一层被摊开的薄薄糖纸，就这样坦然地放在姜蕴手心，好像每一次他都可以让她重现笑容。
　　可是，在这之后，孙筱言说的那三个字成了无处不在的针，扎进了很多瞬间里，也扎进了姜蕴和魏舒格的心里。
　　早自习吃完早饭后姜蕴和魏舒格并肩走进教室，孙筱言刚好从座位上起身绕过半个教室，擦着她们肩膀走过时，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她们听得真切，还拉长了尾音，“真倒霉。”
　　两个人没有回头，附近座位上的人的目光立刻聚了过来，魏舒格攥着姜蕴胳膊的手紧了一些，又扶上了姜蕴的背示意她坐到座位上。
　　“孙筱言，和我去下物理办公室取卷纸。”直到程译站在教室门口提醒孙筱言，那道刺眼的视线才挪开。
　　程译和孙筱言走在走廊里，程译先打破了沉默，“你和姜蕴她们……”
　　后面的话，程译并没能说出口。
　　“程译，我们女生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你还是关心关心要取哪科的卷纸吧。”
　　“我，”程译被孙筱言的话噎了回去。
　　“我没记错的话，物理老师昨天已经说接下来的一周都让我们做那本绿色的习题册吧。”
　　“嗯。”
　　“所以，哪里来的物理卷纸呢？”孙筱言只留下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去，“程译，和你无关的事少管。”
　　当她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她们，还是否记得，她们曾经拉着她走出这样的困境。
　　曾经孟南南和宋佳妮在食堂里对着孙筱言敲着筷子的情景，如今剧中人却互换了角色。
　　孙筱言在姜蕴和魏舒格在食堂路过她的餐桌时，眼睛直直地盯着两人，手中的动作更是醒目和刺耳。
　　就连班里的氛围变了，曾经见面会热情打招呼的王鑫等那些女生，都开始用冷淡的态度对她们避之不及。
　　姜蕴和魏舒格看着那群女生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背影，心里只觉得又气又苦涩。
　　甚至会不敢相信地说出：“我们原来如此好。”
　　姜蕴和魏舒格准备在这个月送给孙筱言的生日礼物，最后都在角落里积上了一层灰尘。
　　姜蕴和魏舒格互相安慰，口中说着“我们别受影响，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我们专心备考。”、“等考完试，都会好的。”、“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别想太多。”……
　　这样的话说多了，都快成了一种设定好的机制，麻木又酸楚。
　　但笔记本上，却总会写错字，直线变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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