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死的白月光重生归来

作者:木雁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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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策的死,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瞬间冻结了北境大营原本就微妙的平衡。当沈策那具无头的尸身被运回,以及那颗双目圆睁、凝固着惊怒与不甘的头颅被悬挂在营门示众时,整个军营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压抑。
      慕容景对外宣称的“通敌叛国,就地正法”如同冰冷的铁律,无人敢公开质疑,但将领们私下交换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与难以言说的狐疑。

      谢临渊站在自己的帅帐前,远远望着营门那刺目的景象。他没有像其他将领那样聚拢过去,只是静静地站着,玄铁面具隔绝了他所有表情,唯有那双露出的琥珀色眼眸,深处仿佛有寒冰碎裂,又迅速被更深的幽暗吞噬。

      他回想起沈策生前最后一次与他的交谈,那些隐晦的提醒,那些关于“鸟尽弓藏”的警示。他想起沈策提及白瑾时眼中的复杂,提及慕容景手段时那不易察觉的恐惧。如今,这一切都随着沈策的死亡,变成了血淋淋的印证。

      (帅帐内的对峙)

      慕容景派人召见了谢临渊。王帐内,炭火依旧,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寒意。

      “沈策之事,想必谢将军已然知晓。”慕容景端坐主位,神色看似平静,眼底却带着一丝审视,“此獠包藏祸心,竟欲勾结匈奴,坏我北境防线,死有余辜。将军与他同袍多年,还望莫要因此等败类而心生芥蒂。”

      谢临渊单膝跪地,声音透过面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王爷秉公执法,肃清营垒,末将唯有敬佩。”他顿了顿,继续道,“沈策既已伏法,其部暂由末将代管,然名不正则言不顺,恐生弊端。不知王爷对其部属,作何安排?”

      他没有为沈策辩解一句,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个人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军务。这种极致的冷静,反而让慕容景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此事本王自有计较。”慕容景挥了挥手,试图将话题引回拉拢的轨道,“沈策之过,在于其心不正。谢将军忠勇无双,本王自是信得过的。如今北境渐稳,京中事宜亦将提上日程。他日你我携手返京,这偌大江山,还需将军这等柱石一同支撑。”

      若是往日,听到这等许诺,谢临渊或许还会思量几分。但此刻,听着慕容景在这刚刚沾染了袍泽鲜血的地方,如此轻描淡写地谈论着未来的权势版图,他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和厌恶。

      前世,那个高坐明堂的帝王,也是如此,在谢家满门忠烈浴血奋战之时,默许着构陷与猜忌,最终让谢家含冤覆灭。如今,慕容景的所作所为,与前世何其相似!为了权力,为了清除隐患,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任何可能碍事的人,无论其是否有功,无论其是否无辜。

      沈策的血,仿佛洗亮了谢临渊的眼睛。他彻底看清了,慕容景的拉拢,不过是权术的运用;所谓的“共掌江山”,不过是需要他这把利刃时的甜言蜜语。一旦失去利用价值,或者稍有违逆,沈策的今日,或许就是他谢临渊的明日。

      来自匈奴王庭的急报,如同一声惊雷,在初春寂静的北境炸响。老单于,那位曾经雄踞草原、让大周边军枕戈待旦数十年的枭雄,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寒冷的春天,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溘然长逝。

      消息传来,匈奴内部压抑已久的矛盾瞬间爆发。以勇猛暴戾著称的阿古拉,自恃手握重兵且得到大部分传统部落的支持,迫不及待地宣布继承汗位。

      王庭周边,不再是统一的草原铁骑,而是分裂成两股甚至多股互相敌视、攻伐的势力。阿古拉的金顶大帐前,不再只有臣服的部落首领,更多了刀兵相见的叛军。草原上烽烟再起,只是这一次,刀锋指向的不再是南边的长城,而是他们自己的同胞。

      北境防线对面,持续了数年的高压态势,如同被戳破的皮囊,骤然松弛下来。斥候回报,匈奴巡逻队的身影变得稀疏,大规模的军队调动迹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内部混战传来的零星喊杀声和狼烟。

      军营中,许多将领和士兵都暗自松了口气。连年的征战,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然而,这股“轻松”的氛围,却让慕容景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遇。

      他立刻在自己的王帐内召集了最核心的几名谋士和将领,谢临渊亦在其中。

      “诸位,匈奴内乱,此乃天赐良机!”慕容景目光灼灼,扫过众人,“阿古拉与且莫车鹬蚌相争,正是我稳固后方,全力应对京中变局之时!”

      一名老成持重的将领提出疑虑:“王爷,匈奴内乱固然于我有利,但若我们按兵不动,待其一方胜出,恐其携新胜之威,再次南犯。是否应趁此机会,主动出击,以绝后患?”

      慕容景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丝冷酷而精明的笑意:“主动出击?损耗我军兵力,深陷草原泥潭,非智者所为。更何况,宋阁老独木难支,正是需要本王尽快返京稳定大局之际,岂能在此耽搁?”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舆图上代表阿古拉势力范围的位置:“阿古拉虽暴戾,但此刻他占据王庭正统,兵力最强,也最需要外部承认以稳定内部。我们……应该帮阿古拉一把。”

      “帮阿古拉?”众人皆是一怔。

      “没错,”慕容景语气笃定,“派遣使者,秘密接触阿古拉。告诉他,只要他承诺在我返京及后续一段时间内,绝不南下犯边,并约束其麾下各部,我大周便可承认其匈奴大单于的地位,并默认他对内部反对势力的清剿。”

      此言一出,帐内一片寂静。这已不仅仅是坐山观虎斗,而是亲自下场,为猛虎递上刀剑,借刀杀人!

      谢临渊站在人群后方,面具下的脸庞瞬间血色尽失。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景。与敌酋秘密和谈,已是权宜之计,但主动为其中一方提供便利,助长其内战,这……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更是将草原上无数可能被卷入战火的部族和生灵置于不顾!这与他记忆中,那个为了清除异己、默许甚至推动灰鹞部落走向灭亡的慕容景,身影彻底重叠!

      慕容景的行动极其迅速且隐秘。他派出的心腹使者,绕过正常的外交渠道,通过一条极其隐蔽的路线,抵达了阿古拉的控制区域。

      谈判桌上,慕容景的使者开出了条件:大周承认阿古拉为匈奴唯一合法的大单于,并承诺在其与其他部落争斗期间,保持边境中立,不给予其任何形式的支持。作为回报,阿古拉必须立下血誓,在慕容景返京及至少其后一年内,绝不挥师南下,并严格约束各部。

      急于摆脱两面受敌困境、专心对付分裂的阿古拉,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些条件。他甚至对使者暗示的、关于且莫车部分情报的“馈赠”表示了“感谢”。一纸带着羊膻味和血腥气的秘密和约,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签订。

      当和谈成功的消息以最机密的方式传回慕容景手中时,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北境的威胁,至少在可预见的一段时期内,解除了。他通往京城龙椅的道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被搬开。

      消息无法完全保密,很快在高级将领中小范围流传开来。大多数人感到庆幸,边境终于可以安宁一段时间。

      然而,当谢临渊得知这和约背后,竟然还包括了向阿古拉提供且莫车情报的隐秘条款时,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

      为了权力,慕容景可以眼睁睁看着曾经的部下沈策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为了权力,他可以与双手沾满大周将士鲜血的敌酋阿古拉把酒言欢;为了权力,他甚至可以主动为草原的内战添柴加火,将无数人推向死亡的深渊!

      这哪里是和平?这分明是用更多人的鲜血和尸骨,铺就的他慕容景一人的登基之路!

      谢临渊仿佛又看到了前世的景象——金銮殿上,那个冷漠的帝王,为了所谓的“大局”和“稳定”,默许着世家的构陷,眼睁睁看着忠良含冤赴死,边境将士的牺牲成为朝堂博弈的筹码。

      何其相似!不,眼前的慕容景,甚至更加冷酷,更加不择手段!

      他之前对慕容景还存有的那一丝“或许有所不同”的幻想,此刻彻底粉碎。慕容景的拉拢,在他听来变得无比刺耳和虚伪;慕容景描绘的“共掌江山”的蓝图,在他眼中变成了充满血腥与背叛的陷阱。

      他的心,在这份用权谋和背叛铸就的“和平”到来之际,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彻底的冰冷与绝望。北境的风,再也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这片他曾经誓死守卫的土地,如今却弥漫着令他作呕的气息。他无法再为这样的主君效力,无法再眼睁睁看着更多的“沈策”成为权力祭坛上的牺牲品。

      离去的念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在一个清晨,谢临渊卸去了甲胄,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布长衫,手中托着北征将军的印信和兵符,来到了慕容景的王帐前。

      “末将谢临渊,求见王爷。”

      慕容景看到他这身打扮,以及他手中托着的东西,瞳孔微缩,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但他还是沉声问道:“谢将军这是何意?”

      谢临渊深深一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转圜的决绝:“启禀王爷,北境已定,匈奴内乱,短期内无力南犯。末将旧伤近年来时有反复,尤其去岁落鹰涧一役后,更是精力不济,恐难再胜任主帅之职,继续尸位素餐,恐误国事。特此上交兵符印信,恳请王爷准末将卸甲归田,静心养伤。”

      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

      慕容景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那冰冷的面具:“谢将军,当真不再考虑?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将军之才,天下罕有。些许伤病,本王可延请天下名医为将军诊治。”

      “王爷厚爱,末将心领。”谢临渊依旧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只是末将去意已决,唯愿寻一山明水秀之处,了此残生。还望王爷成全。”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慕容景知道,谢临渊去意已决,任何挽留都已无用。强留,只会让彼此更难堪,甚至可能激生变故。

      良久,慕容景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将军执意如此,本王……准了。”

      “谢王爷。”谢临渊将印信兵符轻轻放在案前,再次一揖,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掀帘而出。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熟悉的军营,没有再看一眼那王帐中心思难测的未来帝王。春日的阳光照在他青色的背影上,却仿佛带着冬日的凛冽。他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坚定,走向营门,走向那远离权力漩涡、未知却让他心安的归途。

      慕容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手指缓缓收紧,捏碎了掌中一枚温热的玉佩。谢临渊的离去,如同断他一臂,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打在他精心布局的权力棋盘上。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眼神重新变得深沉难测。

      北境的风,卷起细微的尘土,送走了那位曾威震胡虏、却最终选择悄然离场的“面具将军”。他的离去,带走了北境军魂的一部分,也标志着慕容景通往权力巅峰的路上,少了一位最大的变数,却也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遗憾与……隐隐的不安。

      谢临渊的归隐,是失望至极的逃离,也是看透纷争后的自我放逐。属于他的战场,已经不在朝堂,不在北境,而在那未知的山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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