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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武林盟,听风阁。
一位脊背挺直,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份卷宗。
他苍老的面容阴沉如水。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好一个洛惊鸿,好一个武林盟主!”他咬牙切齿,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压抑不住的怒气。
洛惊鸿邀请殷孽前来武林盟‘做客’的消息,他早就有所耳闻,当时他便已经表达了强烈的反对,甚至与几位同他交好的长老一同前去质问。
谁知到洛惊鸿不仅无视他们的意见,甚至还态度强硬说他‘自有分寸’?
几次三番将长老们视若无物,可谓是嚣张至极,他那个儿子,更是离经叛道!
手中的卷宗几乎要被他捏碎,上面清晰写着,武林盟盟主强势压下了关于血玉髓归属的流言,甚至于魔教教主殷孽相谈甚欢。
更是编造了一个少盟主与魔头展开激烈对战的故事以堵住流言传播。
将佛门至宝拱手送予魔头,纵容儿子与魔头纠缠不休,简直岂有此理!
洛惊鸿枉为正道魁首!
王崇山身为武林盟长老之一,正道江湖十几年,在洛惊鸿出现之前,他可以说是武林盟里为数不多的话事人之一。
“他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就能随意颠倒黑白了吗!”
他决不能让武林盟就这样在洛惊鸿手里被毁掉,他必须要让拥护洛惊鸿的那些人知道洛惊鸿的真面目!正道武林,如何能与魔教妖人为伍!
王崇山走到书桌面前,摊开信纸,落笔坚定决绝。
他必须要在武林盟被魔教妖人搅动得翻天覆地之前阻止这一切!
吩咐门下弟子将密信送到与他志同道合的老友们,以及那些早已对洛惊鸿心怀不满的正道人士手里。
八百里加急的密信,就算马不停蹄,送到对方手里也需要时间。
王崇山那张因为苍老原本还有几分和蔼的面容,此刻在烛火的摇晃下,显得阴晴不定。
魔教妖人在武林盟总坛来去自如,这要是传出去,江湖武林会如何看待武林盟!
绝不能就这样放任魔头离开。
王崇山打开暗格,拿出一瓶毒药,他目光沉静,下定了决心。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一切都是为了武林盟的未来,为了江湖正道的正义。
*
洛妄书正穿着他那身白衣,乐呵呵的重新打包自己那些行李,马上就能踏上宛城之旅了,然而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这个时候盟主老爹派人过来,说王长老“身中剧毒”,指名道姓要见殷孽。
洛妄书非常的不明所以,王长老中毒,奄奄一息,那就去请大夫,去解毒,去配解药,随便什么都好。
找殷孽做什么?
而一直冷静淡漠的殷孽则是笑了笑,眼眸中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
最终洛妄书只能不情不愿的放下了自己已经打包好的行李,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和殷孽一起走进了议事大厅。
刚一进去,齐刷刷投射而来的就是一道又一道带着敌意和怒气的审视目光。
仿佛殷孽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
洛妄书中直接一个跨步,严严实实挡在了殷孽面前,脸上在没了平日里在殷孽面前的跳脱和嬉皮笑脸。
他抬起下巴,身姿挺拔,一身白衣,声音清越响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和不羁。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
“一个两个眼睛瞪那么大,简直为老不尊!”
“放肆!洛妄书,你身为武林盟少盟主,应以维护武林正道为己任,竟敢当众维护魔头!你眼里还有没有武林盟!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老!”
李长老气的胡子发抖,指着洛妄书,中气十足开口就骂。
“我眼里有谁没有谁,关你屁事?”
洛妄书毫不客气,他在武林盟的时候觉得这些动不动就正道正道的老头子烦人得很,从来不参与开会,只埋头练功接任务。
每天的日常就是埋头练功,试图跑路,挨打,再出去打别人。
跟这些个老头子话都没说过几句呢,管那么宽。
“一口一个魔头叫谁呢?说殷孽下毒?证据呢?”
“证据?王长老如今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这便是铁证!”另一位长老站了出来,语气愤懑。
他们让出位置,看到了被众人挡在身后的王崇山,他脸色青黑嘴唇发紫,一副随时都要断气模样。
“整个江湖武林,除了魔教中人!谁还会用如此阴毒下作的手段!”
洛妄书直接就被气笑了。
“你们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年纪大了,脑子也跟着糊涂了?”
“能不能用你们那老年痴呆的脑子想一想,殷孽想杀你们,用的着用下毒这种方式吗?杀你们几个老头子用得着那么费心费力吗?”
这番话,嚣张至极,也狂妄到了极点。
但是没有人有底气反驳。
他们确实上了年纪,但是不傻,他们再如何不甘,也知道洛妄书说的是事实。
在洛惊鸿不打算出手的情况下,他们几个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魔头的对手。
被挡在身后的殷孽看着面前为了维护他舌战群儒的洛妄书,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他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洛妄书的肩膀。
微凉修长的指节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洛妄书回过头,看了殷孽一眼,用坚定的目光告诉他:“别怕,看我把他们都骂回去!”
殷孽拍了拍洛妄书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缓缓走出一步。
寒意弥漫,整个大厅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
殷孽的目光一一扫过义愤填膺的急危重长老,最后落在了奄奄一息的王崇山身上。
“阿书说的没错。”
“本座若是要杀你们,用不着下毒。”
他的语气缓慢,却透着一股对自己实力极度自信的傲慢。
停顿片刻,殷孽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看向主位上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洛惊鸿。
“洛盟主,这难道才是武林盟真正的,待客之道?”
殷孽一身玄衣,身形修长,气质冷冽,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那张俊美无铸的面容在此刻显出了几分略带邪气的妖冶。
在场的几人一时之间,竟被他的气势震慑,回过神来只剩下了不忿,居然被两个小辈这样轻蔑的骑到了头上,这如何能忍。
他们不等洛惊鸿开口,将矛头直指洛妄书。
“洛妄书身为少盟主,与魔头为伍!已然是离经叛道!如今洛少盟主包庇凶手!二人相互配合颠倒黑白!简直,简直是武林盟的耻辱!”
洛妄书的怨气比他还大,本来好好的准备出门,被莫名其妙拉到这里跟几个老头子吵架。
“我如果是耻辱,那你们几个老东西都是耻辱!什么颠倒黑白巧言令色,不服打一架,你们一起上,看看谁先被打的满地找牙?”
“你....你这竖子!”与洛妄书对骂的长老气的发抖:“目无尊长!目中无人!洛盟主,您就这样任由他胡闹吗!”
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到了洛惊鸿身上。
几个人吵得再凶,也都知道在场能与魔头动手不落下风的,除了洛妄书,也就只有洛惊鸿。
洛惊鸿缓缓抬起手,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没谁比他跟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要是再吵下去,怕是真的要动手。
“盟主!少盟主被魔头蛊惑,是非不分,还请严加管教!”
随后,一名长老从旁边弟子手中接过来一个托盘,托盘上只有一个茶杯,杯中还剩下半杯喝剩下的茶。
“此乃王长老中毒时所饮的茶水,杯中被下了剧毒,人证物证具在,魔头休想抵赖!”
洛妄书看着那半杯茶,又看了眼嘴唇发紫的王崇山,想也没想,跨步上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端起那半杯茶。
“谁说的这茶有毒了?”
然后,他仰起头,将杯中的半杯茶水,一饮而尽。
义愤填膺,冲锋陷阵的几位长老瞬间哑火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洛妄书把“毒茶”一饮而尽。
这,这怎么可能?
而一直‘奄奄一息’的王崇山更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那杯茶里,可是他为了留下证据,亲手放进去了没有经过任何稀释的剧毒,见血封喉,他怎么敢!怎么可能?
洛妄书喝完茶,没有任何不适,还煞有介事的开始了点评。
“凉了,又苦又涩,泡的太久了,茶叶的品质也差。”
点评结束,把空空如也的茶杯放回原处,洛妄书理直气壮的摊开手。
“谁说这茶有毒了,除了不好喝,这茶可太好了!”
洛妄书话音刚落,手腕就被殷孽抓住,他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双蕴含着冰冷怒气的目光和质问。
“你做什么?”
洛妄书没有来由的感到有些心虚,语气也没了理直气壮的张扬:“我,我证明你的清白啊....”
殷孽脸色阴沉,用力的抓着洛妄书的手腕,微微偏过头,目光直直的看向‘奄奄一息’的王崇山。
那些原本还以此为由为王崇山冲锋陷阵,义愤填膺的长老,同时陷入了沉默。
洛妄书的体质,是洛惊鸿从小喂他各种毒药和补药淬炼出来的给他的保命手段,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他们只是看着洛妄书把‘毒茶’一饮而尽,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点评茶水的味道。
他们此刻也开始怀疑,这杯茶,究竟有没有毒。
如果没毒,王崇山为何会身中剧毒?
如果有毒,洛妄书又为什么能安然无恙?
洛妄书的举动,堪称鲁莽,但效果拔群,‘物证’成了无效的空杯子,死无对证。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一时相顾无言,脸上的愤怒退去,只剩下骑虎难下的尴尬和硬撑起来的表面强硬。
殷孽当然也知道洛妄书体质特殊,他只是愤怒,愤怒洛妄书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的‘清白’
他从来不需要什么‘清白’,也从来不需要证明任何事。
大不了全都杀了。
怒火在他的眼眸中翻涌,他的面容却冷冽得出奇,他松开了洛妄书的手腕,转而用一种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握住了洛妄书的手。
殷孽没有当场杀人,在这武林盟总坛的议事大厅,杀人固然容易,却会让洛妄书此前为他做的辩驳都付诸东流。
且,他此前也与洛惊鸿做了交易。
此刻,怎么不算好时机呢。
殷孽擅长杀人,因为那样更加直接,也更加简单,但不代表他不会诛心。
“洛盟主。”殷孽缓缓开口,语气冰冷而平静:“本座应你相邀,前来武林盟做客,本以为可以一睹正派武林的风采,没想到,武林盟的待客之道,如此的,别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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