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事无谈

作者:不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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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之铃 1


      从安陵出关,往西再行七八里,就到了攸恒山,是魔教所在之处。
      百年前,谢莫闻师祖在邢风之乱后,带领魔教残党离开中原,退居攸恒山,于此魔教得百年休养生息的机会。
      此时离中秋还有月余,谢莫闻的计划是先回攸恒山,处理教中俗务,并安排好教众分批前往安陵的计划,再前往安陵。
      萧从之自然一同上了攸恒山,身份不似谢莫闻在峄都那般夸张,只是江湖游侠罢了。
      “魔教教众把后头的厨子等等都算上,共六百七十二名。上有左右护法,十大长老,下左右各分五部,各司其职。”谢莫闻站于山门下,向萧从之做大致的介绍。
      萧从之倒是没想到魔教竟有如此多教众,猜测是这几年在关外慢慢发展的。
      谢莫闻看出萧从之心中所想,解惑道:“大多是百年前教众的徒弟和后代,还有在中原走投无路过来投奔的。”
      “届时是全部转移到安陵吗?”
      “中秋前后只打算转移一部分,后面再慢慢来。”
      萧从之觉得这安排还挺妥当,毕竟魔教到底会不会再次给中原武林带来恐慌,是需要时间慢慢证明的。
      谢莫闻:“我们不会在攸恒山呆太久,但这几日我恐怕会很忙。”
      萧从之体恤地点点头,毕竟谢莫闻于魔教不比他于朝堂,并说:“那我正好休息几日。”
      谢莫闻听出了萧从之是要休息什么,边去揉萧从之的腰,边说:“无妨,晚上还是能来满足陛下的。”
      萧从之甩开谢莫闻的手,往上走了几个台阶,笑着回头:“倒也不必如此辛苦。”
      谢莫闻跟着萧从之往山上走,反驳:“不辛苦不辛苦,能为陛下解忧是草民之幸。”
      这般插科打诨,两人行至半山腰,同时察觉到山上有人在走下来。
      “这内息,当是我魔教右护法,我不在魔教期间,教中大小事务皆由他处理。”
      萧从之问:“右护法掌事,左护法不在,你倒是放心?”
      “他们二人和我一同长大,还算信得过。”
      三言两语间,右护法便出现在了两人视线里。来人身形修长,眉目清俊,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阳光健朗,着魔教统一的黑色绣红边长袍。
      看到萧从之的时候,这人明显愣了一下,才转头朝谢莫闻行礼。
      “这是本座在江湖遇到的好友,萧从之。”说完,谢莫闻又朝着萧从之继续,“这是我魔教右护法奚灏君,这几日你若有事找不到我,便去找他。”
      闻言,奚灏君眼中的惊讶更重,但目光落到萧从之身上时,又收敛得干净。
      “幸会,萧少侠。”
      萧从之点点头,客气应道:“幸会。”
      打完招呼,奚灏君向谢莫闻说了来意:“我算着您今日能到,便在山门处等着。”
      “可是教中有什么事?”
      奚灏君余光瞥向萧从之,看教主如此不避人,也不扭捏藏掖:“转移教众的方案商量不下来。”
      谢莫闻略一皱眉,六百多人入中原,谁先谁后,谁怎么去,都是讲究,他知道会有问题,才在此刻赶回来。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议事堂。”
      说着,三人加快了上山的步伐。
      奚灏君走在最前头,谢莫闻陪着萧从之走在后头。
      气氛安静,唯有风吹过树叶的窸窣声,萧从之心中生了疑问,默默凑近,拉起谢莫闻的手,在他手心写起来。
      「为何他看到我时如此惊讶?」
      「眼下这个节骨眼,我不该带旁人上攸恒山。」谢莫闻照着样子在萧从之手心比划。
      萧从之琢磨得出其中关窍,朝谢莫闻眨了眨眼,那意思,便是我跟着过来,可是添了麻烦?
      谢莫闻笑着晃了晃萧从之的手,写到:「你非旁人,无碍。」
      萧从之眼里闪过些许狡黠,写:「那你要将我安排住在何处?」
      谢莫闻这才意识到,他忘记思考这事了。在他心里,萧从之从来都是他爱人,但这事儿不好贸贸然告诉教众,这样一来,他是无法和萧从之睡一屋了?
      转头见萧从之还在笑,谢莫闻也毫无办法,奚灏君就走在前面,他什么都不敢做。
      终于行至山顶,魔教居于攸恒山深处的宅邸,未央宫便到了。
      奚灏君先开口问了萧从之的安置问题。
      谢莫闻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很淡然,言:“在我院落附近收拾一处出来即可。”
      转身又对萧从之假客气:“未央宫一切简陋,萧兄不要介怀。”
      “哪里,谢教主客气。”萧从之更是不吝虚假。
      这般,进入未央宫后,奚灏君呼来一人招待萧从之,接着便催着谢莫闻匆匆赶往议事堂。
      至于谢莫闻临走前甩给萧从之的眼神,凭萧从之对谢莫闻的了解,那眼神大抵是倾诉和抱怨。
      矫情。
      萧从之愉快地跟着奚灏君找来的教众一路走,这位教众也十分好奇为何在魔教重回中原的当口,教主会带中原的江湖人士上攸恒山。
      但该教众身份低微,全程一句话不敢多问,全靠乱转的眼珠子诠释自己的好奇。
      他把萧从之领到一处院落后,低声开口:“这里平常也有人打扫,一会儿我再找人收拾收拾,少侠多担当。”
      “无妨。”
      奚灏君着人安排的住所不大,但很整洁,一应俱全,萧从之像猫咪巡视领地一般溜达了一圈。随后放下本就不多的行李,收拾出茶具,泡茶喝茶,怡然自得。
      这茶叶还是寡言又胆小的教众小跑着送过来的。
      虽说这魔教上下有六百余人,但一路走来只零星遇到过几个人,且各个行色匆匆,想来迁居中原的时间迫近,攸恒山上每一缕凉风都是紧绷的。
      萧从之盯着漂浮流动的茶叶,微微叹了口气。慢慢地…他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很久,茶水几乎凉透了。
      萧从之望向窗外,月色渐渐爬起,他又一次想他在这个当口来攸恒山是否有所打搅。
      罢了,萧从之站起身,再打搅也比谢莫闻在皇城做的妖好,这般想着,萧从之走出院落,决定逛逛这魔教老巢-未央宫。
      未央意指无穷无尽,往前的朝代有帝王用这二字取名王朝正宫,如今倒是被魔教拿来用了,也不知是哪位有这个胆子。
      萧从之一边无所边界地瞎想,一边到处随意走动,听到动静就躲起来,也是有了一番做贼的体验。
      行至一处假山时,萧从之听到了谢莫闻的声音,脚步一顿,借着假山藏匿身形,萧从之朝声音的方向探出脑袋。
      那是一座七八米高的小楼,建得很是恢弘,外头还有六七个人把守着。
      想必这就是议事堂了,萧从之想。
      仗着轻功了得,萧从之绕开守卫,从侧边悄摸声翻上屋顶,又循着声音偷偷搬开了一片瓦。
      迎着议事堂内透出的光,萧从之勾了勾嘴角,趴到屋檐上,悠悠闲闲偷听起来。
      堂内除了谢莫闻和奚灏君还有十人,应当就是十大长老,他们大多看上去年纪不大,只有两位看发色已年过半百。
      虽说奚灏君来请谢莫闻时面露焦急,此时有谢莫闻坐镇上首,商议氛围称得上温和,反正萧从之觉得比自己上朝时被一群人围着叽叽喳喳好多了。
      奚灏君:“那目前就按这个方案来?”
      ”嗯。”谢莫闻也不多废话,抬了抬手,示意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我三日后会去安陵。”
      “这么着急?”
      “左护法那里传来消息,武林盟前日已经动身离开硖城,诸多布置合该我早点去盯着。”
      奚灏君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次还是让阿岚他们跟着吗?”
      “不妥吧。”开口这位坐在奚灏君对面,留着花白的胡须,看着仙风道骨,“此行不比硖城时候,诸多布置牵一发而动全身,阿岚资历尚浅。”
      “哦?青峰长老这意思是想说不如绡花那支经验丰富?”咄咄逼人、口出嘲讽的是个年轻女子,坐在奚灏君身旁。
      青峰长老轻拍桌子,余光瞥了眼上首,忙找补:“老夫可没这么说!”
      哟!吵起来了,萧从之来了兴致,他猜绡花是青峰旗下的势力,而阿岚则是那名女子的手下。依稀记得在硖城时,谢莫闻做事用的便是阿岚。
      不愧是魔教,也不是一潭净水。
      但萧从之期待的冲突并没有激烈起来,谢莫闻轻咳一声,所有人都哑火了,先行开口的青峰长老偷偷觑着谢莫闻的脸色,甚至流了滴冷汗。
      谢莫闻这人在魔教时和在江湖行走时截然不同,脸上不再见一丝笑意,眼底很沉,压着墨色的云,诡谲深邃,抬手动作间,均藏厉色,上位者的威压铺天盖地,令人不敢擅动。
      “都不必跟着,三日后我先行,其余人等按计划来。”
      “这…教主一人前往,若是出了纰漏?”
      “不算,此行结交了一名侠士,会同我一起。”说到这儿,谢莫闻的脸上总算浮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他动作很轻地偏了下头,眼神往屋顶的方向飘了飘。
      萧从之:…..他倒也没指望不被发现。
      “说起这个,听右护法说,您今日回教带了一人来?”
      “是他。”
      “教主,属下多言,如今这般关键时候,您实不该带外人进山。”
      “是啊。”立刻有人附和,“还是来自中原的江湖人士,倒不是信不过教主看人的眼光,只是万一是中原武林安插的细作。”
      “左护法在武林盟能藏得天衣无缝,可见暗桩细作的风险不能不考虑啊。”
      “你们这是什么话,教主亲自带上来的,能有什么问题?”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的计划不容半点泄露,若这人正趴在屋顶把方才那些都听了去呢?”
      “就是啊,现在教内人手不足,巡逻盯梢安排的人都不多,若教主早一日通知,还能有些准备。”
      “你这是在质疑教主吗?若有人在房顶偷听,教主能一无所觉吗?”
      谢莫闻:……
      萧从之: ……
      现在谢莫闻只祈祷议事堂的屋顶够坚固,不然萧从之跳进巛河都洗不清了,顺带还毁了他的名声。
      “咔嚓…”
      只可惜世间的事都是怕什么来什么,萧从之根本没动,十几块瓦片猝不及防地全掉了下去。
      一切的发生只有一瞬,却十分漫长,等萧从之反应过来,他面露吃惊的俊脸早被下面十来号人看得清清楚楚。
      可怕的静默后,青峰长老呆愣开口,“这…这难道就是那江湖人士?”
      萧从之当机立断施展轻功逃跑。
      “追…追吗?”
      “追啊!”
      “教…主?”
      谢莫闻狠狠闭上眼扶额,乏力地摆摆手,“追。”
      奚灏君脚步踌躇,等人都离开了,才犹豫着问:“教主,真追吗?”
      谢莫闻顿感头疼:“先追吧。”心里盘算起以萧从之的武功是否有希望逃离未央宫…
      奚灏君犹不死心,追问:“您刚刚真没察觉到这人的气息?”
      谢莫闻单手撑头,不作声了,魔教左右护法和他的关系不比旁人,他们自幼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关键是没有旁人时,并无上下尊卑的关系。
      这不,人前恭敬守礼的奚灏君踱步走到谢莫闻跟前,弯下腰企图探究一番谢莫闻的神色。
      谢莫闻恨不得翻白眼,伸手推搡着把人往外推,烦道:“你也去。”
      奚灏君笑了笑,玩味地问:“你不透个底万一误伤了怎么办?”
      谢莫闻冷哼:“虽然他要逃不容易,但你们要伤他也不容易。”
      “真不说?”
      “…….”谢莫闻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你嫂子。”
      “你放屁,我比你大!”奚灏君骂完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向谢莫闻。
      谢莫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奚灏君倒吸一口凉气,调转脚步往屋外冲,还不忘落下一句:“那你还坐得住!那是魔教十大长老!”

      谢莫闻在地牢再次见到萧从之时,已经恢复平静,当着几个长老的面,他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沉声问:“你有什么目的?”
      站在谢莫闻身后几步的奚灏君听到这话忙抬手压住了自己的嘴角,他真害怕自己会笑出声。
      还问有什么目的?哈哈哈哈哈哈,不该上来掐着脖子问幕后主使吗?谢莫闻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哈哈哈哈哈。
      先不论奚灏君内心百般吐槽,谢莫闻也觉得这问题傻了点,但话已出口,接下来就交给萧从之表演了。
      萧从之抹了把嘴角渗出的两滴血,还算从容地应道,“若我说是好奇,你信吗?”
      “一派胡言!”还不等谢莫闻说什么,一名长老指着萧从之大喊,转而又面向谢莫闻,声声泣血,“教主,这人身法极佳,踪迹诡异,还打伤了好几人,断然不可信啊!”
      听到这儿,谢莫闻又想扶额了,但努力忍住了,他微微侧身看向奚灏君,冷漠吩咐,“本座乏了,这里交给你。”
      奚灏君绷着一张脸领命,并恭敬地送走了众人。
      离开地牢后,各位长老提议再度商议计划,谢莫闻婉拒了,兀自往前走了几步后又绕回地牢,去寻他那不省心的皇帝陛下。

      两人隔着铁门面面相觑,半晌,谢莫闻恨铁不成钢:“你上那屋顶做什么?!”
      萧从之瘪瘪嘴,不服气:“我真是好奇,谁能料到那瓦片如此不牢固!”
      “那楼建了快两百年了,经不得人扒拉!”
      “……”萧从之没话说了,左右理亏,偏过脑袋不去看谢莫闻了。
      谢莫闻无奈极了,动手打开牢门,走到了萧从之身旁。
      魔教的地牢虽不阴寒也无虫鼠,但到底条件艰苦,石板地上只薄薄铺了一层茅草,谢莫闻敢说九五之尊的陛下从未受过这般罪。
      “有受什么伤吗?”谢莫闻坐下,一手把萧从之揽进怀中,一手拉过他的手腕把脉。
      “没有。”
      “那这血怎么来的?”谢莫闻吻着萧从之的嘴角问。
      “咬舌头装的。”萧从之把谢莫闻的脑袋从自己脸前扒拉开,“我惦记着中秋将至,不敢真伤了你的长老,那左右就逃不出去了,总要装出个受伤被擒的样子吧。”
      谢莫闻轻笑着又吻了吻,柔声道:“那让我看看,别影响我亲你。”
      萧从之总算笑了,拍了下谢莫闻的胳膊:“别闹,眼下这局面你有什么办法?”
      “……”毫无办法的谢莫闻向前一倒撞进萧从之怀里装死。
      “不是…”萧从之急了,往外扒拉谢莫闻,“这是你的地界,你就不能想个说辞出来?”
      谢莫闻硬是不抬头,声音闷闷地从萧从之怀里传出:“眼下局势紧张,魔教内部也并不单纯,这事真不简单。”
      “这我倒是察觉了,十大长老似乎心思各异?”
      谢莫闻窝在萧从之怀里抬了下脑袋,漂亮的眼睛看着萧从之亮了亮:“不愧是深谙此道之人。”
      “如青城长老,这般年纪大些的,似乎更不服你管。”
      谢莫闻点点头,从萧从之怀里起身,解释道:“魔教历史悠久,前代教主留下来的势力用起来不如自己的顺手也是自然,但十大长老并无二心,只不过此次迁居中原事关重大,并非我一人之事,而是魔教百年祈愿,我有责任不出任何纰漏。
      我可以告诉他们,你是我定情之人,得我信任,但魔教上下六百余人,我无法要求他们因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来信任你。”
      萧从之听懂了,易地而处,就如他可以让影部为他的决断赴死地,却不能让百姓因他的选择冒风险,谢莫闻于魔教教众,一如他于天下黎民,他轻叹一口气,“我该在安陵等你的。”
      “罢了,此事是我想少了。”
      “那便走一步算一步吧,稳妥起见,你还是不要在此处久留。”
      谢莫闻不应声了,要他留萧从之一人在这艰苦之地过夜,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萧从之拍了拍谢莫闻的手臂:“若是你在此处过夜被人知晓,你不分轻重受我魅惑的罪名就落实了,这可不比我沉迷美色荒废朝政。”
      “无妨的。”谢莫闻急促地解释:“我在魔教的地位无可撼动,总之…”
      谢莫闻的话被萧从之的吻打断,萧从之认认真真地亲了口谢莫闻,放开时吐着热气哄:“听话。”
      大事上谢莫闻是拗不过萧从之的,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苦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坐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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