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霸总尼龙绳的另一种用途

　　“我想吃干面包。”李原回避了很多话，只指了下角落里的面包来转移食物对象。

　　“面包？面包有什么好吃的？我那面包带货用的，不软。”

　　王莹有些尴尬地要把面包往柜子里塞，这种赚差价的便宜货儿……

　　紧跟着就被李原从她蹲着的头顶拿了过去。

　　“没事，我爱吃。”李原说。

　　吃完了他就走。

　　“可，真的好吃吗？”王莹在李原脸上看不出任何对于食物的欲望。

　　“你不用这么谨慎，我不会骗你钱，我还有钱，不会拖欠你的赔偿，而且，治疗的费用我也会……”

　　王莹紧张地站在原地，她乱了阵脚，只一味解释。

　　“不是这个。”李原安慰她。

　　他坐在那里啃着干面包，看着王莹眼底的难堪，似乎短暂地思索过一瞬间。

　　他走过去挖起鸭血吃了一口，直到后来王莹亲眼看李原呕吐了近半分钟还缓不过来。

　　“你？”王莹给他递纸巾时，他脸上的冷汗，比王莹心里的疑惑还多。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有自虐倾向？

　　“你不能吃就直说啊，干嘛要这么做？”王莹问他，想给他顺背。

　　却碍于这个人一直在呕，几乎没什么暂停的间隙。

　　可她竟对此刻的李原开始有些嫌隙了，撞了人自己会赔，不带这么装可怜的吧？

　　“因为——为了多要一份赔偿。”李原一本正经地擦了擦嘴角。

　　“你说什么？”王莹瞪着眼睛看他，看向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白得毫无温度。

　　“因为我被你的话刺激到了，我吃了鸭血，你这是，言语伤害。”李原还是有些缓不过来，胃里又一阵浪花似的翻涌。

　　越过他那双朦胧着看向人的眼睛，嘴里吐出来的话竟更清晰。

　　“我伤害你了？”王莹不可置信地看他。

　　“对。”

　　“你！呵！你还真当我好欺负啊？”王莹噔噔地跑进小卧室，拿出来一张银行卡甩在李原身上。

　　“拿走！这里面是我的存款，里面有十二万，够赔了吧？”

　　“嗯？不够。”李原捡起来，拍干净上面的灰，安静地斜了她一眼。

　　再给这第一张银行卡时，王莹不打算赶走李原。

　　可是李原冷冰冰的不够两个字刺痛了她。

　　“好，那这些呢？”王莹又甩了两张过去，还推了他一下，原来对一个人的滤镜可以碎得这么快。

　　冷静就是心狠啊。

　　她竟然都没发现。

　　“嗯，这次够了。”李原安静地拿着卡就要下车，把那件西装套上时，身体却晃悠了一下。

　　他没有抓住什么来试图保持平衡，他是直接摔下车的。

　　他给王莹留下了恶有恶报的坏印象，伤还没好就想卷钱走，这就是报应。

　　可就在李原下车之后，他伸手关门的瞬间，那三张卡被那只添了些擦伤的手腕轻轻地放在了台阶上。

　　李原走了。

　　王莹还气鼓鼓地坐在桌子前吃那份剩下的鸭血。

　　那将近十五万的钱是她这六年来一个人独自漂泊攒出来的所有钱。

　　她很早就辍学了，没有父母，只有爷爷，还以为生活终于可以变好了。

　　结果兜兜转转，被一次意外卷走了所有的钱。

　　王莹在哭，哭她自己，也哭李原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一个烂人。

　　昨夜看到的隐忍仿佛真的是梦，昨夜他颤抖着说没关系的温柔也是假的。

　　可当她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去看向门口时，她看到了那三张发光的小卡片。

　　是她的银行卡。

　　“烂人……”王莹连眼泪都来不及收，谁敢相信，她第一反应不是心疼李原。

　　而是在开心，开心自己的钱终于回来了，她终于可以好好带爷爷活着。

　　可当王莹还沉浸在这种几乎戏剧化的邂逅的悲伤中时，房车门又被敲响了。

　　房门外，大雨里，李原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你咋，又回来了？”王莹震惊地看着他，声音里还有哭过的沙哑。

　　她不是滋味地看着他被雨淋得狼狈，血水顺着雨水在趟，她脑子竟有些宕机。

　　“我想躲雨。”李原实诚地说。

　　这里只是一片少有人烟的山窝窝，不下雨还好说，可下雨了，伤口会感染的。

　　“你好意思吗？”王莹呛他一句，他刚才演那么好，还真以为他有什么能耐了。

　　“咳咳，不让，那算了……”李原咳了两声，没选择纠缠，说了就走。

　　王莹却反手给他扯了回来，李原被扯得晃悠，“你这个人，没人教过你说软话吗？”

　　“那？求你？”李原依旧很安静，有机会他就会抓，死在雨里不值得。

　　王莹被他行为整得有些无语，虽然还是不懂他的脑回路，但气早消了。

　　她拍拍李原头上的水，催促着人赶快进来，李原也没犹豫。

　　“你还真不要脸，一般人，我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王莹埋怨他，也是真的在刺他。

　　光是冒着这雨，忍着泥泞，不考虑尴尬，不担心丢脸，能一板一眼走回来说想要躲雨时的坦诚。

　　没几个人做得到。

　　“因为我是超人。”李原干瘪瘪地逗了她一下，不着边际的话让王莹确实心情明朗了些。

　　李原这次回头，其实也可以消减一下王莹的心理负担。

　　不至于让她带着愧疚活一段日子。

　　而李原之所以敢回来，是因为王莹只要让他进门，就是不欠他的了。

　　她又理解了自己必须要走的决心。

　　等天晴了自己要走，已经不会再纠结于那些所谓的欠与不欠了。

　　这叫，两不相欠。

　　雨后李原的伤口会感染几乎是必然的了。

　　本就未愈合的伤口被雨水浸泡，泥泞里的污垢顺着血水渗入血肉。

　　而他虚弱的身体根本无力抵抗感染的侵袭。

　　之前的肋骨断裂，持续失血，早已让他的免疫力跌至谷底。

　　再加上昨晚镊子太小不顺手，玻璃混在血肉里反复撕扯，每一次挑动都是对伤口的二次伤害。

　　看到李原身上皱巴巴的西装和混乱的血水，地面被染成浅褐色。

　　王莹什么都没说了。

　　李原一定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状态，或许在下一秒，或许就是今晚。

　　哪怕他是超级特种兵，也很难让人相信他还能撑得下来。

　　“别傻站着了，快……”王莹不会因为那句我是超人有多放松，她亲眼看到李原在抵抗昏迷。

　　如今的他清晰地让王莹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走回来的。

　　“开空调。”李原这句话像是梦话，他没睁眼，半坐在沙发边。

　　他怕弄脏沙发，被王莹扛过去的瞬间就滑下去了。

　　“先保暖，然后，借下淋浴间。”李原只能强撑着意识尽力去摸索解决办法。

　　或许是想着要用水冲掉那些污秽，或许是想借水流的凉意保持清醒。

　　哪怕只是挪到淋浴间门口。

　　清洗伤口能冲掉表面的泥泞和部分污垢，减少细菌继续侵入的可能。

　　但那些已经渗入血肉的病菌，不是简单冲洗能清除的。

　　他像是一座被害虫蛀空了的房子，在摇晃，在崩塌，但是还在强撑。

　　淋浴间有浴霸，王莹开了热水器，却拦不住李原要自己进去。

　　她只能守在外面，心却在颤抖，她的身体也跟着那扇门后的细微动静而抖动。

　　仿佛疼的是她，她默默地眼红哭泣，可李原却没怎么吭声。

　　热水器的水依旧哗哗流着，可她早已清楚地摸到过李原滚烫的体温。

　　她甚至都不知道李原到底还在清洗伤口，还是已经没了意识。

　　而这个时候，王莹注意到李原脱掉的西装，西装比李原更懂得如何直白地坦露狼狈。

　　皱巴巴的布料上，泥渍与血污晕成一片深褐色，边角还沾着草屑和沙砾。

　　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那点儿细微的震动，一直存在。

　　王莹下意识走过去，犹豫地接通了电话，她或许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来电人显示，一直都是谢景轩。

　　是来找李原的麻烦的？

　　王莹想替李原圆过去，哪怕是怕，也不能把现在这个状态的李原暴露出去。

　　放任电话震动并逃避不了麻烦，十九岁的王莹渐渐懂得了要学会直面困难。

　　她闭了闭眼，可短时间克服恐惧并不是容易事。

　　电话接通后王莹捂住嘴巴没有出声，背景里，只有淋浴间的水声。

　　以及那细微的咬牙痛哼。

　　“李原？你还好吗？”谢景轩的声音裹着疲惫的沙哑。

　　李原走了之后，不代表他的工作不会继续，他要工作，更要尽快脱离家族。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才可以毫无顾虑地去护着李原。

　　“李原，你说说话，不要告诉我你撑不住了……”谢景轩一直最担心这个时候。

　　那场车祸之后李原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有没有人救他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李原没那么好的运气，他永远只会自己扛。

　　所以自从李原挂了电话之后，他也从未放弃再打过来。

　　“李原，好不容易接电话了，你说说话好吗……”谢景轩试图放软语气，去磨李原的心。

　　可是，为什么电话那头只有水声——

　　“他在哪里！”谢景轩竟突然大吼，他敏锐地反应过来接电话的不是李原。

　　李原再怎么也会回应他一两句，绝不可能吊着他不说话。

　　除非他已经出事了，或者已经被黄吾堂彻底掌控，而自己这个电话，是暴露。

　　暴露了自己和李原的关系，暴露了他的立场，会被家族知晓他在维护一个罪人。

　　然后——他也用不着再小心翼翼去维系那些平衡。

　　“他，他在洗澡。”王莹声音抖得劈了岔，好不容易想开口的勇气都被这个人吼掉了。

　　他怎么这么凶，果然和新闻里一样，不苟言笑，严厉又古板……

　　“你是谁？你哭什么？李原呢？”谢景轩稍微冷静下来，对面是个年轻的女声。

　　万一李原说撞他那个人已经带他去治疗是真的呢……

　　“我，我，我是撞他那个。”王莹手滑得快握不住电话。

　　可是，她更不敢松手，基于李原已经在她面前撒过谎了。

　　她也开始怀疑李原到底对她说了几句真话。

　　但她能听得出来，谢景轩不是来找李原麻烦的，而且，他还相当在乎李原。

　　“洗澡……他不是受伤了吗？他怎么敢碰水的？”谢景轩问她。

　　冰冷冷的语调里全是上位者的施压，一点儿也不像是刚才。

　　“我们，他、不让报警，一直自、自己己处理伤口，不、不久前淋了雨……”王莹已经尽量不结巴了。

　　也不知道谢景轩能不能听明白。

　　但其实谢景轩一点儿也不意外，照李原的处境，能得到正规的救治才怪了。

　　所以他才一直在给李原打电话，只不过这家伙一直装聋不接。

　　“你的手机哪里摸的？”谢景轩开始冷静地询问王莹，压根没拿她当自己人。

　　要不是她，李原会好好地在自己的车上，他的车本身就有辨识度。

　　除非有谁胆子肥了，一般不会有人刻意来找他麻烦。

　　本来是给李原提供的一个可以暂时躲避的空间，结果被王莹撞碎了。

　　不追究都是好心了。

　　“他……西装里，拿的。”王莹回答，虽然她不懂卫衣配西装的打扮。

　　“你继续摸，西装口袋里面是不是有张纸？你别告诉他，帮我把他骗到纸上的地址。”谢景轩开始了规划。

　　“为，为什么？”王莹也不信他，虽然他在乎李原，但是有钱人的在乎值几个真心。

　　万一是李原身上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价值？

　　他都说要骗了，违背李原的意愿，还能是好事？

　　“他不能进医院，地址是我的一栋别墅，我会在地下室给他准备一些医生。”谢景轩耐着性子解释。

　　这姑娘警惕性还算可以，应该不会给李原拖后腿。

　　“那你骗他干嘛？这是好事啊……”王莹觉得李原终于有救了，开始在西装口袋里摸索。

　　“你和他相处下来，你觉得他会听我的吗？”

　　王莹顿住，终于问了一个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他？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啊？”

　　谢景轩叼着烟敲了敲桌子上的文件，头一回没那么自信地来了一句。

　　“大概吧——”

　　王莹吐槽，“他是个怪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