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仙路

　　修炼之余，叶青也需要一些方式来放松心神，排解压力。她在听竹小苑厨房里，备齐了基本的锅碗瓢盆和调味料。食材来源也简单，山下小镇的集市便能采购到新鲜的时蔬山珍，偶尔还能自己打猎加个餐。

　　生起灶火，热油下锅，听着食材与热油接触时发出的“刺啦”声响，闻着随之升腾起的、带着烟火气的食物香气，叶青感觉格外放松和满足。

　　叶青如今做饭已是得心应手。她在小院里开辟了一方菜圃，专门用来种植灵植和特殊风味的植物，用这些独家秘制的调味品，无论是简单的清炒时蔬，还是需要费些功夫的卤煮，亦或是精心熬制骨汤，她都能做得有模有样，色香味俱全。

　　叶青很享受这种将生活与修行巧妙融合的状态。

　　覃江山脉，这条横亘在晋国西北方向的巨大山脉，其名字的由来，正是源于山脉深处那片在群峰之间的广阔湖泊覃江。湖水极深，呈现出一种近乎墨绿的色泽。平日里，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周围险峻的山峰与天空的流云，景色壮丽非凡。

　　叶青自从发现这里景色怡人，就动起了野炊的心思。

　　这日，叶青带上一顶在小镇买的颇具野趣的蓑笠，以及一套锅具和些许调料。准备妥当，独自一人溜达到了覃江边。寻了一处水流平缓僻静处，叶青戴上蓑笠，将鱼钩勾上饵料抛入清澈的江水中，然后便安然坐定。

　　江风拂面，带着湿润的水汽和草木清香。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若能钓上几尾鲜鱼，便就地取材，用带来的锅具烹一锅鲜鱼汤，岂不美哉？

　　倒是钓上来几次鱼，但随即又被叶青扔江里了，一上午就这么来来回回，颗粒无收。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原本平静的江面之上，浓郁的水汽毫无征兆地缓缓上升，在日光下形成了一片朦胧的雾。紧接着，下方的江水开始翻腾涌动，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出水。

　　叶青这会心思警觉，还想着不会得罪什么水族大妖了吧。

　　只见水汽之中，浩瀚的江面之上，一条巨大的黑蛇腾空而起，在叶青惊愕的注视下，蛇身虚影缓缓收缩凝聚，最终显现出人形。只见一位身着黑底、衣边绣着青色水波纹路的老妪鹤发童颜，雪白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面容却红润光泽，不见多少皱纹。她脚踏虚空，如履平地，朝着叶青所在位置，不疾不徐地踏空而来。

　　叶青心中惊震，赶紧站起身迎接。
　　“晚辈叶青，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前辈恕罪。”
　　“青玄宗新来的小娃？”老妪轻笑。
　　“正是晚辈。”叶青心头一紧。

　　此时老妪已经颇为随意的坐在叶青旁边，自言自语道：“呵呵，老身有一好友玄武。一千多年前，被人族修士哄骗打赌，去镇守什么劳什子山门，那老小子脑子不太灵光，竟真去了..”

　　“这一去，便是千年杳无音信。老身近日偶有所感，算了算日期，那约定的镇守之期…应该快到了吧。”老妪望着江面喃喃说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叶青屏息静气，不敢打扰，心中却是波涛汹涌，想着不若告诉老妪见过玄武前辈。

　　老妪却似乎完全没指望叶青能回答这个问题，顿了顿，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落在了叶青身上，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她话锋一转，问道：“老身看你在此钓鱼，颇为有趣。钓上来之后又丢弃，如此反复，是有何意？”

　　叶青恭敬答道：“回前辈，晚辈垂钓，初心只是想得一尾鲜鱼，解口腹之欲罢了。”
　　她指了指空空的鱼篓，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然而，鱼太小，晚辈不忍心取其性命，于自己修行之心有碍；鱼太大，晚辈一人吃不完，徒造杀孽，亦是浪费；若钓上那已初开灵智、身具灵气之辈，晚辈更不忍心断绝其可能存在的道途。”
　　“如此思前想后，挑挑拣拣…遂一上午，一尾鱼也未能留下。”

　　老妪闻言，仔细打量了叶青片刻，发出爽朗笑声：“心有仁念，欲有所求，却知节制。你这般心思，倒是少见。”

　　说话间，她看也未看，只随意地朝着江面方向虚空一捞。
　　一条大小适中的灵鱼从江中飞出，落在了叶青脚边的空鱼篓里，还在活蹦乱跳。

　　“就这条吧。”老妪语气随意，饶有兴味的笑着，
　　“老身现在，倒是很想尝尝你的手艺。”

　　她只得恭敬应道：“承蒙前辈不弃，请前辈稍坐，晚辈准备下。”

　　叶青遂拎起鱼，在一块平整的大石旁，动作利落的去鳞、剖腹、清洗，手法娴熟。然后用撒上调料腌制一会，怕前辈等的着急就以灵力化开，让滋味充分浸透。趁这个空挡拿出火符，用灵力精准控制着火候预热砂锅。放入油，鲜鱼入锅，不过片刻功夫，鱼身变得金黄微焦，油脂被恰到好处地逼出，发出滋滋声，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再加入水和一些配菜，汤汁熬得咕咚咕咚，鲜香浓郁。

　　叶青拿出竹筷，还有碗分与老妪，“前辈，请品尝。”
　　老妪一直极有兴趣地看着叶青操作，此时也不觉得烫，用筷子撕下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嗯，好吃。调味恰到好处，滋味不凡。最难得的是火候炉火纯青，增一分则老，减一分则弱。”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条鱼很快便只剩下完整的骨架，汤也被喝完了。她意犹未尽地擦了擦手，端起叶青早已备好的茶水。

　　“小娃娃，你很有趣。这顿饭，老身吃得还算满意。”此刻老妪正笑眯眯地盯着叶青。
　　“老身呢，也不吃白食，你最近有啥疑惑或者困难之事，或许老身可为你解答一二。”

　　叶青不敢怠慢，斟酌着语句，“承蒙前辈垂询，晚辈近日确实有一事困扰于心。晚辈正在构思自身的本命法宝，其形态欲定为镜，意在照见真实，演化虚幻。然而，晚辈于幻术一道所知尚浅，不知该如何将幻术之精妙融入法宝之中，更不知施展高深幻术，除了灵力支撑外，有何关键窍门？还望前辈不吝指点。”

　　老妪听后，重新打量了叶青一番，“小娃娃，你这野心…倒是不小。寻常修士求的是神通广大，你却直指真实与虚幻这等本源之道，有点意思。”

　　然后老妪略一沉吟，说道：“幻术，究其根本，不是欺人眼目，而是惑其心神，动其认知。”
　　“低劣者，以灵力扭曲光影，制造假象，遇心志坚定或神识强大者，一击即溃。而上乘幻术，则需引动对手自身之情绪、记忆、乃至心魔，让其自行构建出深信不疑的真实。”

　　“譬如，”她随手一指，江中水面奔腾，一滩黑色庞然大物在水下急速滑动向叶青方向而来，水声哗啦作响，四周寂静，萧瑟可怖，叶青此时有些头皮发麻，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妪弄得动静，此时早已开启防护战斗模式了。
　　“若将此物完全展示在你面前，虽细节完整，但已失下乘。不若隐藏让自己先心生恐惧，让自己心生幻想，草木皆兵，心神自乱。”

　　老妪继续说道，“至于窍门，首要在于神识。你必须将自己的神识锤炼得坚韧无比和灵动，方能如丝如缕侵入不被发觉，编织出幻梦。”

　　“再者，需得观察理解体察入微。若不解人心，不识万物性情，如何能引动其情。”
　　她伸手指向江面，“万物皆有其性，人心更是复杂难测。需得阅尽千帆，洞明世事，方能于幻术中信手拈来，直指人心。”

　　“最后，”老妪语气加重，“幻境，需有主次，需有核心。”
　　“上乘幻境，必有一个无法被轻易撼动的真实，或是一段无法磨灭的记忆，或是一种极致的情感...以此为核心，延伸构筑整个幻境世界，细节再如何变幻，只要核心不破，幻境便难破。”

　　“譬如，你若构建一方温暖与安宁的家。只要入阵者内心对此有丝毫认同与渴望，那么院中的一草一木、亲人的一言一笑，即便与真实略有出入，他也甘愿沉溺，不愿深究。”

　　叶青此时已经听得心神摇曳，如闻大道仙音。这番话不仅解决了关于幻术的疑惑，更是对她道途认知上的梳理，层层递进升华，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

　　她深深一揖到地，发自肺腑地感激道：“前辈今日教诲，如同暗室明灯，为晚辈指明了方向。此恩此德，叶青铭刻五内，永世不忘...”

　　老妪摆摆手起身，语气随意地打断了叶青还未说完的感激之词：“行了，那些虚头巴脑的话就免了。老身今日已经说得够多了。”
　　“若真念着老身的好…，多给我送点好酒好菜来便是。今日这鱼，滋味尚可，就是少了点。”老妪咂吧了一下嘴，理所当然地说。

　　说罢，也不等叶青回应，她的身影便开始如同水墨般渐渐淡化，倏忽间便消失不见。

　　叶青见状，心中急切，连忙抬高声音呼喊：“前辈，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虚空之中，一道声音袅袅而来，“老身，修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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