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总想让我破产

　　何家的家庭聚会，与其说是亲人团聚，不如说是一场精心排演的社交戏剧。何竟一向厌恶这种场合，以往能推则推，但这次，何欲提前让人传了话，要求他必须出席。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准时出现在老宅宴会厅。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几位旁系的叔伯、姑母早已到场，正围着何欲寒暄，语气恭敬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何欲依旧是众人的中心，应对得体，神色淡漠。

　　何竟的出现，让热闹的场面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几道目光立刻落在他身上，带着好奇、探究，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他之前闹出的破产风波，显然早已是家族内部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位穿着绛紫色旗袍、珠光宝气的姑母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夸张的关切：“哟，小竟来了！听说你最近在你哥公司里做事了？这就对了嘛！年轻人走点弯路不怕，关键是知道回头！跟着你哥好好学，比什么都强！”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字字戳心，把他之前的失败定性为“弯路”，把他现在的位置归结于何欲的“收留”和“施舍”。

　　何竟扯了扯嘴角，没接话，目光越过她，落在何欲身上。何欲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展品。

　　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微妙的尴尬：“姑妈，您这话说的，小竟现在可是独当一面的何总了，‘竞合资本’搞得有声有色，我听说投的那个芯片公司，潜力很大啊！”

　　说话的是许昭。他今天也来了，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没打领带，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脸上带着惯有的、令人放松的笑容。他走到何竟身边，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熟稔，姿态平等。

　　许昭的出现和这番话，让那位姑母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讪讪地没再说话。其他几位旁系亲戚也收敛了些许神色。

　　何竟有些意外地看了许昭一眼。许昭是何欲的朋友，地位超然，他出面替自己解围，是何欲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行为？

　　“许哥。”何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语气不算热络，但也没有之前的抵触。

　　“走，那边有几个朋友，介绍你认识一下，都是搞科技的，说不定对你们‘竞合资本’有帮助。”许昭不由分说，揽着何竟的肩膀，将他从那些亲戚的目光中带离。

　　走到宴会厅相对安静的角落，许昭才松开手，递给何竟一杯酒，自己则靠在廊柱上，懒洋洋地说：“别搭理那些老古董，他们眼里只有按部就班的那套。你这路子，虽然险了点，但挺有意思。”

　　何竟接过酒杯，没喝，只是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许哥说笑了，我不过是按我哥画的格子走路而已。”

　　许昭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画格子是不假，但能在格子里跳出什么舞，还得看你自己。你哥那人是有点……嗯，过于严谨，”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但他看人的眼光，很少出错。他既然把‘竞合资本’交给你，说明他觉得你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何竟心中一动，许昭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他需要的东西？是指他捕捉风险的能力，还是指他那点不肯安分的叛逆？

　　“我需要的东西？”何竟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大概是需要个反面教材，或者……一个比较好用的工具？”

　　许昭闻言，非但没有反驳，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点玩味：“工具？小竟，你太小看你自己，也太小看你哥了。”他抿了一口酒，目光投向远处被众人簇拥的何欲，语气变得有些悠远，“你哥那个人啊，有时候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未必清楚。他把东西抓在手里，不一定是为了使用，可能只是……习惯。”

　　这话说得有些玄妙，何竟听不太明白，但他能感觉到，许昭对何欲的了解，远非外人所能及。

　　就在这时，何欲摆脱了围着他的人群，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他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但看向许昭时，眼神里的冰层似乎稍微融化了一点点。

　　“在聊什么？”何欲的声音响起。

　　“在夸小竟最近干得不错。”许昭笑嘻嘻地接口，仿佛刚才那段意味深长的对话从未发生。

　　何欲的目光转向何竟，没什么温度：“嗯。戒骄戒躁。”

　　又是这种官方说教。何竟垂下眼，掩去眼底的讥讽，嘴上应道：“知道了，哥。”

　　家族聚会还在继续，虚伪的寒暄，暗藏的机锋，在华丽的水晶灯下交织。何竟置身其中，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又像个被强行拉上台的演员。

　　他看着何欲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色人等，看着许昭偶尔插科打诨，化解微妙的气氛。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庞大的家族和商业帝国里，他想要撼动何欲，仅仅靠躲在“竞合资本”里搞点小动作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体系的运作规则，需要看清那些隐藏在笑脸下的利益链条和人际关系网，甚至……需要找到像许昭这样，看似置身事外，实则可能影响棋局的关键人物。

　　这场家族聚会，对他来说，不再仅仅是煎熬，更是一个观察和学习的机会。

　　他端起那杯一直没喝的酒，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感。

　　戏台已经搭好，他不能只做一个看客。即使角色不讨喜，他也要演下去，直到有能力，亲手改写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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