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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大神
理疗中心的放松效果显著,当延钦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冬雨已停,城市的灯火辉煌再次亮起。
身体里那种透支后的疲惫已然消散,精神已然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他坐起身,毯子滑落。茶几上,沈哲带来的保温壶和小碗已被悄然收走,只在原位留下一张便签,依旧是那手熟悉的字迹:“醒了联系我,厨房温着粥。”
延钦没有立刻联系沈哲,他先给陈晗发了条信息,简单提了昨天和宋澜会面的结果已经同步给团队,并请她着手筹备前期工作小组的名单与初步章程。陈晗回复很快,表示会尽快准备,明天上午可以先讨论一下。
接着,他又点开了邮箱。在众多未读邮件中,一封来自陌生域名的加密邮件静静躺着,发送时间显示是四小时前,正是他沉沉睡去的时候。
主题只有一个词:“面谈”。
他点开邮件,内容极为简洁:“延先生,若你确有深入探讨之意,可至以下地点面谈。”附件是简单的访问许可与路线图。
坐标定位在新西兰南岛瓦纳卡湖附近,一个详细到经纬度的点。附件里是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以及一个一次性的电子门禁密钥。
杨墨回应了!而且是以一种很有风格的方式,没有电话,没有社交软件,只有一封指向雪山湖畔的加密邮件邀请。
延钦看着这封邮件,几乎能嗅到南半球夏季干燥的空气,听到湖畔松林的风声。任务推进的节奏比他预想的更快,压力也是接踵而至。
他决定先处理好内部事务,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林浩,言简意赅道:“引擎的TD已初步接洽,我需要先飞海外当面确定。《星域回响》的进度是第一优先级,具体的人事安排,等我消息。” 林浩在电话那头显然有些吃惊,但没有多问,只应下会稳住团队。
紧接着延钦又联系了周锐,确认了个人账户资金的调动,并告知他可能会有重要人才的引支出。
处理完这些,他才拿起手机,拨通了沈哲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醒了?感觉怎么样。” 沈哲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好多了,谢谢你的安排。” 延钦顿了顿,“有件事,需要立刻动身去趟新西兰,见个人。”
“杨墨?” 沈哲反应极快。
“对。他回了邮件,给了个位置。”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的声音。“瓦纳卡那边?”
“你知道?”
“猜的。听说那家伙消失之前,最后一张公开的朋友圈照片背景就是阿斯帕林山。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已经让助理查航班了。”
“别查了。” 沈哲打断他,“我这边有架飞机刚好明天上午调机回澳洲做维护,你搭它过去,省得折腾。签证有吧?”
延钦沉默了一瞬。沈哲嘴里的“刚好”总是这么及时。“有。”
“行,那我让机组联系你助理,协调好起飞时间。下了飞机估计还有段路,我给你找个当地靠谱的租车公司联系人,车会备好。” 沈哲安排得行云流水,“那边现在是夏末,早晚温差大,带件外套。需要安排住宿吗,还是那位大神连住处都施舍给你了?”最后一句还是带着熟悉的调侃。
“他没提。不过我自己安排就行。”
“那我到时候给你个地址,是个临湖的别墅,密码发你。” 沈哲不由分说,“别拒绝,你在那儿是办事,不是修行,住得舒服点脑子才清楚。再说,”他语气微妙地一顿,“那地方视野不错,晚上看星星,比在海市的楼缝里看强得多。”
他不再推辞:“好。谢了。”
沈哲轻笑一声,“对了,见了那位大神,替我问个好。就说,有个佩服他能躲清净的俗人,祝他这次出山,别被俗世烟火呛着。”
电话挂断后不久,助理的消息和沈哲推来的各种联系人、地址、密码接踵而至。一切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安排妥当,高效得令人惊叹。
延钦站起身,走到理疗中心休息室的落地窗前。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这个城市和宋澜进行着关乎未来的无声交锋。几个小时后,他又要飞越重洋,去另一片大陆的雪山湖泊间,争取完成任务最重要的那位人才。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拿起外套。
三十小时后,新西兰南岛,瓦纳卡湖。当延钦按照导航,将车开上那条碎石铺就的小路时,他听到了潺潺水声。最终,停在了一栋低矮的小屋前,小屋背靠松林,面朝波光粼粼的湖水。
他刚下车,小屋的门就开了。
一个头发乱蓬蓬,还有点胡子拉碴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穿着有些破损的黑色抓绒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他身形瘦削,眼睛却很像昂贵的黑曜石,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就那样直直地打量着延钦,没有任何欢迎的意思。
“杨墨先生?”延钦关上车门,走上前。
“邮件是你发的。”杨墨用的是陈述句,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点儿慢半拍的节奏,“进来吧。鞋脱外面。”
小屋内部比想象中要更宽敞,但也更……凌乱。巨大的工作台上堆满了书籍、拆开的电子元件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几块显示屏并排而立,上面是延钦完全看不懂的代码。墙上钉着世界各地的地图,还有一些手绘的机械结构图。空气里有浓浓的,纸张的油墨味。
杨墨指了指一张堆着几本书的椅子,“坐。”他自己则窝进工作台后一张看起来饱经风霜的人体工学椅里,重新把目光投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连续敲击着,仿佛延钦不存在一样。
延钦没有在意这他的的怠慢,实力强的人性格总会有些自己的特点。他清理出座位,坐下,安静地等待。他的目光掠过那些草稿纸上的内容,有些他能模糊辨认出是什么,更多的是像看天书一样。看得出来,杨墨是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大约过了五分钟,或者更久,杨墨才转过头来。“你邮件里说的东西,很多老板都和我这么说过。然后他们开始问:多久能出Demo,成本能不能降低,能不能快点赚钱?”他扯了扯嘴角,那不像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饱含讥诮的肌肉牵动。“最后,所谓的新引擎,不过是给旧引擎刷层新漆,加点时髦的功能,然后包装成革命性产品,拿去骗投资人的钱。你想做的,也是这种引擎吗?”
问题尖锐,丝毫没有给延钦留情面。
延钦没有立刻反驳或解释,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手稿。“杨先生,如果我只想刷漆,不会坐十几个小时飞机,找到瓦纳卡湖边上来。”他的声音平静,“我也不会在连影子都没有的时候,就先投进去七千万下注。”
杨墨的眼神动了一下,但没说话。
“我看过你离开前公司时,在内部技术论坛上留下的那篇短文。”延钦继续说,这是资料里提及的关键信息,接下来的时间,延钦复述了一遍杨墨的短文,并适时地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看法。
“造梦……”杨墨低声重复了一遍自己当年写下的词,眼神有些飘远,“你看得倒是细。但是知道和能做到,是两回事。更何况,在商业的裹挟之下,首先要考虑的是成本、效率……最后造出来的,多半只是个廉价粗糙的梦。”
“所以我们并不是在旧框架里修修补补。”延钦迎着他的目光,“我们的核心目标,是建立一套规则,让创造者能更直接高效地创作。”他顿了顿,指向墙上那些充满奇思妙想的手绘图:“就像你的这些想法,不应该只停留在纸上。”
杨墨沉默了片刻,拿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手指在布满划痕的桌面上画着圈。小屋外,湖风吹过松林,发出低沉而持续的涛声。远处雪山顶上的云,被风拉扯成细长的丝缕。
“听起来很美。”良久,杨墨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但实现它,需要最顶尖的人才,需要至少五年以上的耐心,甚至需要的经费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很可能中途失败,血本无归。你的投资人,你的董事会,在第一个财季报告不好看质问你的时候,你顶得住压力吗?”
“我们没有传统的董事会。”延钦的回答出乎杨墨的意料,“奇点是我的绝对控股公司。B轮引入的是战略投资者,我有足够的自主权。研发经费前期全部是个人资金,不会和公司业绩挂钩。”他目光坦诚,“至于耐心…有些东西值得用一切去赌。如果方向是对的,十年我也等得起。”
杨墨皱起眉,觉得这像是天方夜谭。
延钦没有多解释,“我只需要你相信,我有足够的决心和资源。”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格外郑重。
杨墨靠回椅背,长久地凝视着延钦。小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电脑风扇低微的嗡鸣。窗外的光线在移动,一片云遮住了太阳,湖面和雪山的颜色瞬间暗了下来。
杨墨喃喃着,眼中终于闪过一抹不同于之前的光芒,“我需要绝对的技术主导权。团队我来搭建,人我来定。研发方向和里程碑,我说了算。商业化的时间表,不能干扰技术的开发。”
“可以。”延钦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你只需要定期让我看到,我所说的那些,正在一点点变成可以运行的现实。”
“薪水我不在乎,但我要足够的资源。”
“优先满足。”
“如果最终,我们开发的引擎,暂时找不到商业化的路径……”
“那就继续研究它。”延钦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杨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环顾着自己这间杂乱却自由的小屋,目光掠过外面的湖光山色,最终回到延钦脸上。那层防备的外壳,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给我一周的时间。”他说,“处理这边的事情,收拾烂摊子。然后……我去上海看看你们现在的进度。”
成了!延钦心中绷紧的弦微微一松,但面上不显,只是点了点头:“好。我会安排好一切。”
离开小屋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将阿斯帕林山的雪顶染成瑰丽的金色,湖水荡漾着碎金。延钦坐进车里,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边消化刚才那场的对话,一边处理着还没有回复的工作信息。
果然,林浩的留言透着焦虑:“延总,听说你要请个超级大神?薪水待遇传得有点吓人啊,兄弟们心里有点打鼓。” 李明也发来消息,委婉地提醒空降高管可能带来的团队文化冲击和磨合成本。
延钦简短回复,安抚他们自己会妥善处理,一切等杨墨到位后具体沟通。
刚处理完这边,沈哲的消息又跳了出来,“谈得如何?住处已安排好,地址发你。需要其他支持随时说。”
延钦看着那串位于皇后镇的度假区地址,回复:“初步搞定。谢了。”
前往皇后镇的路上,夜色逐渐降临。与海市拥挤的霓虹截然不同,让人心神为之一振。
沈哲安排的是一栋临湖的独栋别墅,隐私很好。延钦到达时,屋里亮着温暖的灯光,壁炉里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夜间的寒意。桌上放着准备好的简单餐食,还有一张便签, “好好休息,冰箱里有吃的。我明天到。”
延钦简单吃了点东西,洗去一身风尘和疲惫后裹着毯子坐到露台上。星空倒映在深色的湖面上 ,天地仿佛连成一片。远离了所有的纷扰和算计,置身在大自然的环境中,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以及一丝孤独。
手机亮了一下,是沈哲的短信:“在干什么?”
延钦抬头望了一眼璀璨的银河,回复:“在看星星,很亮。”
“那边的星空是不一样。当年一个人跑过来滑雪,晚上对着这片天,觉得什么烦恼都能被吞掉。”沈哲回复得很快,“后来发现,烦恼吞不掉,只是暂时看不见了。不过,能看不见一会儿,也挺好。”延钦能想象,年轻的沈哲或许也曾在这里面对过自己的迷茫。
“今天有点类似的感觉。”延钦敲着字,分享着罕见的感受,“那个杨墨躲在这边,大概也是想避开一些事。”
“但你把他从湖边拉出来了。”沈哲回道,“就像你把我从自己的圈子里,拉到了另一个有点意思的地方一样。”
这个比喻让延钦微微一怔。
“怎么,觉得我说得不对?”沈哲的下一条消息紧跟着发来。
“没有。”延钦回复,“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那你以为我怎么想?”沈哲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延钦看着这个问题,停顿了片刻。湖面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他最终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个盘旋在心底已久的疑问:“为什么这么帮我?从最开始到现在。”
这一次,沈哲的回复隔了一会儿才来,字数不少。“一开始,觉得你有很多秘密。后来,发现跟你一起做事,比我自己瞎折腾有意思得多。再后来……”他停顿了一下,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大概就是觉得,你像一本书,不想让别人轻易合上或者乱写批注吧。帮你稳住场子,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件很有成就感,也……挺享受的事。”
“知道了。谢谢。”延钦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字,露台上的寒风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冷了。
“矫情。”沈哲回了个鄙视的表情,然后说,“早点睡,明天带你去个地方,比那儿看星星发呆强。”
对话结束,延钦收起手机,重新仰头望向星空。此刻,在这片浩瀚的星空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
他裹紧了毯子,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走回温暖的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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