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与卫星（GB）

　　望暹猛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

　　翻身找出手机，发现才六点不到，今天没有早课，距离起床的时间还有好久。

　　她茫然地盯着面前漆黑一片的床帘发呆，仿佛进入贤者时间。

　　林玥尧？怎么会梦到林玥尧呢？

　　还是在那种场景……

　　“小星……”

　　那句氤氲的呢喃再次在望暹耳边响起。

　　啊——够了够了——

　　望暹有些自暴自弃地伸手捂住脸颊。没想到视线剥夺，林玥尧那双潮湿的眼睛又浮现在她眼前。

　　受不了——真的太色情了……

　　望暹用手腕使劲按了按双眼，希望用各种光怪陆离的奇异色彩冲刷掉那刺激的画面。

　　所以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根据以往望暹看小说漫画的经验，之所以会梦到这样的场景，多半是因为主角喜欢上了对方，对对方产生了不可言喻的欲望。

　　难道说自己喜欢上林玥尧了吗？

　　一晚没通风的宿舍集满二氧化碳，让望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转不动了。

　　看目前的情况，一会多半是睡不着了。于是她悄悄下床，随意披了件外套就跑到操场看台，一边等待日出，一边思考人生。

　　遇事不决就问问小x书吧。

　　望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问题，直接问梦见看到一起长大的哥哥不可描述的场景也太奇怪了吧。

　　她靠着看台呆滞地刷着手机，或许是大数据识别到了她的困扰，开始疯狂给她推送“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梦到以下场景，多半是喜欢上了对方”，“梦到对方xxx的场景正常吗”……

　　这下不专业对口了，望暹一条条点进去，试图从其中找到与自己对应的问题答案。

　　异地是否会经常想起对方？

　　现在就算异地吧，应该算经常会想起？但是也会经常想起外婆外公。

　　看到好玩有趣的事是否想立刻与对方分享？

　　当然会。不过平时基本都直接发大群里，偶尔才会私聊与对方分享。

　　自己的情绪是否会因为对方改变？

　　会。看到对方受伤难过，自己也会跟着心痛难过。

　　自己的未来规划是否有把对方考虑进来？

　　望暹还没考虑过这么宏达久远的事，不过她确实很想一直和外婆外公还有林玥尧待在一起，未来也是如此，那这样应该也算有把对方考虑进来吧。

　　与对方在一起时是否会想有更多的肢体接触？

　　其实望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继续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与林玥尧相处，平时除了些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她都尽可能和林玥尧保持着距离。

　　但你问她想吗，那当然还是想的吧，毕竟两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论相处时长和亲密程度，可能外婆外公都要排在后面。

　　看到对方和其他人有亲密接触时是否会觉得失落？

　　好像没怎么见过林玥尧与其他人有亲密接触。

　　得知对方和其他人在一起，是否会觉得难过？

　　望暹想了想当时得知林玥尧和小好交往，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毕竟当时她知道的已经是两人分开的结果。

　　但试想一下，如果两人当时没有分手，并且一直情感稳定地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那之后小好就有可能跟着林玥尧一起回芩乡过年，林玥尧也说不定会选择留在蕉蒲与小好组建家庭，说不定再生个小孩。

　　到那时，林玥尧就不再属于望暹他们家，而是属于他自己的小家。而望暹这时自然也无权继续要求林玥尧无条件的陪伴，此后两人说不定会慢慢断开联系，然后渐行渐远。

　　望暹将平行世界的另一条线捋了一遍，发现自己并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而且此时她才意识到，其实林玥尧与她们家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只要林玥尧想，他就可以轻易离开，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并且没有任何道德或血缘上的枷锁。

　　而这，是望暹无法接受的。

　　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仅仅21天就能潜移默化对人产生影响，更何况是长达近二十年。

　　像长在墙角的树苗，平时不甚显眼，但随着它日积月累抽根生长，等再注意到它时，却发现它的根系早已在地底形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巨网，想要将它移走，几乎不可能，除非连根拔起，甚至连墙体、地基都要动摇。

　　在望暹心里，林玥尧早就成为家里的一份子渗透进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她无法想象将来某天林玥尧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渐渐从她生活中消失。

　　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喜欢，但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永远和林玥尧绑定在一起。

　　于是刚到店里准备开始营业的林玥尧突然收到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

　　“你从今天起禁止相亲。”

　　林玥尧一头雾水，以为望暹做什么噩梦了，便简单回复道：

　　“怎么起那么早，今天调课了吗？”

　　-

　　经历过一早上头脑风暴的望暹，在经历了下午难捱的两节水课后，CPU才稍稍冷却，思绪回笼，她再次重新开始审视自己与林玥尧之间的关系。

　　思来想去，她决定向一位情感大师求助。

　　电话很快被接通，晓瑜清脆的声线透过听筒传来：

　　“哟，突然召唤本小姐有什么事？”

　　望暹听电话那头隐隐传来教室讲课的回音，忍不住问：“你在上课啊？”

　　“哎呀水课来的早都不想听了，手机都快玩烂了，一会还要上两个小时，你这会打电话，我正好溜出来透透气。”讲课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渐渐变得安静，甚至还能听到些许虫鸣。

　　不在同一地点，但大家面对水课的心情是一样的。

　　望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和晓瑜完整讲述了自己今天早上的心路历程。

　　晓瑜听罢会心一笑，犀利地评价道：“哇，占有欲大爆炸。”

　　“占有欲？”

　　“是啊。而且听你讲述，他完全就是你的理想型啊。”

　　理想型？

　　是哦。明明林玥尧对望暹有种天然的吸引，但此时望暹才意识到，她之前一直把林玥尧当成找对象的标准，却忽视了标准本身也是可以成为对象的。

　　“而且你们相处那么久，感情基础那么深，只要对方不排斥，应该问题不大的吧，这世上还能有你搞不定的人？”

　　望暹心想难说。

　　但望暹还是担心自己是否是将对于林玥尧将来会离开自己生活的担忧当成了占有和喜欢，于是她根据晓瑜教她的内容，试着与对方断开联系，看看自己在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变化，心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接下来几天，望暹接着部门干活的由头，好几天没在群里和外婆他们一起打视频通电话。平时上学路上拍到些好看的花花草草，撸到可爱的猫猫，她便单独发给外婆外公，不发在大群，也不发给林玥尧。偶尔刷到些年轻人间好玩好笑的内容，她也在习惯性转发前的那一刻收回手，只默默将内容先添加到收藏夹。

　　之前望暹从未在意，但随着这几天刻意保持联系，她一次次下意识点开与林玥尧的聊天框，又一次次克制住自己想要与其分享的欲望，她才发现原来两人间的联系有那么紧密。

　　而且与同学朋友相处，哪怕足够合拍，望暹也感觉彼此之间的进度条好像总是差一点，始终达不到和林玥尧相处时一样的预期，像塞了层铁网的管道，水是能够顺利通过，但始终不够酣畅。

　　她自诩也算是比较能忍的人，可没想到到第三天的时候，她就有些受不了了，感觉胸腔里像鼓起个气球，爆又爆不掉，泄又泄不下去，一直紧紧地挤压着周围的心肺气道。

　　-

　　嗡嗡——

　　放在一旁的手机持续震动了几声，望暹拿起一看，来电信息赫然显示着一只蝴蝶。

　　平时除非十万火急，林玥尧一般都是通过短信与望暹聊天，哪怕是打电话，林玥尧通常也扮演着聆听者的角色。但今天，望暹难得不知道有什么话可以讲，接起的电话沉默几瞬。

　　林玥尧那边也沉默几瞬，见望暹不说话，便生涩地主动挑起话题：“在上晚自习不方便说话吗？”

　　“没有。”望暹淡淡地回道，手不自觉攥起紧紧地贴在脸侧。

　　在听到林玥尧声音的那个一刻，那根拉到极限的线便瞬间崩断，梦里的画面再次浮现，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气息，生怕情绪的起伏会让声音听起来变得颤抖。

　　“这样……你吃晚饭了吗？”林玥尧和煦的嗓音再次沉沉地从听筒那头传来。

　　“吃了。”其实还没吃。

　　“吃了什么呀？”

　　“……吃了牛杂面。”依旧是十分简短的回答。

　　电话那头稍稍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接上，说：“怎么样，吃得还习惯吗？今天外公钓上来条四斤的大鱼，我们把鱼分成四份来做都还觉得多。你不在，总感觉家里少点什么，吃饭也觉得不够热闹。”

　　电话那头轻笑了几声，望暹不用想也能猜到林玥尧估计又不好意思地抬手蹭了蹭鼻尖。

　　想到脑海里的画面，望暹忍不住也跟着笑，一时忘了回答。

　　“这几天在学校忙什么呢？前几天给店里开了外送服务，一下子忙了起来，都没怎么来得及看消息。”

　　“嗯……”电话这头的望暹忍不住也心虚地蹭了蹭鼻尖，“就——做志愿，开会啊，过段时间有活动，所以这几天也比较忙，没怎么看消息。”

　　望暹讲完，对话又回归沉默。临近初夏的夜晚安静极了，只有零星几只蟋蟀躲在草丛里悄悄地发出声响。

　　明明只过去几秒，却好像过了好几年，清凉的晚风似乎并不能阻止双颊变得愈发滚烫。

　　接下来是林玥尧的回合，望暹就这么静静等待着，直到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再次开口：“外婆外公给我看了你这几天给他们发去的照片，照片都拍得好好看，小猫也很可爱。”

　　“嗯。”

　　听到望暹并没有为此辩解，电话那头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感觉你这几天好像，有些远离我，是因为我前段时间忙，回你消息回得不及时，让你感觉被冷落，不想再继续和我聊天了吗？”

　　带着笨拙和天真的小心翼翼。

　　啊——

　　望暹仰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感觉她要爱林玥尧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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