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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过去
“我明白了。”
宁缺一屁股坐了下来，纸鹤立起一边翅膀，帮她挡住了阳光。她的语调少了那种疯狂的浮夸，笑容也显得安静。
“不搞清到底要面临什么，你不会上来的，对吧？”
“是啊，”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目光定在她脸上，“你刚刚脱口而出‘又要离开’……那上次离开，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她终于把所有的疯狂场面恢复了正常。她放我们走。在那一刻，她是真心觉得，没有她，我们会过得更好。所以她放我们走。”
宁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
“万俟会跟你提一句魔王城和鬼校吧？就在魔王城彻底结束的时候。只有莫希是牺牲品。其他人都走了。魔王的宰执也卸甲归田了。”
“虽然但是，‘卸甲归田’……搭配的应该是将军吧？宰执听起来是文官啊。”
我故意打了句岔。我觉得这气氛有点沉了。
宁缺捏捏下巴，居然还思考了一秒。
“那就……告老还乡！”
“你才初二吧？”
“那就不战而逃，一击即溃……总之就这意思。”
我理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在魔王城结束前，你一直在她身边当宰执，等她放人了，你马上就走了？”
宁缺的声音轻了下来。
“我知道她很伤心。但我没法面对她。在那个时候，一切混乱刚刚结束，谁都不知道未来。能走，当然会走。”
“只有莫希留在她身边……一直到现在？”
我轻轻问着，昨天莫希看安璃梦的眼神仿佛又浮现在我眼前。她不像完全抗拒这种依赖……也不像完全接受。
宁缺别开脸，又揪了纸鹤头一把。那纸鹤居然自己把头展开了些，还蹭了蹭她。她摸着纸鹤头，语气突然轻快得有些刻意:
“莫希能免疫所有超能力。除非安璃梦强行改变她，否则安璃梦读不到她的心——”
她的尾音微妙地上扬，竟像带着羡慕似的:
“哪怕有时候她会写在脸上。”
确实，莫希的表情，是挺明显的。不过，她还好端端地跟安璃梦玩翻花绳，宁缺却用“牺牲品”来形容她……总觉得，有点微妙呢。
“你……其实很愧疚？”我试探道。
“是我把她卷进来的。安璃梦是魔王，莫希是被选中的勇者，最后，勇者用爱感化了魔王……最开始的剧本，是这么定的。”
宁缺的语气轻描淡写，我却心头一紧。
“那现在选中我……又是谁定的？”
“安璃梦自己。她要别人在镜子里搞一个超大的占卜仪式，忙了好几天，自己却直到昨天才真正定下要占卜什么……”
宁缺终于转回头来，直直地看着我。在纸鹤翅膀的阴影下，她目光灼灼得几乎像在发亮:
“你应该不知道占卜的规则——第一，知情者越强，越容易失败；第二，搞得越花里胡哨，越准确。她让戴雨薇占卜你，这样，就是绝对准确的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我像个小学生一样举手提问，“什么叫知情者？她绕这么个圈子，就不算知情者了？”
宁缺有点苦恼地皱了皱眉，顿了一下，才组织好语言:
“怎么说呢……我就这么跟你说，她让别人占卜，所以她在见到你之前，能对你一无所知。她自己占卜，起码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个性吧？甚至还有更多你的细节……那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如果安璃梦知道了一个人的全部，再去找上她……我想象了一下，只觉得喉咙发紧，只能勉强笑一下:
“那出现的应该就是另外一个人了……或许根本没有。她主动保持无知，占卜才能计算出改变她的变量。不然的话，全知+渴望占卜成真+极大实力差距+执念+拒绝别人，还要人去实现她的愿望……我觉得占卜大概会说，算不了，告辞。”
“所以对你抱那么大期望才不是我疏忽！”
宁缺猛地一拍纸鹤，手臂一挥，声音带着拔高几度的明亮:
“那我肯定相信那么大的占卜仪式啊！”
“所以，你其实在担心，安璃梦想重复之前的套路，选定一个勇者，再搞个大的？”
我摸摸被她拍得乱颤的纸鹤翅膀。
“她自己都不相信了吧……”
宁缺嘟囔一句，随即恢复正常音量，欢快得像在转移话题:
“我们还是继续刚刚的话题吧——她离开之后，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一切恢复正常。”
“那你们就一个个都回来了？”我挑了挑眉。
“她会偷偷看我们——其实也很难算偷偷，站在路灯那么高的地方……有的时候我只是假装没抬头没发现。余知西说她的想法一直是‘果然，没有我大家就会很开心’。她希望大家回来。”
“……我听出了一点点黑化值上涨的味道。”
余知西说的任意同学离开会加她黑化条，原来是这么加法。加的是对自己的厌弃和挫败感。
“我们都见过她黑化条拉满的样子，而且也不敢真让她把自我厌弃叠满。她要真连自己都不在乎了，恐怕会失去一切束缚……后来……总之这个班就这么形成了。”
“简单说就是怕她黑化了把大家都刀了？”我不由提出灵魂质疑，“可是，你们也不是太情愿的样子……这样朝夕相处不是会更刺激她？”
宁缺两手一摊。
“那时我们都有点人心惶惶的，余知西说他沟通过了，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件——向她证明，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大家会自己调理好，慢慢靠近她。我们其实怀疑他说谎，安璃梦的心思或许没这么简单……可我们总要有个相信的东西。”
“那现在呢？”
“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对我们做——可谁都看得出她隐藏着渴望，这就是问题。她缺的，是那种……”
宁缺挠挠头，用力一挥手，语气却又笃定起来:
“‘我不需要你们’的自信！你也看到了我们把她给的能力用得多花。说真的，她要真的谁都不在乎，谁都不需要，有的是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尽办法黏上她了！不要小看初中生的慕强心理啊！大家都不会那么单纯！”
比起之前的谎话连篇，现在宁缺嘴里的安璃梦形象倒是比较接近了，就不知道有没有故意漏什么。我姑且记下，故意道:
“她刚刚才对我说‘我不需要你’，跟你说‘我不需要你’……确实是两种感觉呢。”
“对吧！”
宁缺眼一亮，又双手抱胸，扬起脸来:
“我要说我不需要你，你低头说‘好的我走’就完事了！”
“感觉下一步就是‘全剧终’了。”我开了个玩笑。
“应该是换地图！旧地图怎么容得下我这尊大神！”
宁缺神气活现。我配合着笑笑，试探性地转回话题:
“那，她要是说‘我不需要你’……”
宁缺抬起头，我也跟着望天，只看到蓝天白云。她手指轻点着下巴，语调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你不知道自己该低头还是该抬头，该远离还是该靠近。你走远一点，又忍不住回头——她不在。你头再抬一点点，她在路灯杆上，还穿着以前一起胡闹时穿的衣服，然后，一句话也不说。”
“你这描述得还怪有画面感的……”我没忍住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她是不是就在附近的路灯杆上……”
“安啦安啦，那个时期的她又不是现在，她在这里也没什么在乎的人，”宁缺晃晃手，满不在乎，“我担心的是她这次是要离开我们，到你这边，那样就麻烦大了……”
“听你这么说，我还是得转一圈……”
我故意玩笑似的地接了一句，转回身，然后，僵住了。
我看到一个意料外的人。
一个穿着白裙，站在阴影处，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娇小身影。
“乐涵？！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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