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女朋友”
深冬难得的暖阳天,连带着狭小出租屋里的空气都变得不那么滞重。陆淮与看了眼窗外,难得地主动开口:“出去一趟。”
正蜷在椅子上,对着游戏里的小人头刻苦练习补兵的聂小逾立刻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亮了起来:“去买泡面吗?”他的活动范围大多局限于这方寸之地,对外出总是充满好奇。
“买菜。”陆淮与言简意赅,已经开始翻找厚外套。
聂小逾立刻丢下鼠标,像只听到开罐头声音的猫,雀跃地凑过来:“我也去!”
陆淮与没反对,只是扔给他一件自己的羽绒服,看着他把自己裹进过于宽大的衣服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和散落的长发,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又给他围上了一条厚厚的围巾。
走出楼道,阳光和微冷的空气一同扑面而来。聂小逾深吸了一口气,不同于房间里的沉闷,外面的空气带着点凛冽的清新。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淮与身边,好奇地东张西望,对寻常的街景也流露出新奇的神色。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各种气味混杂——新鲜蔬菜的泥土味、水产区的腥气、熟食摊的卤香……聂小逾下意识地往陆淮与身边靠了靠,手指悄悄攥住了他的衣角。作为猫的本能,他对这样复杂喧嚣的环境还有些不适应。
陆淮与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脚步放缓了些,带着他穿梭在摊位之间。
“想吃什么?”陆淮与在一个蔬菜摊前停下,拿起一颗土豆看了看。
聂小逾的注意力立刻被旁边红彤彤的西红柿吸引了,他伸手指着,语气带着点馋意:“那个!看起来好吃。”像极了以前看到零食时,用爪子扒拉陆淮与的样子。
陆淮与没说什么,挑了几个品相好的西红柿称重。付钱时,聂小逾就扒在摊子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袋西红柿,仿佛已经看到了它们变成糖拌番茄或者西红柿炒蛋的模样。
走到肉摊前,陆淮与在斟酌买哪块猪肉。聂小逾却被旁边卖活鱼的摊位吸引了。
水箱里游动的鱼儿让他瞳孔微微放大,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带着一种猫科动物天生的好奇与狩猎般的专注,差点把脸贴到玻璃缸上。
陆淮与眼疾手快地把他往后捞了一把,低声提醒:“脏。”
两人走到肉摊前,陆淮与微微蹙眉,审视着案板上不同部位的猪肉,正斟酌着买哪块更划算。
卖肉的阿姨是个热情爽朗的,一眼就看到了紧挨在陆淮与身边的聂小逾。
聂小逾正低头好奇地看着摊位上挂着的价目表,侧脸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垂下,围巾裹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部分皮肤白皙,再加上那头引人注目的乌黑长发,从阿姨的角度看去,确实容易产生误会。
阿姨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对着陆淮与打趣道:“哟,小伙子,今天跟女朋友一起出来的啊?看看要点什么?里脊肉嫩,炒着吃最好,小姑娘肯定喜欢!”
“……”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聂小逾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因为惊愕而睁得圆圆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变得通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绯色。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不、不是……”
陆淮与的身体也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侧过头,目光极快地扫过聂小逾那爆红的脸颊和无处安放的眼神,又看向一脸了然的阿姨,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解释。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回案板上的肉,语气平淡地指向一块梅花肉:“这个,切一斤。”
这反应,在阿姨看来无异于默认,笑容更热情了:“好嘞!这梅花肉也好,肥瘦相间,做红烧肉最香了!你女朋友真有福气,小伙子挺会照顾人!”
聂小逾只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了,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他偷偷抬眼去瞄陆淮与,只见对方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听到阿姨的话,只是专注地看着阿姨切肉、称重、打包。
只是……聂小逾敏锐地注意到,陆淮与那原本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节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
阿姨利落地称好肉,递给陆淮与,还不忘又笑眯眯地补了一句:“下次再来啊,给你们算便宜点!”
陆淮与接过袋子,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示意聂小逾离开。
聂小逾还沉浸在“女朋友”这个称呼带来的巨大羞赧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悸动中,晕乎乎地跟着陆淮与往前走。
他甚至忘了再去关注旁边的鱼摊,满脑子都是阿姨那句“女朋友”和陆淮与……默认的态度。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又悄悄勾住了陆淮与的衣角,这次比之前更用力了些。
陆淮与脚步未停,却也没有拂开他的手。
阳光依旧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聂小逾却觉得,此刻心里的温度,比阳光还要滚烫。那个小小的误会,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而陆淮与那异于平常的沉默,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纵容,让他心底那只骄纵的猫,又偷偷地、满足地,翘起了尾巴尖。
经过一个卖廉价小玩意的杂货摊时,聂小逾的脚步又被一个毛绒绒的、挂着铃铛的猫咪钥匙扣绊住了。他拿起来看了看,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聂小逾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但眼睛还忍不住往那边瞟。
他没说要,只是拿在手里,用指尖拨弄着那个小铃铛,然后偷偷抬眼去看陆淮与。
陆淮与正在看旁边的调味料,似乎没注意到。
聂小逾有点不高兴,失落地放下钥匙扣,跟上陆淮与的脚步。
刚走没两步,却见陆淮与脚步一顿,转身折返回去,面无表情地拿起那个钥匙扣,利落地付了钱,然后塞到了他手里。
“叮铃”一声轻响。
聂小逾愣住了,看着掌心那个毛茸茸的小物件,又看看陆淮与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冲上心头。
他紧紧攥住钥匙扣,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快走两步,再次紧紧挨着陆淮与,这次,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勾住了陆淮与垂在身侧的手指。
陆淮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蜷缩,却没有甩开。
聂小逾的胆子更大了些,得寸进尺地将自己的手指,一点点挤进陆淮与的指缝,变成了一个笨拙又紧密的十指相扣。
陆淮与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包裹着他微凉的指尖。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褪去了。聂小逾只听得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和两人交织在一起的、轻微的呼吸声。
他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感觉阳光好像穿透了厚厚的云层,直接暖到了他心里最深处。
陆淮与始终目视前方,耳根却悄悄漫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紧了紧握着袋子的另一只手,任由身边这只黏人的猫,以这种亲密到近乎宣告的姿态,牵着他,走在这充满烟火气的人间街道上。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依偎在一起。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他用力回握住那只温暖的大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这份偷来的、令他心颤的温暖。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