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百货商城

　　晚上十点半，春华街又变得热闹起来。

　　三四辆警车停在街口一家店铺门口，警灯闪烁，绚烂的灯光照出店铺的名字——大婉面馆，热闹让这一小块区域变得瞩目。

　　即将睡去的人群也聚集在店铺周围，虽然站在黄色警戒线之外，但人们依旧伸着长长的头颅，向里张望，眼神几乎要将店铺洞穿。

　　过了一会，一个担架被医护人员抬出来，担架上覆盖着黑布，只露出一只粗糙的、发红的手。只剩三根指头。

　　警戒线内，几个人正哭着向警察介绍情况。他们似乎受到了惊吓，缩着身体，话语凌乱。

　　“啧啧啧，吓死个人哦。”老齐抱着手臂，边摇头边感叹。他就在街对面经营着便利店。原本坐在台前玩手机，突然听到警笛声，又看见好几辆警车停在面馆前，赶忙出来看热闹。这里问问，那里看看，才勉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经常来这家面馆吃面，跟老板和老板丈夫也打过交道，没想到......

　　老齐又惋惜般的摇摇头。

　　“发生什么事了？”幽灵般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老齐猛然转头，发现是两个年轻学生，一男一女。

　　女生有点凶相，虽然是在问他，但眼睛却始终盯着面馆，而一旁的男生似乎在观察些什么。

　　老齐忍不住跟她分享见闻：“面馆老板的丈夫，叫老董，死了。”他低声说，神情隐隐有些兴奋。

　　“死了？怎么死的？”黎楱问到。

　　“感觉像是中邪了，听说死状很不正常。”老齐欲盖弥彰，但也没有说死状具体怎么不正常，而是指了指警戒线内，颤抖着跟警察说话的证人。

　　他继续说：“那几个人今天吃面的时候，吃到了人肉。碗里有手指，还有眼珠。”他强调，“人眼珠。”

　　“谁的眼珠？”黎楱问。

　　老齐奇怪的看了黎楱一眼，放低声量，“老董的，就是死了的那个。那几个人一边报警，一边去后厨找他，结果发现他死了。整个人伏在地上，脑袋掉在滚锅里，锅还开着火呢！”

　　“据说，老董被发现时还掐着自己的脖子。”老齐说着也做了一个掐脖的动作。

　　掐脖子、身体伏地......

　　黎楱顿时就想到了刘婉清在卧室的状态，与越澄对视一眼，眉头却越拧越紧。

　　老齐还在继续说:“他们夫妻也是可怜，上个月我还听老董说夏天准备和他老婆出去旅游呢。说是要过什么纪念日。唉，这就叫造化弄人。”

　　老齐又摇头感叹一具：“估计脑袋都要煮熟了。我早就跟他们说他们那个小区风水不好，干脆换个地方住，他们开店开了这么多年，积蓄也不少。”他说话的声音又重新放大，周围人听见也开始附和。

　　“他们那个小区本来常年闹鬼，死了不少人。”一个阿姨补充道。

　　黎楱挤到说话的阿姨身边，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阿姨看了一眼黎楱，皱眉摆摆手，“你个学生听这些干什么？听多了不好。”

　　黎楱想了想，说：“我有个阿姨在那个小区出事了，我想劝她搬出来。”

　　这个阿姨指的是刘婉清，至于“劝她搬出来”，是将来时，只要后面做了，就不算说谎。黎楱在心里点头。

　　她回头看了越澄一眼，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人群外围，皱眉看着手机。

　　阿姨打量了黎楱几眼，想了想，将她拉到一旁，低声说：“你千万要赶紧劝你那个亲戚，能搬走就搬走。那个小区，闹鬼啊。”

　　阿姨姓张，这几年退休了，就住在幸福花苑对面小区。平时帮着儿媳带孙子，叫聪聪。聪聪父母工作忙，周末有时也要加班，因此张阿姨只好帮忙遛小孩。

　　一个周六下午，张阿姨去幸福花苑附近的小摊买完菜，跟几个认识的人聊了两句，孙子聪聪便不见了。张阿姨心大，以为聪聪回家了，他那时上小学，认得路。

　　可到家时没看见孙子的影子的才着急起来，于是回到了买菜的地方，找了一圈，聪聪却突然从幸福花苑跑了出来。

　　张阿姨着急问他去哪了？聪聪却说有个小朋友喊他一起玩，张阿姨也没有多在意，教训了聪聪几句便回了家。

　　之后，聪聪也不让她带了，一有空就跑到幸福花苑去找那个“朋友”，回家时，还带着一些小玩意，弹珠、积木之类的东西。大多是各种颜色的圆形珠子。

　　有天聪聪很久不回家，张阿姨烧完饭后来喊孙子回家吃饭，到小区门口遇到熟人，两人顺势聊了起来。

　　“小孩？这个小区哪有跟你家聪聪一样大的孩子？”熟人十分诧异，“这小区好老了，没有电梯，还经常发火灾，房子都空了大半，哪对夫妻愿意在这里养孩子？”

　　张阿姨不相信。幸福花苑有好几个单元，怎么可能一个小孩子都没有。朋友见她不信，又带着她去问门口的保安，保安却欲盖弥彰，说这小区邪门的很，让两人远离这个地方。

　　张阿姨告诉保安她孙子在里面跟人玩，保安又问是哪家的小孩，叫什么名字？

　　她猛然意识到，从来没见过聪聪的朋友。

　　每次都是把他送到最里面的一栋楼，聪聪就迫不及待向楼上跑，把她的叮嘱远远甩在身后。

　　张阿姨像是不信，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就是最里面一栋，有个孩子，跟我们聪聪一样大。”

　　她每次带聪聪去的时候，都听见两个小孩的嬉闹声。

　　保安严肃开口：“最里面，只住了一个老婆婆。”

　　张阿姨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提着心赶往“朋友”的楼栋。天已黑，幸福花苑没什么灯光，整个小区阴沉昏暗。

　　赶到了最里面的那栋楼——2单元4栋，声控灯自动亮起，张阿姨忽然全身颤栗，不敢上楼。

　　“聪聪，聪聪。”张阿姨先是叫了两声，忍着恐惧踏上楼梯。

　　“陈逸聪！”张阿姨又踏了一步，突然听见几声清脆的笑声，她顺势抬头，在层层楼梯之间，瞥见了一双令人胆寒的眼睛和一张孩童的脸。

　　那眼睛眼瞳小，眼白多，直勾勾盯着她。脑袋卡在缝隙之间，向下垂着，如同深山老林中的怪物。

　　张阿姨吓了个半死，往后一跌，再往上看时，那脑袋便就不见了。

　　她也相信了这个小区不正常，可孙子还在楼上，她不能不管。

　　张阿姨压着恐惧，边叫自己孙子的名字，边上楼，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剧烈的狗叫声，然后是一个老太太的怒骂，让什么人滚开。

　　这种场景下最怕安静了，老太太声音虽然又大又凶，但听着像是活人，于是张阿姨顺势问：“您有没有看见我孙子啊？叫陈逸聪。”

　　只是还没等那人回答，又是一阵哒哒哒脚步声传来，沮丧地叫着“奶奶”扑到了她怀里，正是她的孙子。

　　“以后不准来这里，听见没有。”张阿姨狠狠拍了一下孙子的脑袋，孙子全然无觉，反而抬起头，对着楼上什么人说：“拜拜，我明天来找你玩。”说完又心虚地看了一眼张阿姨，补充，“我偷偷来。”

　　张阿姨这下是真不敢看了，赶忙让陈逸聪闭嘴，拉着他往外走，可还没出楼栋，陈逸聪突然对着一旁的空气，说：“你要跟我回家吗？那你今晚跟我一起住吧。”

　　陈逸聪拉了拉她奶奶的手，说：“奶奶，奶奶，我朋友能不能跟我一起住啊？他爸爸妈妈对他不好，每天打他还用火烧他，很可怜。”

　　“你在说什么？！赶快别说了！”张阿姨这下知道是见鬼了，赶紧让自己孙子住嘴。加快了脚步。

　　陈逸聪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是真的。他爸爸妈妈不给饭他吃，不让他上学，天天用火烧他。你看，他脸上就是被火烧的。”

　　张阿姨更加急切地让陈逸聪闭嘴，因为她听见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就在身旁。

　　而她总感觉周围有许多虚幻的影子，在周围昏黄的楼道口，或者没有光的黑暗处。她的脚步越来越快。陈逸聪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快：“奶奶他好饿啊我们把他带回去好不好他说想跟我一起睡想去我的家还想要我的爸爸妈妈，我能给他吗？奶奶奶奶......”

　　小区出口就在眼前，已经能看到外面的热闹场景和明亮灯光，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快，总感觉她与大门间的距离还是很远。就在她越来越害怕时，又听到了狗叫声，声音似乎在她身后。

　　张阿姨觉得那狗像是要咬自己，于是干脆扛起孙子，逃命似的跑向大门。

　　“结果回家后，聪聪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还一直说胡话，明显就是中邪了。我把这事告诉她的爸妈，两人第二天开车去找了个术士做法事，就好了。后来我问附近的人，好多人都说这个小区闹鬼，有的人还经历过比我更邪门的呢......”

　　听张阿姨提起小孩，黎楱想起在702看到的声音，几乎确定他就是某个残魂，而且还有害人的倾向，但小圆发来的事故报告中，没有有小孩去世。黎楱问：“您说的这件事，是什么时候的？”

　　张阿姨倒是记得很清楚：“就去年的事，7月份，阴气重的时候。”但702的火灾是年底发生了，时间对不上。看来得往更前面追溯了。

　　而说起那个黑狗，黎楱想起了白天看见的那个老太太，准备再细问时，张阿姨突然很凶的喊：“你个小狗崽子，又瞎跑！”边说边匆匆挤到另一堆人群，将一个圆头圆脑的小朋友拎了出来，还踹了一脚他的屁股，“走！跟我回家！”

　　说完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

　　此时，警察开始驱散人群，封锁店铺。

　　黎楱看见越澄远远站在一旁，有些不满，走过去问：“你在干什么？我刚刚问一个阿姨，她告诉我了一些事情。”

　　越澄：“我都听到了。刚刚在跟小圆沟通，她说刘婉清醒了，神智似乎恢复了一些。顺便还查出了打电话报警的人，叫王凤霞，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养狗的女士。”

　　黎楱想了想，补充：“你有问她要更早时间的幸福花苑事故资料吗？”

　　越澄回复：“问了，但她需要时间搜集。最近信息部有个成员生病请假，关于童霜语的事情也有很多需要查找的，再加上你妈妈的失踪情况也要跟进，她们那边人手不太够。至于案件这边，我们之后得继续跟进。”

　　黎楱点点头，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去找刘阿姨，还是去找王女士？”

　　越澄有些沉默，因为他哪个都不想去。外公绝对不止派了灰蛇过来，还有更多分身在找黎楱，他需要回家一趟，从源头解决问题，顺便弄清楚一些事情。

　　“或者兵分两路？一人一边？”黎楱提议。

　　“不行。”越澄想也不想就拒绝。越澄刚想说要不先回异管局。

　　黎楱看了一眼时间，便率先做出决定：“那先去找刘阿姨吧，我担心她知道她丈夫去世之后，再昏过去。她在哪家医院？”
　　“市一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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